27 第 27 章(1 / 1)
是兵器,是兵器……我的脑中纷乱。这可怎么办!我们这不等于是上了贼船?!
我手忙脚乱地将毡布恢复原状,心里的鼓敲得更欢了。这下我们可怎么过关?
我弯身,在地上捞了点土灰,往自己的脸上抹。穆贺问我:“你在干什么?”我不但不回答他,还给他脸上也抹了不少。
终于轮到我们来到城门前了,领头的两个军官,似乎和伍五陆六挺熟,伍五一见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哟,二位军爷,忙呐?”
“伍五,你又在哪发财呐?这车上运的什么?”
“我车上运的您还不知道,不都跟前几回一样,庄稼嘛!”
其中一个军官撩起毡布,随便看了看,就放下了:“行,过去吧。”
“哎!”伍五响亮地答应,正要抽鞭子赶马。
“哎等等!”
伍五带笑扭头,脸上略有点僵:“什么事儿?”
“这俩人是谁?”军官问道。
“哦,远房弟弟弟妹,带他们去南方走亲戚的,这过年嘛!”伍五回答得挺溜。
军官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和穆贺:“你不知道,朝廷上头,可是黄将军亲自交代下来,说要找一男一女,我们可不敢怠慢啊!”
“这……”伍五回头看我们一眼,眼中也带了审视,不过他很快回过去对军官说:“我这个弟弟,教书的,又斯文又老实,弟妹贤惠,俩人都没见过什么世面,绝对的普普通通规规矩矩一对儿小夫妻!你说他们俩那样儿,像那作奸犯科的人嘛?还黄将军亲自交代?哈哈哈哈……”
伍五右手往腰间一摸,左手执了军官的手说:“您看我这弟弟弟妹要真像你们找的要犯,那千万别跟我客气,该扣下的,绝对要扣下!”一席说着,一席右手又覆了上去。
我从他的指缝间看到,银钱的光亮。
那军官立刻笑了:“我看你弟弟弟妹也不像我们要找的人,行了,走吧!”
“谢谢您了!”伍五大笑着,扬起马鞭一抽,“走嘞!”
可这才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一声断喝:“站住!”
这会儿才刚出城门几步,两边还排列着站着武装着的兵卒。
伍五立刻勒住马,回头憨厚地笑:“又怎么了?”
我回头看,这次喊“站住”的,不是那个军官,而是一个稍有年纪的响亮声音。果然,只见一个人穿着半旧的官服,从城门楼上看到我们停下了,撩着袍子一路小跑下来。在那人向我们小跑着的过程中,我瞄见伍五和陆六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各自把手伸向自己的衣内……我直觉地感到,他们这是在掏兵器。
而随着那人的越跑越近,我的某个回忆突然跳脱出来,解释了我为何对“城关卡”如此熟悉。
孙泽泉,我一直叫他孙叔叔,曾是父亲好友,我父亲在京畿做官时,与他在政见上起了争执,孙叔叔性情刚硬,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牛脾气,为了那事竟然要与父亲割席断交,父亲盛怒之下,动用手中职权和人脉关系,将孙叔叔参上朝廷,把他从四品官的位置上,降到了城关卡的一个九品守门小吏。
后来事实证明,又是我爹押对了宝,我爹将他降到守门小吏的位子上,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从政治的争斗中受损,风波平息后,好似朝廷也有过要提拔孙叔叔的意思,但是孙叔叔气性太硬,竟赖在城关卡不走了,我爹给他写的信像雪花一样多,他一封也没有回。
他出现在此时的一声“站住”,不知意味着什么?……
他还能认得出我吗?
“站住!”孙泽泉跑到了马车旁边,有点气喘吁吁,我看到他须发皆白,几乎是没有几根黑的了,饱经沧桑的脸。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孙叔叔!”但我的实际动作是,把头扭到一边,偷偷用手把脸再抹花些。
“你们都叫什么,打哪儿来?”孙泽泉问我们。
伍五答道:“我和陆六是竞城人士……嗐,老打您这儿过,您老还得再问一遍呀?”
孙泽泉道:“我是问你车上这两个人。”
“哦,他们是京畿人士,我远房亲戚,这次来京城,就捎带上他们到南方去。”伍五利索答道。
孙泽泉仔细看了我们几眼,然后指着穆贺道:“请你下车,走两步。”
我心里一抽,果然,他是怀疑上我们了!以孙叔叔的为人,既然是朝廷下发的命令找人,他一定不遗余力一丝不苟。
伍五笑着说:“孙大人,我这个弟弟他,腿脚有疾,走路,不大方便。”
“哦?”孙泽泉眯起了眼睛,打量的眼光从穆贺身上转移到我身上。
是了,如果他怀疑到了穆贺,那么他也应该能想到,穆贺身边的我,应该是谁。
我听到穆贺叹了一口气,抚了抚我的手背,站起来就要下车去。我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自己却站起来,走下车,站到孙泽泉面前。
“这位官爷,”我说,“小女和夫君本来安居本分,只是突然天降横祸,全家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这是准备上南方去投奔亲友,从此相依为命……世事无常,命如草芥,现在的世道不太平,我们知道。只是不知道,大人把我们拦下来,是为了什么?”
我勉强自己假装无辜地笑着,脸上有点痒,可能是眼泪,赶快用手擦去,擦了后才想到,脸上的灰搀上泪水,再这样一抹,脸定然更花了。
孙泽泉定定地看着我,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出来,他显然是认出我了。但是我并不害怕,我纵然希望能够顺利出走,但也并不害怕被捉拿回京,在我们不知向何处去的坎儿上,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可能反而是最轻松的事情。
孙泽泉默然了半晌,我能猜到身后穆贺忐忑而沉静的目光,还有伍五和陆六怀中,随时准备出鞘的兵刃。
“回车上去吧,”孙泽泉突然道,“刚才是我错拦了你们,年纪大了,竟把你看成了我一个故人的孩子。”
我强忍住想痛哭的欲望,向他深深一躬,以最快的速度返身回到车上,伍五立刻打马,车轮转动,我们离开了城关卡。很显然,车上的我们,都紧绷着身体,生怕后面再来一声“站住”。
随着离京畿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紧抓着穆贺的手也放松下来。但是放松过后,迎来的,并不是轻松。我们的生活该怎么过?我们的路该怎么走?这些都还如迷雾一般未见轮廓。更不用说,我们下一个迎面而来的危机,就不知过不过得去。
我们进了一片树林之中,伍五把马勒住,背对我们声音硬冷地说:“下车。”
我们只有依言下车,而他转过身来面对我们时,手里已多了一把出鞘的短刀。
陆六站在旁边,手中拿着同样的短刀。
“你看过我们毡子底下的东西了吧?”伍五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看吗?警告你,是真的为了你们好。”
陆六的脸一向阴沉,现在阴沉得更显恐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关卡处,我们差点因为你们被拦下,险些暴露,你们最好把你们的来历说清楚,不然……”
伍五接道:“我们也只好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