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燕冰王？……”
虽然我的声音很小，他还是听见了。
“我不是，你认错了。”
他的声音的确不是燕冰王，我松了口气，借他的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我公公的贴身侍仆福贵提着灯笼跑了过来。
“大殿下，大殿下，”他叫着，“老爷说天色晚了，请提着这个灯笼，走路小心些！”
大殿下？
有了灯笼的光亮，我侧头看他，虽然还不甚清晰，但已可以看出，他虽与燕冰王眉眼相似，但却显然不是燕冰王，他的容貌也可算俊秀，却没有那般耀目的神采。
福贵叫他“大殿下”，那么他就应该是燕冰王的大哥，丰泽王，李耒阳了。
丰泽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趁夜色，孤身匆匆而行？
撇开这些疑问，我行礼拜别丰泽王，平静了一下，继续去书房找我公公，公公和我一起来到饭厅。
晚饭席间无语，饭后，公公对大哥说：“等一下到我书房来一下。”语气极严肃庄重。
我和嫂子面面相觑，我们心里都知道，公公一定是要和大哥商量政事了。
回到房间，我记挂着看到丰泽王的事情，要不要同穆贺说。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们俩同时说，同时一愣。
“你先说吧……”穆贺说。
“不不你先说你先说。”我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说。
“不，你先说……”穆贺跟我客气。
“你先说……”
“你先说吧……”
“停！”我大叫道，“这样一来就都别说了！”
穆贺一顿，笑起来。我也笑起来。
穆贺对我说：“祝玦三天之内一定会来找我们。”
我问：“为什么？”
“因为……”穆贺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牌来，“我拿走了这个。”
“这是什么？”我接过那块木牌，拿在手里查看。
这是一块雕刻非常粗糙的牌子，正面刻出四个字“舍生取义”，反面则是两个大字，“大业”。
“大业？”这两个字好生耳熟，但忘了在哪里听过。
“民间叛党大业军，近年来一直在镇压的。”穆贺提醒我。
我倒抽一口凉气，是了！经常听公公和大哥说起的，大业军！
“这牌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今天在天香楼，祝玦的桌上。”
我想起了今天临走时，穆贺那个莫名其妙的动作。
“你从他的桌上……”
“偷偷拿走的，”穆贺微微笑道，“大哥进去搜查时，祝玦故意把书扔掉盖在这块牌子上，被我看到了，当时不便声张，否则传扬开了朝廷定会追究，我便偷偷拿来了……”
“这真是……”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为了我的弟弟，害你一个读书人，跑进天香楼那种地方……”
穆贺说：“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被他这话一哽，旋即感到脸颊有些发烫，赶快说笑岔开，以免他注意到：“不过你何时沾染了这偷偷摸摸的恶习，到时候可别说是跟我学的！”
穆贺也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笑了一回，穆贺道：“大业军是朝廷捉拿的叛军，祝玦眼睁睁看着我把牌子拿走不敢声张，事后必会来向我们索要，到时你再好好规劝他，让他脱离这个组织，再把牌子烧了，以绝后患。”
“哦，这个没问题。”我想祝玦之前也沉迷过什么母神教，这次的大业军必定也是一样的，还不是他年轻好玩，好好管管，热度过了也就算了。
穆贺却皱眉道：“没想到大业军已经蔓延到京城来了，那房间中的一席人必定都是同一组织的，更没想到青山兄也在内……这叛军真是不可小视。”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觉得，把我弟弟管好，也就行了。接着，丰泽王李耒阳出现在家中的事情，我也向穆贺提了一下，穆贺脸色阴沉地沉思了一会儿，忽而抬头看到我不敢言语望着他，笑了笑对我说：“此事自有父亲和大哥商议，还轮不到我们担心，我们暂且别去管他。”
于是这日过后的第一天，嫂嫂有些胎动，大哥自己号脉看了，不放心，又请了别的太医来，大家商议着，开了个药方，给嫂嫂保胎用。祝玦没有来。
这日过后的第二天，公公去了丰泽王府上，穆贺和大哥似乎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一点争论，其他无事。祝玦依然没有来。
第三天，果真如穆贺预料的一样，祝玦来了，但是，却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祝玦的样子，有点奇怪。
他的脸还是那么白，眼睛还是那么大，那么亮，手上也还留着上次在母神教火海中落下的烧伤。
可是他脱下了所有的绫罗，换上了粗布的衣衫——我都不知他从哪弄来的那样的衣服——还披着斗篷，一进门就给我跪下说：“姐，我要走了！”
我本已准备好了一万种规劝他的方式，此刻全都崩盘，看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小脸上也再也没有了古灵精怪和嬉皮笑脸，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就下来了。
“你说什么，你又在耍姐姐了！”我扑过去扳着他的肩膀，使劲盯着他，仿佛这样就能找出他说谎的证据。
祝玦沉静地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握了一握，然后慢慢地将我的手拿开：“我们的国家外表看似繁荣，实则内里已经开始腐败，你我生于高门绣户之中，竟从不知，平常百姓，生活得有多么痛苦……”
我的泪抑制不住，一直掉下来，简直擦也擦不尽，我说：“那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祝玦说：“我要为这个国家，尽我所能尽的一份力！”
他说的话我简直听也没听过，我没从当官的父亲那里听到过，没从身为皇子的燕冰王那里听到过，也没从穆贺这样的饱学之士这里听到过，现在却从我那个一向没心没肺的弟弟口中听到，不由得我不产生一种做梦感。
穆贺本来在里屋待着，留我和弟弟单独相处，此时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哭声觉得不对，从里面开门出来，走到我身边抚着我的背问：“怎么回事？”
祝玦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是也有泪水，说：“我没和爹娘辞行，也没跟大哥说，我就来和你道别了，我们姐弟，从小的感情，就是比和他人不同……但是我要走了，你不要拦我。”
我伸出手去想抓住他：“我怎么能不拦你呢？”
“如果你要拦我，我就高叫我是叛党大业军，让朝廷捉我去砍头！”
祝玦说完，抽身而退，转身疾步向外走去。
我看着泪水模糊中他的背影，想大喊，又怕喊出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转身哭倒在穆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