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不眠夜（1 / 1）
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中总闪着涵儿哭泣的脸，耳中朦着涵儿哭喊的声音，“妈妈，我的爸爸到底是谁呀？”
涵儿的确越来越像莫衍了，婉卿能看得出来，那别人呢？莫衍呢？他会发觉吗？如果莫衍知道涵儿是自己的亲生之子还能将涵儿送回骆风吗？难道骆风真的要绝在玄奕这一代了吗？
头好似胀开了疼，玄奕轻轻拂着我的发的脸闪过我脑中，我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去想他了，对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被自己压到了内心最深处，我到底是愧了两个人呀！
“唉……”不自觉地叹息从口中轻轻流出。
“何以睡不着？还是说我将你吵醒了？”有力的胳膊将我拢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明显前半句问得肯定，我竟然连莫衍回到了都没有发觉，“今天茶水有些喝多了。”清醒了一些，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绿影红素等人这么多年的随侍都白当了，连主子的习性都摸不清楚，不知你本就睡得轻吗？”
莫衍的口气不重却也不似随便一言，我知道自己随便搪塞的一言实在是太随便了根本就不经大脑，如果单纯是茶喝多了睡不着如何会躺在床上皱眉苦叹呢？这如何能唬得住精明万分的皇帝夫君呢？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你可是与我较真？我便就是无故心烦罢了，关绿影红素们何事。”说完侧身躺下背对着他，本就乱得很，现下看是也安静不了。
莫衍从后面圈住了我，整个人都贴到了我的背上，脸埋进我的颈弯内，声音低沉魅惑，“为何事如此恼神？”
在这样的声音下，我也端不起性子，好在神智尚清醒，只低低应了一声，“无故。”
许久都没有听到他的话传来，倒是呼吸越来越匀称绵长，许是他也有些恼了，不愿意理我便睡着了。想想也是他这段如此繁忙朝堂上的事够让他烦心的了，常常是三更半夜都不能歇息，而我没能为他分忧却还扰他心神，也实是不该。
如此想着心是越来越软，便慢慢转过身来想轻轻回抱住他，却不想对上他一双黑浓墨亮的双眼，逐是被他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睡着了。”我的声音很轻。
他的眼角慢慢向上翘，“如此说来你是等我睡着了才想理我？都说女子在信期脾性难着，在然儿身上可是应得真真的。”
“我……”话还没有出口便被他截了去，“依我所见应该倒个个才是，娘子可知相公我抱着你是怎样的折磨呀？”
“你……”这脾性难着怕是用在他的身上才符称些才是，上一刻我还猜测他是不是扰了，未想此时他却说起不正经的话来了。
“我？为夫如何了？正听娘子的下文呢。”莫衍的嘴角勾出一抹痞笑来。
我脸一红，闷声说了句，“睡觉。”然后将头埋入他的胸口，他的胸口不断起伏着，正笑得开怀。
那晚我在他怀中睡得香甜。
莫衍拢着雍憩雪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她的呼吸细绵悠长，想是安睡到梦中了，他小心翼翼地移开雍憩雪，轻手轻脚地下床。
窗外月亮朦在漆黑的云雾中，见不得丝毫光亮，星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连影子也看不清了，夜已经很深了。风儿虽轻却也冷入心骨，丝丝抚过莫衍，这样轻薄的寝衣如何抵得过冷风裹入，但他却丝毫未觉。
“君思，伊识心动从容笑，君言，伊歌声声黄花俏，君问，伊愁似水何为娇，君凄，伊影若蔓难眠朝，君怒，伊念卿陌无踪渺，君悲，伊舞翩跹怜颜憔，君叹，伊情终难回首绕，君望，伊交梦待轮回潇。”他轻轻念着雍憩雪藏在锦囊内的诗词，“君望，伊交梦待轮回潇，轮回潇，既然是轮回潇，那便请你从然儿的心间离去吧。”他喃喃自语道。
然儿的烦恼与忧愁他如何会不知，他知道然儿爱他，但却在心里为玄奕划开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不深不浅却是难以愈合，便是然儿努力隐藏却还是会在不知觉间流露出对玄奕的想念，特别是在面对涵儿时她常常是恍了神，像是透过涵儿找寻着什么，涵儿是玄奕留在这世间的唯一骨血，也是然儿能够真正抓得住的念想。涵儿的聪明伶俐他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欢喜与疼爱的，毕竟他身上还流着一半然儿的血，但是面对涵儿时他不得不面对那段痛失然儿的岁月，这都归结于涵儿那好父亲呀！所以他对涵儿是慈爱的却也是严厉的，让明辰最有才华的状元当涵儿的教傅，用明辰要求太子的标准来要求涵儿，便是杂夹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
每每涵儿完成课业优异时，他要赐赏，涵儿便恭敬地给他行礼，稚气未脱的声音里端出了强置的稳重，“百善以孝为先，请皇上赐一日光阴让孩儿可服侍于母后身侧。”
他犹自沉思可是对这孩子太过严厉了，本是天真烂漫的年月却被他磨得如此毕恭毕敬。沉思的当会儿许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涵儿见他点头应允，十分欢喜，却还是恭敬地行礼谢恩。待拐出宫门时，便欢跳地一路行远。他双手负后，摇头微笑，毕竟还是个孩子。微笑过后，心里头也荡出了丝丝的难受，他身上也流了一半玄奕的血呀！原来他始终超脱不了，如何能够做到一笑置之呢？
今夜然儿再次为了玄奕无法入眠，他轻轻哄着她，但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这样的日子还要有会有多少？不眠夜到底还是他多了然儿一些呀！
天气渐渐变冷，人也随着这天气犯起了懒，早上常常是赖在床上许久都不愿起，今天刚刚睁眼见涵儿趴在我床边傻呵呵地笑。
“涵儿，你可是逃学了？这一大早怎么会在妈妈房内？”我连忙坐起抚了抚涵儿的头问道。
涵儿眨了眨清澈透亮的双眼，得意道：“因为涵儿课业优秀，皇帝爸爸赏了涵儿一天的假。”
我让涵儿在私下唤莫衍为爸爸，这个称呼这边并未见人唤过，虽然大家也不明其意，而我也不能告诉莫衍真相，但听到耳中总觉得心里能够好受一些，有自欺欺人兴许能够骗骗自己。只是涵儿对莫衍还是有些畏惧，回回都要加上“皇上”的称谓。
“我们涵儿真厉害。”我边说边下床，一把搂住涵儿，“说说想让妈妈怎样奖励你呢？”
“我想要妈妈一整天都陪涵儿玩，嗯……午膳还想喝妈妈煲的龙骨玉米汤，然后晚上妈妈要唱歌陪涵儿睡。可以吗？”涵儿歪着小脑袋一件件讨他的奖赏，眼中充满了期待。
“这个嘛……”小家伙绞着我的寝衣，眼睛睁得大大地。见他一副略为紧张的样子决定不再吊他的胃口，“当然没问题啦！”“哇……太好了，可以与妈妈玩一整天了。”涵儿欢呼道，紧紧搂着我的脖子。
因为天气有些变冷了，早上我没让涵儿出门便在屋内陪他下五子棋，这家伙与他父亲一般，悟性极高，年纪虽小却没让我讨到多少便宜，几次的不专心都被他赢了去，真是后生可畏呀。
下了一早上，他终于得出结论，“还是妈妈厉害一些。”我摸着小家伙的头，由衷道，“下回妈妈就下不过涵儿了。”
“为什么呢？”这个年龄的小孩总是很好奇，“因为涵儿比妈妈厉害呀！”我笑道，小家伙眼睛一转，窝进我的怀中笑得分外的满足。
午膳时候刚刚上完菜，公公尖利的嗓音便在坤仪宫响起，“皇上驾到……”
涵儿夹了块宫爆虾仁还未放入口中就被惊得掉到了碗里，他连忙起身准备迎接，我摁住涵儿道：“没关系，坐着吧。”话刚落，莫衍就踏进房内，“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呀。”
“你倒是会赶饭点，今天沾涵儿的光，来尝尝我亲手熬的龙骨玉米汤。”我笑着盛碗汤递过去。
莫衍刚好净了手，接了过去，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涵儿的头，道：“也就涵儿有这个能耐能让你母后亲自下厨。”
“孩儿不敢，是母后疼惜孩儿。”涵儿急忙起身回礼道。
涵儿似乎有些惧怕莫衍，在莫衍面前不似以往的天真活泼，总好像带着些许的紧张与拘谨，看着他们父子俩如此样子，我心中是难言的痛苦，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隐瞒，莫衍待涵儿不能说不好，但毕竟隔着骆风这一层墙无法像亲生孩子一样相处，而涵儿可能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硬是将自己放在了质子的位子上，知道自己与别的皇子不一样，在莫衍面前，明显表现出了与自己年龄不符的乖巧。
我压下心中的酸楚，拉过涵儿道：“傻孩子，有什么敢不敢的，赶紧坐下来吃饭，要不菜该凉了。”
“谢妈妈。”涵儿小声答道，端正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我眼眶一酸，急忙转了方向，一滴泪刚好从眼角滑落地上，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纵是然儿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如何能够逃得过莫衍的眼睛，那一顿饭他知道然儿在不断地活跃气氛，涵儿也很乖巧，配合的然儿的意愿，只是端端有礼的态度从他来后始终未变。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很是心疼，虽然然儿从不在他面前要求他应该如何对待涵儿，但他知道然儿非常希望他能够接受涵儿，喜欢涵儿。而他确实也能够接纳的了，只是坦荡自然地相处他还是差了一点。然而就因为这一点，导致了如今三个人都难受的局面。
午膳过后他匆匆离开了坤仪宫，他实在无法面对然儿左右为难强装笑脸的样子，也许他需要做的还有很多，这个时候他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如何让涵儿能够不再惧怕他，怎样做才能拉近他与涵儿之间的距离，也只有如此才能真正看到然儿开心的笑容。
我看着莫衍匆匆离去的身影，心里犹如万虫抓心般难受，莫衍，对不起，涵儿是你的孩子呀，可我现在却无法对你坦白，如今涵儿惧怕你，你不愿见涵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办？
一双柔软的小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妈妈别哭，是不是涵儿做的不好，惹妈妈与皇上爸爸生气了？”
“傻涵儿，你做的很好，就是因为你做的太好了，妈妈才觉得难受，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把你照顾好。”我紧紧搂住涵儿，满腹的心疼。
涵儿轻轻从我怀中挣中，伸手很仔细地替我擦拭泪水，“父王曾对涵儿说，妈妈只有看着涵儿时才会真的开心，如果哪天父王离开了我们，让涵儿要疼妈妈，一辈子都与妈妈在一起。妈妈，父王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要一直在这里与皇上爸爸在一起？”
涵儿的一席话将我的心揪得紧紧地，心口如插了把刀一般地疼，泪是越流越猛了，泪眼朦胧间，我看见涵儿也一滴滴掉着眼泪，而他的身后一抹淡黄色的衣摆一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