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君问(1 / 1)
君思,伊识心动从容笑,君言,伊歌声声黄花俏,
君问,伊愁似水何为娇,君凄,伊影若蔓难眠朝,
君怒,伊念卿陌无踪渺,君悲,伊舞翩跹怜颜憔,
君叹,伊情终难回首绕,君望,伊交梦待轮回潇。
雍憩雪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诗,泪水滴滴滑落,滴到绸纸上晕开了黑墨,她急忙伸手去擦,却已是渗入纸中,朦胧了墨字,再难找回清晰了。为何她总是错过呢?玄奕,也是怨她的吧,她让他次次在无奈中守着期盼,却从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当她发现他的眼眸时却发现一切都晚了。
放下手中的绸纸,她拿起边上的遗诏,黄色的炽阳用金线紧密绣成,似发着无比炙热的光芒却又冷侧入心,自由?这是她需要的吗?玄奕,这到底是你对我的恩赐还是你对我的惩罚呀?
脑子不断闪过街上那些茫然的脸,那是看不到希望的茫然,那是害怕流离失所的茫然,那是经受生离死别的茫然。统治者要的是权,是利,是地位,而老百姓们只是要平静生活下去的环境,便是这般的简单,可如今却成了奢求。玄奕走了,把骆风国最大的权利交到了她的手中,让她面对着目前的一切,却还留下一份放她走的遗诏,让她如何眼睁睁地看着骆风的子民在绝望中找寻着希望,却又将希望变成了茫然。她真的能一走了之吗?涵儿呢?他是骆风国的太子,他肩上的责任也能不顾了吗?
从怀中掏出玉青莲,它是如此的纯净清雅,好像便这样看着就能使人心情平静,实在难以想象她竟带着它,经历着一幕又一幕的杀戮,血腥已漫布了她的双眼,战争的残忍就好像一张无形的蜘蛛网将她紧紧捆住,她是多么的想要解脱呀,可是她有选择的权利吗?
雍憩雪感到一阵阵的冷意紧紧包裹住了自己,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她,将她的心紧紧捆住又一点点撕裂。“雪儿,对不起,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能够给你幸福,我以为我给你的不会比凌浩宸少,立你为后,全心全意的守候你,我以为这样就够了,如今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么离谱,王后、地位、权利都及不上一生的守候,回去吧,你本是凌浩宸的贵妃,他一直都在等你,此次出征也是冲着你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当她醒来后她迷茫过,抵抗过,挣扎过,然后一点点打开自己的心,当她以为梦中苦苦找寻她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身边人时,她孩子的父亲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错的,她不是他的妻就连孩子都不是她与他的,这让她如何接受?她接受不了,这一切只是他要她离开的谎言,她不信,无论如何她都接受不了!
“你是骗我的,这一切不是真的,我就是你的王后,我怎么可能是凌浩宸的妃子,这不是真的,玄奕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啊,凌浩宸害你身中剧毒,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妃子?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雍憩雪紧紧抱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痛哭出声。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强忍着,玄奕死前的那一番话她从来都不敢去想,替玄奕去完成那场战役也是为了逃避玄奕告诉她所谓的事实。可如今她已经看不清什么是事实什么是谎言了,她不敢去想,害怕去面对,可心里却又渴望去求证。
从怀中取出瓷瓶,小巧精致的瓷瓶上合翼的蝶儿孤独而又悲伤,那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仿若从它交合的翅膀中缓缓散发出来,便是这一股淡淡的清香就能让她慢慢想起过去吗?让她记起自己是凌浩宸的妃子?可与玄奕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泪水布满雍憩雪的脸,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仿佛全世界都欺骗了她,又遗弃了她,她看不清前方,又无法往后,整个人就像被丢到了无光的半空中,越是挣扎就越找不到方向。
玄奕让她走,是不是觉得她定是承受不住这样残忍的一切,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一切,是怕没有了他的陪伴在骆风太过孤单吗?战争固然残忍却抵不过被欺骗包裹住的事实。
“啊……”雍憩雪再也难抵脑中与心中的折磨悲痛出声,“……君叹,伊情终难回首绕,君望,伊交梦待轮回潇。”终难回首绕,玄奕没有看到她回首了吗?为什么呀?不!她不相信玄奕的话,现实太过残忍,她不接受,也接受不了。
雍憩雪爬上床缩到床的最里面,她害怕,她怕极了真相,“我是夙沙嫣雪,我是骆风的王后,涵儿是我与玄奕的孩子,这一切都与凌浩宸无关!是的,与凌浩宸无关!”
就在她神情迷乱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谁!”雍憩雪慌乱不已。
“启禀王后,国师有请。”门口传来婢女恭谨的声音。
“知道了,你先下去。”雍憩雪擦净脸上的泪水,小心收起遗诏与绸纸然后静躺在床上努力平息内心的慌乱。
过了许久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才起身前去找国师。
国师独自一人在议事厅内,苍老的面容下是毫无表情的苍老,见雍憩雪进来便起身给她行了个礼,雍憩雪无声点了下头示意他坐下,然后抬头看他,他的双目犹如一口古井,深沉无底。
一时间雍憩雪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该问一些什么。
忽然国师却笑了一下,稍瞬既逝,快到让雍憩雪以为是她的错觉,“王后决定了吗?”
雍憩雪诧异抬头,“决定什么?”
“王上的遗诏想必王后也看过了,老臣不会为难王后的,王后随时可以离开骆风。”国师的声音平静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好不容易平息的慌乱又一点一点往上挤,加之酸涩的眼睛让雍憩雪感到非常不适,她闭上了眼睛,良久才发出声音,“离开?国师认为本宫能去哪里?出家?守陵?还是隐姓埋名?本宫是骆风国的王后,本宫有本宫的责任,现在骆风的子民正在受难,而本宫却选择离开,国师,你觉得这是王上该娶的王后吗?”
“那王后以为王上该娶怎样的王后?”国师的话异常尖锐情绪也有些激动,“如今明辰皇朝连连进攻,各国也虎视眈眈,骆风会有如今的局面王后就不该尽一份心吗?”
“尽一份心?”雍憩雪睁开眼睛喃喃自语,“为骆风尽一份心?”
国师的目光晃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悲伤,“是的,这段时间在战场上大大小小的战役王后也经历了几场了,形势的严峻相信不用老臣多说,此前一战实为我们战胜其实已是耗尽了骆风的所有兵力,如今以骆风的实力是再也无法抵挡明辰皇朝的任何一次进攻了。”
“真得抵挡不了了吗?”雍憩雪原本寥若晨星的双眸在连连的战争中越来越黯淡,连日来身心的折磨更是让她犹如弱柳扶风。
“难道王后以为还能有上次般的奇迹吗?”国师略缓了一下口气,但亦是冷淡非常。
雍憩雪慢慢找回了焦距,双眼对上了国师,“国师今日找本宫来,应该不是为了质问本宫的吧。”
“既然王后问起,老臣也不想兜圈子了,老臣已派出了使者前去明辰皇朝的大营议和,但对方扬言除了王后外他们不接受任何人的议和条件。”
雍憩雪身体一颤,“他们的意思是让本宫亲自前往?”
“没错,除了王后外他们不见任何人。”国师目光如炬。
“那国师也已答应了他们由本宫前往了吗。”虽是问句但雍憩雪已知道了国师的意思了,用的也是肯定语气。
国师忽然跪在了雍憩雪的跟前,“老臣知道王后乃万金之躯不能有任何闪失,但如今这样的形势,只能以天下万民为重。两国交战甚久大大小小的战役已是多得数不清了,战死在战场的士兵更是多不胜数,骆风的百姓也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老臣相信王后也不想骆风再经受如此的磨难了吧。”
“国师以为本宫是怕死吗?如果能救骆风万民本宫便是粉身碎骨亦是不会言语一声,但明辰皇朝本宫不会去的,请国师另想他法吧。”雍憩雪的这段话说得很快,说完急速起身,逃避似的冲出了房门。
房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急雨密布,雍憩雪慌乱地跑入雨中,雨水密密实实淋在她的身上渗入肌肤是刺入心骨的冷,不,她不要去明辰皇朝,她不要见凌浩宸,她是骆风国的王后,她要一直守在这边。
毫无目的的一路乱跑,雍憩雪想要发泄出来,但便是在能够掩饰她泪水的雨中她都不敢放任自己,紧绷的那一根绳还是紧紧绷在她的脑中,在冰冷的雨水中,头越来越疼,这样清楚地疼痛将她心中的希望一点点削掉,雍憩雪停下了奔跑的步伐,仰起脸迎向天际,大粒大粒的雨水打在如脂玉般的肌肤上溅开了晶莹的雨花,那样的美,透出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