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轻重（1 / 1）
那天玄奕宿在听雪殿，晚上只有我与他，他十分温柔的替我除去衣衫，我一直不敢看他，拼命忍着内心的不适，当褪到只有内衫的时候，我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一股不知名的悲伤由心间涌了上来，泪水不受我控制自眼中倾泻而出。
玄奕轻轻抬起我的头，为我拭去了泪水，大掌轻轻抚着我的脸，然后由唇及鼻、眼、眉……忽然抱起了我，将我放到了床上，掩住我的眼睛，在我耳边轻语：“雪儿，我的王后……不要再抗拒我了。曾几何时我已受不了这种无休无止的等待了，接受我好吗？”
颤抖更加厉害了，我的泪似乎湿了他的整个手掌，伸手复上他掩住我眼睛的手，泣语出声，“求你……”
正在轻吻我脸颊的唇停了停，“求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我知道我想拒绝他，哪怕是求他。
玄奕轻叹了一口气，一个翻身躺在我的身侧，紧紧抱住了我，“睡吧。”他对我轻语。
那晚他如往常般拥着我入眠，而我也如往常般一夜无眠。
明辰皇朝，怡心殿，东暖阁。
莫衍坐在龙椅内，面前的桌台上堆了好些的奏折，他手中握着笔，轻轻蘸了一些墨汁，回手间墨汁不小心沾到他手上，莫衍拿起边上的绢帕想要拭去，握着绢帕的手定在半空中，他愣愣的看着手上的墨渍。
那天的午后，然儿在他边上看他批折子，她说喜欢他专注的样子，可她却是调皮的很，趁他不注意，用手蘸了一些墨汁偷偷抹上了他的脸，刚刚得逞就被他发现了，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她，屋里的太监宫女见此情形唰的一声跪了一地，紧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想逗逗她，故意沉着脸，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微仰着头带着挑衅看他，他的心情是愉悦的，他喜欢看她顽皮的样子，整个人神采飞扬。挥了挥手，屋内的太监宫女如释重负，赶紧曲身退出屋内。门刚关上，他便拿起边上的绢帕轻轻为她擦拭手上的墨渍，慢慢的一下又一下擦的十分仔细。她本是挑衅的脸荡上了甜蜜，笑意从嘴角偷偷溜了出来，还未反应过来，他那张被她抹花的脸在她眼中越放越大，随即而来的是一个略带惩罚性的吻，两唇相交，他在她唇上轻轻啃尝吸吮，脸蹭着她，如花的脸颊终是尝到自己种的恶果了，本是惩罚的吻却不想点燃了彼此的热情……那天的午后是那样的美好。
然儿……他的然儿，他日夜思念的然儿，为什么他找不到她，两年多了，他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明辰皇朝境内已被他翻了个遍，更有不少隐卫被安排到诸国去找寻，但却无然儿的丝毫消息，难道当初的猜测是错的？不可能，然儿定是还好好的活着，只是他还未找到她，他抓的绢帕的手骤然握紧，然儿你该是怪我了吧，怪我还没能找到你，这两年多来，你是如何过的……然儿……一股悲伤与愧疚至莫衍心间涌了上来，他的眼睛有些湿润，看向沾有墨渍的手，目光闪着一如既往的坚定，他会找到她的。
太阳慢慢西斜，散发了一日的炙光，荡上了倦意，终是姗然西下了，宫灯被逐一点亮，温暖的光将这种空虚至极的繁华涂了一层暖暖的橘黄。
一下午莫衍都没有出东暖阁，刘全友来报赵乾求见，莫衍微闭双目，面容在红烛照耀下显得越发的消瘦，指骨分明的右手紧紧攥着，黑色的墨渍在灯光下依然黑亮。
唉……刘全友在心中长叹，皇上对敏贵妃娘娘此生怕是无法忘怀了，这两年来他看着皇上日渐消瘦，心中也是泛着疼惜，皇上是个好主子但上天却收走了他的魂。
还在思绪中，莫衍的声音淡淡响起，“传……”
“是。”刘全友赶紧应声，曲身出去通传。
赵乾在怡心殿外等待通传，原是直视前方的眼，不经意往边上扫了一眼，“臣给淑婕妤请安。”
雍憩斯缓缓走向前来，后面紧随着几名宫人，她温婉一笑，“赵首领无需多礼，快请起吧。”
“谢婕妤。”赵乾起身来。
“赵首领何事来求见皇上？”憩斯问道。
“是皇上召见属下，臣并不知是何事。”赵乾答道。
话语刚落，刘全友便从内而出，见到雍憩斯，愣了一下，赶紧请安道：“奴才给淑婕妤请安，愿婕妤玉体金安。”
“刘公公快快起来，无需多礼。”雍憩斯又是一笑，这个刘全友天天跟在皇上身边，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那赵首领且忙，我也只是路过而已。”雍憩斯淡淡一笑，今天怕是又见不到皇上了。
“臣恭送婕妤。”赵乾有礼道，刘全友也微微福了福身，便领着赵乾入殿了。
雍憩斯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宫灯的照耀下似镀上了一层光亮，她多想也能被人领入殿中啊。姐姐，你已离开两年多了，皇上仍是对你念念不忘，我好想替你好好爱皇上啊，但我始终走不进皇上的心里。皇上比往前更加清冷了，后宫依旧明争暗斗，平静的表面隐藏着汹涌的波涛，但没有人会赢，呵呵……我们全是一群傻子，整天斗来斗去可谁能让皇上多看上一眼？他偶尔来佩莹宫却也只是呆呆就走，绛喜宫内已无姐姐了为什么仍能让皇上夜夜留宿，姐姐为什么你走了还要用你的魂霸住皇上。
怡心殿是她的梦，她千万次的路过，千万次的眺望，但却无一次能够进入，皇上……你可知道我的爱并不比姐姐少啊。
东暖阁内。
赵乾入殿时莫衍仍闭着双目，暖橘的烛光却在他身上洒下一层清冷光芒，赵乾连忙跪地请安，淡然的声音至上而下，“多久了？”
赵乾一愣，低着头抬了起来，皇上没有睁眼，那斜靠的身影惶惶然如梦如幻。
“禀皇上已两年零九个月了。”赵乾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两年零九个月，两年零九个月……哈哈，你也知道两年零九个月。”莫衍猛地睁开了眼睛，身子向前，置在桌上的手狠狠贴着桌面，“朕要等几个两年零九个月啊？你告诉朕。”
“是臣无能，请皇上息怒。”赵乾头抵地面，他知道皇上十分在乎敏贵妃。这两年多来莫衍派出了诸多隐卫，明辰皇朝境内早已是被翻了个底朝天了，各国都有很多隐卫在秘密查探，更有不少被打入各国宫中暗中调查，可他哪想的到他的然儿丢失了所有的过往将自己守在一方认为安全的天地之间，而这个安全的地方确是他势力还没有触及到的地方。
是啊，换做谁都想不到他们的敏贵妃娘娘已是别人的王后了，尊卢闵允怎会是一般的人，而他在走前将他有可能被发现猜测的痕迹抹得尽可能干净，留下有可能被发现的只有三条线，一条是冒牌的理直郡王，但那个替身是经过大法师多年训练的，穿帮的可能性很小。还有一条是莲淑妃也是现在的莲修仪，他本意是杀了她，但宫中嫔妃无故身亡怕是再招惹什么是非，就且放过她，且她也中了听魂术，背叛他是不会有太大的可能。最后一条线便是雍憩斯，这条线最危险，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杀了雍憩斯，不过雍憩斯中了萧飒的失心术，他又派回萧飒盯住雍憩斯，问题倒不是很大，就算凌浩宸怀疑顺着雍憩斯往下查也只会查到睿亲王那一层，睿亲王已死，更是死无对证了。
尊卢闵允的猜测与顾虑全都对，莫衍确实怀疑雍憩斯了，也暗中派人调查她，隐隐查到雍憩斯与睿亲王有过一些接触，但却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查到最多的是雍憩斯如何的讨他欢心，引他注意，以及与后宫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这些已让他感到无比的厌烦，他多希望只有然儿一人啊，什么后宫，三宫六院，他全都不想要了。
“朕已失去耐心了……”莫衍站起身，立在赵乾身前，明黄的攒龙穿金靴闪在了赵乾跟前，许久没有了声响，然后是一声长叹，“你起来吧。是朕无能啊……”赵乾刚要起身，听到莫衍的话，连忙又跪了下来，“都是臣办事不力，皇上皇朝难遇的明君啊，敏贵妃娘娘自是有上天庇佑终有一天会回到皇上身边来的，请皇上再给臣一些时日，臣以命为誓，此生定要寻得娘娘。”
莫衍弯下腰扶起赵乾，伸手拍在他的肩上，“朕曾说过护她一生一世，更是相约生生世世，可如今朕只能对你发怒，朕有何脸面再面对然儿。” 屋内红烛哔剥的声响掺入莫衍的话语中，犹显悲切。今日如果没有想起那么多以前与然儿的过往，也许他还不会如此的伤悲，更是不会对赵乾说出这一番话，但自心间的孤寂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赵乾见眼前这个让人又敬又畏的无上帝王神思哀侧，丰神俊朗的脸上镶嵌着深深的疲惫，眼前的皇上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想要找寻失散爱人的男人，被皇上的悲思感染，他恨不得马上能找到敏贵妃，哪怕让他用性命去换他都毫无怨言，出口的话语是挚诚深重，“臣坚信娘娘无论在何方都能感受的到皇上的思念，臣更坚信皇上与娘娘很快便会重逢，皇上一定要以龙体为重，皇上不是一人而是身系万人之重啊。”
莫衍眼中的悲哀在橘光映衬下如阳光下琉璃的光芒，四处蔓延放射……射到内室入口的轻柔纱帘上，那是特意为然儿挂上的，此刻在空气中荡出灼然粼光，异常的孤廖。
万人之重？君王要胸怀天下，不可为一人一物所系，便如他明明深爱着她却不能立她为后，他要如所有的君王般总衡量着各种利害得失，取其轻重，却让他丢失了他的最重，他真的很累，他只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