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心之过（1 / 1）
一个小小的脑袋偷偷的从窗外探出，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厅堂里的情况，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啊，找到了，应该就是他。可惜她只能看到背影。
她不满的嘟起了樱桃般的小嘴，把脚踮得更高一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刚刚奉完茶出来的丫鬟看着她在窗外用石块垫高了脚，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连忙制止。“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嬷嬷呢？”
“我把她们甩掉了。”被拉下石块搭成的小平台，她依旧踮起脚想往里瞧。
“你怎么可以把嬷嬷甩掉呢，她们找不到你会担心的。”上次小姐故意躲到大花瓶里，全府上下的人找了一天一夜，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弄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最后才在大花瓶里找到睡着的她，这件事她还记忆犹新呢。
“我想来看看和我指腹为婚的人长什么样子啊。”她歪着脑袋天真的说。“可是嬷嬷她们不让，所以我就把她们甩开，偷偷的跑过来。”
“那是因为按照规矩，你们成亲之前是不可以见面的。”小鹃跟她解释。
她扁着小嘴说道：“可是人家好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哦。”
“不行啦，要是让嬷嬷知道的话一定会责骂我的。”小鹃摇头拒绝。
“小鹃姐姐，求求你好不好……”她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撒娇。
小鹃被她缠得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她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要和东王小王爷结为连理，共度一生，当然想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的人到底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英俊还是丑陋。
贺君影继续哀求，伸出圆圆小小的食指比划，“一眼，一眼就好了。”
小鹃握着红色的托盘，经过一番思想上的挣扎，最终妥协。“真的就看一眼哦。”
“嗯。”她立刻眉开眼笑，笑弯的眼睛像是两弯小小的月牙儿。
“你不可以和别人提起哦，连大少爷二少爷都不可以知道哦。”小鹃点着她圆润的小鼻头说。
“嗯，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她用力的点头保证。
“好吧，你跟我来，我先帮你换一身小丫鬟的衣服掩人耳目。”小鹃拉着她柔软的小手离开，而她一直依依不舍的频频回头张望。
小鹃帮她换好一套小丫头穿的绿色布衣，扎了两个小圆髻，叮嘱：“等下出去之后你要一直低着头，不要让别人发现你就是小姐，要是有人问起什么，你就点头或是摇头就可以了。”
她立即乖巧的不出声，只点头。
“我们出去吧，你要跟在我身后。”
她乖乖的跟在小鹃身后，一路上都低着头，所以没有人识破她的真实身份。
“小鹃啊，你有没有看到小姐？我们到处都找不到她。”一个丫鬟紧张的跑过来问她。
小鹃故做镇定的回答：“没有啊，小姐是不是又和我们玩捉迷藏了？”
“谁知道，现在到处都找不着她，我们都快急死了。”那丫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快帮忙一起找找看。”
“不行啊，今天有贵客，我得去那边伺候着。”小鹃摇头拒绝。“小王爷和两位少爷还在客厅吗？”
“两位少爷带着小王爷去花园玩了。”
小鹃拍了拍小姐的肩，“你去花园看看小王爷和两位少爷有什么需要，我去客厅那边。”
她点了点头，迅速往花园的方向跑去。
贺君影来到了花园，躲在假山后面看着坐在石凳上聊得正欢的三个男孩，两个正在把玩着手中的短剑的是她的两个哥哥，背对着她的就是她神秘的未婚夫。
她不满的嘟起了小嘴。“讨厌，怎么看到的又是后背。”
忽然，背对着她的男孩转过身子，向着假山的方向跑过来，她急忙缩回脑袋，猫在石头后面。
紫宫凌天站在假山旁，解下裤腰带，吹着口哨，用童子尿浇灌着生长在假山边的一丛丛小白花。他突然发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奇怪了，君影草不是生长在北方的吗，怎么南方也有？”
抽回裤子，绑好腰带后，便回头对兄弟二人喊道：“你们快过来看，这里长有好多君影草。”
兄弟二人跑过来，看着湿了一片的君影草，吓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他，异口同声大叫，“你不会尿在了君影草上面吧？！”
他吐了吐舌头，笑着解释，“我尿完了才发现是君影草，我是无心的。”
“哇……”一阵响亮的哭声从假山后响起。
躲在假山后的她，听到心爱的兰花居然被人尿尿在上面，马上伤心得大哭起来。
听到响亮的哭声，贺君问、贺君禹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咯噔一跳，感觉大为不妙，立即跑到假山后一看究竟。
看到蹲在地上大哭的妹妹，贺君问立刻抱起来安慰，“小妹，别哭，别哭啊。”
“哇……我的兰花，我的兰花。”贺君影敞开嗓门，哭得更凶了。
因为她的名字叫君影，所以爹爹特地托人从北方带回几株君影草，在放着许多许多大冰块的冰窖上面盖了座终年都凉凉的小房子培育了好久好久，终于培育成功了，才移植几棵到花园来试试看能不能活，就被他尿尿在上面了。这、这绝对是对她极大的侮辱。
虽然她年纪小，但还是懂得什么叫作尊严！
紫宫凌天急忙摆手解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是独子，没有姐妹，第一次面对哭成泪人的小女娃，完全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
“你、你这个大坏蛋！”她指着那个罪魁祸首大骂，因为哭得太猛同时又叫得太大声，一个不小心，呛住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猛咳。“咳咳咳……”
贺君问拍着妹妹的背安慰：“小妹，别哭了，兰花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用清水把它们洗干净好不好？”紫宫凌天红着脸，低着头，搓着手，小声提议，希望能够弥补刚才的无心之过。
可小泪人并不理会她，已旧哭得震天响。
“就在前面，你们快点，快点。”机灵的贺君禹已经搬来了救兵。
贺夫人从大儿子手里抱过哭成泪人的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影儿，乖，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东王妃则揪着儿子的耳朵，骂道：“你怎么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就方便，你以为这是你家啊？”
贺韫连忙制止。“嫂子，你这是干嘛，小孩子都这样，我的两个孩子也经常在花园里小解。”只不过没敢尿在兰花上而已。
贺君禹凑到紫宫凌天耳边说道：“我妹妹哭着哭着就会睡着，等她醒来之后就没事了。”这可是他的经验之谈。
贺韫看着一直很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着头的紫宫凌天，摸了摸他圆圆的小脑袋，笑着安慰：“没事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东王则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
循着哭声找来的嬷嬷和丫鬟看到哭哭啼啼的小姐，都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这个小祖宗了。”嬷嬷拍着胸口说。
贺夫人拍着哭声渐渐停止的女儿的背，责问：“嬷嬷，我不是叫你们看好影儿的吗，她怎么会穿着丫鬟的衣服没有规矩的乱跑，让人家看笑话。”
“这……”嬷嬷一时答不上来。“是老奴的错，老奴没照看好小姐。”
东王猜测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影儿是冲着天天来的。”刚刚在客厅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有个小女娃在窗外探头探脑，只不过不好说出来。
“我明白了，紫宫兄台的意思是影儿故意办成小丫鬟，好偷看天天长什么模样。”贺韫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提示。
东王点头。
贺夫人对嬷嬷说道：“那你们快带影儿回房。按照规矩，订了婚的男女双方未成婚之前是不可以见面的。”
王妃拦住了她，说道：“他们俩还只是孩子，不打紧的，让他们一起玩耍，培养培养感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贺夫人犹豫着，看向丈夫，想征求他的意见。
贺韫也犹豫了。他出身书香门第，礼仪之家，一直恪守礼教，这么不合规矩的做法，他不知道该不该同意。
紫宫凌天拉了拉爹爹的手，示意他帮忙说话。
东王拍了拍贺韫的肩膀，说道：“贺兄，你就别犹豫了。小孩子记性差，过几天就不记得对方了，而且大家都不说出去，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笑话的。”
“爹，你就同意吧。”贺君问、贺君禹分别拉着爹爹的两只手哀求。
“那……好吧，你们可不许再把她弄哭了。”东王开了尊口，他怎能不同意。
“好耶！”三个孩子拍手叫好。
贺夫人看着抱在怀中的女儿哭声渐渐止住了，便询问，“影儿，下来和哥哥们玩好不好？”
贺君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哭得红通通的双眼直瞪着那个把她惹哭的讨厌鬼，气鼓鼓的小脸像个大包子。
“你不要生气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紫宫凌天从怀里拿出一只精致的小锦盒，取出里面的一枚吊坠，递了过去。
他来之前娘带他去挑选礼物，他知道贺家的两兄弟和他一样喜欢练武，于是选了两把短剑送给君问和君禹；娘说他的小未婚妻是属兔的，他便选了这枚吊坠送给她，吊坠上是只用洁白无暇的上等美玉雕成的小白兔，镶着红玛瑙做成的兔眼，晶莹圆润，惟妙惟肖，憨态可掬，煞是可爱。
贺夫人接过小玉兔，放到女儿手里，哄着，“你看，这小玉兔多可爱，喜不喜欢呐？”
贺君影看着手里可爱的小玉兔，点了点头，刚才的不快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三个男孩看着哭红了眼睛的小女娃，不约而同的觉得，她就像是一只红眼睛的小白兔。
贺夫人帮她戴上玉坠，把她放到地上，说道：“你们一起玩吧，但是不可以离开花园。”他们必须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这样她才能安心。
紫宫凌天从衣领里拉出自己的吊坠，说道：“你看，我也有一枚吊坠，是一只青龙。”这可是他们紫宫家祖传的宝玉呢。
两兄弟看着那枚水头好得不得了的翡翠，赞叹道：“好漂亮哦！”
他指着那只小玉兔，“我觉得那只小玉兔也很漂亮。”
贺君影摸了摸挂在颈间的小玉兔，骄傲的抬起了下巴。
“你们两个没有。呃……”她朝两个哥哥做了个鬼脸。
他们也不甘示弱，举起手里的短剑，回嘴，“我们有宝剑啊。”
四个孩子在花园里又跑又跳，又叫又闹，活像四只活泼的猴子。
四人坐在石凳上闲聊，贺夫人看着嬉笑吵闹的孩子们，笑着说：“孩子就是孩子，这么快就打成一片了。”
东王妃说道：“我们家天天看起来好喜欢影儿，还好当初我们下手快，把影儿定下了。”
当年丈夫和她带着天天南下给父亲拜寿，拜寿之后逗留了一阵日，游山玩水，离去前两天，碰上当地书香世家贺家给新添的孙女摆满月酒，贺家知道东王和王妃还未回京，便盛情邀请，他们盛情难却，应邀赴宴。在宴席上看到才满月的小女娃粉嫩可爱，他们夫妻二人爱不释手，立即帮才满周岁的儿子定下了这门亲事。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只有一个缘字可以形容。
“佛曰：万发缘生，皆系缘分。看来这两个孩子真是有缘分。”东王也禁不住叹道。
说话间，下人已经在准备好午饭，走到贺韫身边，说道：“老爷，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贺韫笑道：“二位请到饭厅吃顿便饭吧。”
“好。那就叨扰了。”
四人来到饭厅，四个孩子也被丫鬟洗净花脸和脏手，带到饭厅。
“紫宫兄，请入座。”
“好。”
东王坐下后，贺韫、王妃及贺夫人一一坐下，四个孩子则坐在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小圆桌旁的小矮凳上。
因为只是普通的便饭，他们也不讲究那么多礼数，一边享用美味佳肴，一边谈笑风生。
玩累了的四个孩子围坐在小圆桌边，对桌上的饭菜发起猛烈的进攻，不一会儿，盘子里的菜就被他们消灭了一半。
丫鬟把只剩下茄汁的小盘子撤下，端上一盘烧豆腐。
紫宫凌天用勺子盛了一些，送到口中。
“啊啊啊……”他被花椒呛住，想打喷嚏又打不出，只能一直张大嘴巴，一脸的难受。
坐在一旁的贺君影拉着他的衣袖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他转过脸，说道：“我我……哈……哈秋！”
嘴里的豆腐应声喷出，喷到眼前那张粉嫩的小脸上。
“哇……”她立即捂着脸大哭起来。
这人怎么这么脏啊，居然把嘴里的食物喷到她脸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马上小声的道歉。
贺君问抱起妹妹，安慰道：“别哭了，大哥带你去洗脸。”
“对对对，洗干净了就没事了。”贺君禹点头附和。
王妃走到儿子身边，用手指指着他的脑门，厉声问道：“又怎么了你？”
紫宫凌天缩着身子，小声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豆腐太辣了。”
贺夫人尝了一口，说道：“这麻辣豆腐给小孩子吃确实不合适。谁端上来的？”
刚刚上菜的丫鬟低着头回答：“本来这盘麻辣豆腐是老爷夫人这桌的，红烧豆腐是少爷小姐这桌的，可能是奴婢一时大意，把两盘豆腐弄错了。”毕竟看上去都红红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把它端下去。”丫鬟立即把那盘麻辣豆腐端走。
贺韫抚摸着他圆圆的小脑袋，笑着说：“天天，这不能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
东王则不给儿子留丝毫的情面，大笑不止。
紫宫凌天红着脸，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了一会，贺君问抱着虽然洗干净了脸，但已经啼哭不止的妹妹回到饭厅。
“呜呜……我要娘抱。”贺君影伸手向娘亲撒娇。
“好好，娘抱。”贺夫人接过女儿，拍着她的背安慰。“乖，别哭了。”
“我要去花房看兰花。”每当看到那些漂亮的小白花，她就会很开心，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好，我们去看兰花。”贺夫人顺着女儿的心意，抱歉的说道：“王爷、王妃，我先失陪一会，你们继续吃吧，我待会再过来。”
王妃不好意思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呢，都是那个小子的错，耽误了你和影儿吃饭了。”
“没事，你们慢用啊。”贺夫人说完，抱着女儿离开了饭厅。
贺韫笑道：“王爷、王妃，请继续用饭。”
王爷王妃点了点头，坐回各自的位置上，继续用饭。
贺君问、贺君禹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饭，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紫宫凌天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完全没有了食欲。
贺君禹看了看一脸懊悔的紫宫凌天，说道：“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妹妹一天要哭上好几回。”
贺君问也说道：“女孩子就是这样，容易哭鼻子，又爱撒娇。”他们兄弟两早就习以为常了。“你快吃，吃完我们带你到处转转。”
听到他们这么一说，紫宫凌天宽心了不少，继续进行填肚子的工作，好等下接着玩。
刚刚那盘让他闹出大笑话的麻辣豆腐已经撤下了，换上了一盘香喷喷的葱香虾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