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牵情共今宵(1 / 1)
本章有背景音乐,不喜者老规矩——ESC青鸾绵延、长河万里,晴空下,一头水蓝色猛兽驮着一对昏迷的男女,脚踩乱石一深一浅前行。
树林不远,它艰难穿走,登高时路途坎坷,背上女子受颠簸苏醒过来,见它遍体是伤,连忙唤它停下休息。
“呜呜——”仰面吐出两口浊气,蓝翼疲惫地伏到地上。云炀被转移到地面,一动不动躺着,与激流搏击一昼夜,体力已然透支。
“喂!醒醒云炀,醒醒!”灵筱拼命摇晃着他,平日里那张或冷漠、或嚣张、或顽皮的英俊脸庞此刻生气尽失,被冷水浸泡过的胸膛冰凉无度,不再跳动的脉搏,冻伤了她所有感官。
“你不是这么没用吧,我都活了,在水里你承诺要一同回去的……不准食言、不要死……” 不知是哀怨重逢短暂,还是为他殇亡伤怀,总之她哭了,伏在他胸口,呜呜悲泣、哽咽抽噎,像失去玩伴的孩童般无助、孤弱,又或者,更接近迷途的行者、茫然困苦。
不管先前多少误会、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毕竟为她做了许多。他曾纵容她的任性、冒生命危险前往冥界搭救,甚至在风穴失散前一刻,他仍紧拽她的手不放。
她很震撼,当他毅然抛开一切带着她逃离战场,她亦感动,当她沉沦入水,他却在她耳边重复呢喃:一定、一定带她回去。
一声谢谢尚未及出口,他的生命便已走到尽头,他们之间的诺言还未兑现、恩怨还没上演,他的魂魄便消失在这亘古的时空。
留一人,没有希望、只寂寞长随,于是除痛、她再无任何感觉……
“云炀……云炀……”灵筱依旧埋首摇晃着对方,只是动作机械、精神早已麻木。
“别哭丧了。”一声低沉的叹息忽地响起,她一愣,抬头正对上云炀戏谑的目光。
“晓不晓得,我游了一天一夜需要多休息。”他苍白的唇邪魅地勾着,先头失去脉象,皆因他正施展龟息神功恢复体力。
灵筱不可置信,揉了揉双眼,“你、你是人是鬼?”
“人又何妨?鬼又何惧?不是说好生同衾、死同穴?”云炀整好以瑕,等待她暴跳,“都道患难见真情,原来你如此在乎我。”
灵筱的脑筋终于转过弯,嘴角抽动,“你!你竟诈死!”气不过一拳狠狠捶在他胸口上。
若换往昔,云炀定觉她粉拳柔弱似是挠痒,但他被弃中伤在前,这小小一拳,无异于雪上加霜。肺部火烧火燎,他吃痛弓起身子,捂着胸口,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灵筱怒气未消,见状,推了他一把哼道:“少装蒜!本姑娘不会再上当!”
心神被一推尽数涣散,云炀脸色一青,骤然呕出一口鲜血。
“啊!”灵筱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他伤势严重。
“你、你要不要紧,会不会死啊?”她紧张地扶起他靠上她肩,云炀不悦地拂开她伸来嘴边拭血的手,冷哼死撑,“死于你手未免失颜!”
灵筱理亏,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手重了些。这样吧,蓝翼也受伤了,我略懂医术,先找个地方好帮你们疗伤。”
一直卧在旁边休息的蓝翼闻言,有些幽怨地转过脸:这笨女人,果然才注意到它的存在。
云炀却抿起唇,握拳忿恨:什么意思!他竟沦落至与蓝翼同等的待遇!
不待他发作,灵筱已搀起他,唤上蓝翼启程。
两人一兽走进密林,幽静的谷涧,灵筱发现了一处洞窟。
入内,她一愣道:“咦,这山洞怎瞅着有点眼熟。”
云炀的记忆力远胜于她,环视四周,淡淡道:“你前世的家。”
“嗯?!”灵筱吃惊地瞪大秀目,这才忆起透过往生镜见过此处。
“哎,无音飞升成神,无缘一见真可惜。”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云炀鄙夷地看她一眼,遂指了指里边解说,“仔细看那床,现只是块未经雕凿的石胚,而且洞内杂乱不堪,明显年代更久远。”
“呃?那代表什么?”灵筱的悟性真不敢令人恭维。
云炀道:“只有一种解释,无音根本还未出世。”说完剧烈地咳血。
灵筱吓了一大跳,先扶他到一旁休息,将石床清理干净后,再小心服侍他躺下。
云炀的状况越来越糟,这密林内又无处采摘草药,愁眉不展际,她想起了脖间那条鱼骨项链。她记得弃曾经用项链替她疗伤,虽然她记不全咒语,不过现下也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她摘下鱼骨项链搁在云炀胸膛上,坐到床边,深呼吸再深呼吸。
“你搞什么花样?”云炀皱着剑眉,瞧她模样,顿然萌生一种她正磨刀霍霍向猪羊的不祥错觉。
灵筱心里原就没底,被他一问,紧张得脸都白了。“我尽量一试。”她抹了把冷汗,最后深吸一口气,闭眼合掌,有模有样念起咒。
“原来是医决。”云炀听出个大概,目露欣慰,这便安下心。
洞窟缓缓回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石壁上继而浮现出一串串字符,字符串飘入鱼骨项链,项链终于亮起白光。
眼见成功,灵筱自信心大增,欣喜万分,再接再厉。
白光没入胸口,云炀只觉沁凉无比,原先的灼烧感一点一滴退减。
没想到这女人还有些本事。他微微笑着,聆听片刻,突然觉出耳际萦绕的咒语已经改变。
印魂咒!他大吃一惊,白光这时延展周身,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所有的挣扎死死制衡住。
“笨女人!快些停下!”
灵筱恍若未闻,咒语神秘,她愈念愈顺口,沉醉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停……”云炀焦切的阻唤消失在一阵裂魂剧痛中,他隐约瞧见一道红光被吸入鱼骨项链,随后鱼骨项链白光黯散,整个山洞亦恢复如常。
尘埃落定,灵筱这才猛地清醒过来。
“喂,你觉着如何?好些了吗?”她几乎扑到云炀身上,迫不及待检验成果,对印魂一事丝毫没有印象。
余痛仍在,云炀双目含恨,磨着利齿道:“若有闪失,要你殉葬!”
“知恩不图报就算了,干嘛凶神恶煞。”灵筱无辜至极,收起鱼骨项链嘟囔,再一次慨叹好心没好报。
云炀冷哼一声坐起身,板着脸质问:“那古怪的链子你从何得来?”
“别人送的。”灵筱抚上脖间的鱼骨项链,想起弃,心生歉疚轻轻一叹。
“就是那个弃?”云炀噙起丝冷笑,“你倒逍遥,落难中还不忘与古人勾搭。”
“我和他清清白白,你用不着说得如此难听!”灵筱被他一语激怒,‘噌’一声离座,“你我虽有婚约,但不代表你有权侮辱我的人格。”
云炀的眼神变得阴鸷,寒意糁人道:“我就是不顺眼,你想如何。”
“莫名其妙,我懒得同你这种人计较!”经历太多,灵筱对他的惧意日益减少,不理会他无理取闹,她径自唤上蓝翼,到洞外寻找幽泉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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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云炀理着半湿的头发,一身清爽回到山洞,内伤痊愈,他整个人精神焕发,瞅着石胚上背身假寐的灵筱,他微微苦笑,知道她还在赌气。
星光洒进幽暗的洞穴,蓝翼温驯地伏在一边休养,踩着斑驳星点,云炀也悄声躺上了石胚。
听觉在无边的寂静中下降,原是疲惫万分,奈何一躺下,便没有半分睡意。
侧了侧身,他拨开半湿的长发,半边脸,却仍枕住几缕青丝。乌黑柔韧,还散发着淡淡的女儿香,是灵筱的。
轻捻青丝,云炀将其绕上指头细细把玩,童年偶见父亲为母亲绾发温情的一幕,他幼小的心灵便种下了憧憬。他曾以为茶衣会是牵手之人,直到那年端午,他望见在江岸上欢笑蹦跳的灵筱。
她是那么快乐,无忧无乐得目无旁人,叫天妒地羡。那时他受前世驱使,觉着她似曾相识便情不自禁跟随。之后被人潮推挤落水,凑巧又被她所救,睁开眼看清她的瞬间,他认定了这个女孩,认定了这个敢于讥讽他的清秀少女。
安宁村,他忍着不适,怔望一片废墟,说不清的失落。灭门之仇、学艺之苦未能将他击倒,他封闭了情感,但在她逃离魔教那夜,心里的某个角落却碎了。
他很愧疚,他为报仇不择手段,屡屡伤害她,甚至差点取走她性命。忆镜圣湖岸边,他迷失在她温柔傻笑中,他很想说抱歉,却失败地将求婚变成了交易。
沦落异时空,他曾以为她不再人世,待到战场上抱住她,只觉,怀拥了一切。
情,由来已久,生同衾、死同穴,不是玩笑、真真切切。
放下青丝,云炀抬起眼望住对方后脑勺,决定,她若回首,他便开口致歉。
没有睡意,灵筱心烦意乱,转过身,撞上一双清亮的眼眸。
夜色撩照,勾勒出他脸半边的轮廓,她的心怦然一颤,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对不起那三字云炀还是没有说出口,看着她秀气的脸庞,他心纵有千言万语,亦不知如何开始。
他挪过头,缓缓拉近两人的距离,她依旧迷失在他黑瞳中,直至他的唇触到她的唇,才轻轻闭上眼睛。
『这一次,不冷。』灵筱静静感受着对方唇瓣的温度,着了魔,如蕊的秀唇沉醉微启,没有丝毫拒绝。
白日听她为他痛哭,云炀就知道,她的心已非他莫属。她还穿着半年前那套紫裳,他褪开她几重衣,将她光裸的身子整个收进臂弯内止住她轻颤,他修长的手指拂上她锁骨、悠悠然绕过肩头、轻柔地寻上脊梁骨,温情脉脉摩挲着向下。
“灵儿。”他一声低哑的轻唤幽灵般叩击她心扉,灵筱娇躯一震,电流过体,眩热蔓延。
黑暗掩盖双颊绯红,她未可置信凝望对方依旧清亮的眸子,满心狐疑是否听错:他不是一向唤她女人?
云炀仿佛猜透了她想法,轻轻笑了声,俯到云鬓边,一手不动声色摘下鱼骨项链丢到一旁,一面低低问:“除我自己,现在我一无所有,若是回不去怎么办?”
除了相依为命别无选择。灵筱本能想到,遂呆呆的问:“我陪着你,可以吗?”
云炀如愿得到答案,笑意深深道,“最好不过。”随即利落地扯开虎皮短打,“那今夜权当洞房。”
“呜呜。”近旁,蓝翼一脑袋扎进草堆:孩童不宜孩童不宜,它无良的主人又将它无视了。果然爱情可使人盲目。
而角落里,一道黑光携了印制的朱雀之心、一道红光裹着印制的赤炼,一前一后从鱼骨项链的裂隙处溢出,飘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