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别墅(1 / 1)
走廊上阳光灿烂清新,带着秋季特有的清爽微寒。
不过一晚上没有看见而已,心口仿佛已经长了草,我受不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抽着烟胡思乱想又走神,只好站在这书房门口的走廊来回磨蹭。
犹豫半天,轻轻推门,我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窗帘微合,遮住外面明亮的光线。一张宽大的红棕色书桌,利路亚背对门口斜倚在书桌上,一手举着一本书,另一手放在书桌一角,手指缓缓抚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那只小灰兔子。
此刻它老实的出奇,在那只手掌下面一动不动,仿佛很享受这样温柔的抚摸,翘着的一只耳朵一抖一抖,像在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我推门时带进的风息,它微微往侧挪动一下。
利路亚侧侧身,仍垂眼看着手里的书,手掌轻轻拍拍那只兔子:
“乖些,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却温柔低软的出奇,如果不知道那是一只兔子,或许我会以为那是与情人的低语呢喃。手心莫名的有些汗湿,我顿了顿,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脸皮打扰他,于是轻轻的将门合上,踏着映在走廊上闪烁的晨光,转身往厨房去。
普拉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身上灰色围裙上沾了些面粉,看上去比平时好脾气些。我在靠墙处一只柜子上坐下,翘起腿,懒洋洋靠上墙。
普拉契瞪我一眼,手里动作不停:
“懒女人。老天会想办法饿死你的。”
“谢谢你的祝福。”
“不客气。那是你该得的。”
“你是第一个说我懒的人。”
确切的说,是第一个敢说的人。之前麻侣帮我洗衣服收拾房间,大概心里也没少抱怨过。一边想着,我不由得吃吃笑出来,手指抓抓鬓角的卷发。
不知道麻侣现在怎么样了。
“你会做什么?洗衣服,做饭,还是生孩子?”普拉契放下手里的面团,直直挑衅上来,“女人应该会做的东西,你一样也不会,还敢说自己不懒?”
我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一脸无赖看着普拉契:
“无所谓。那就让老天饿死我好了。”
啊,我承认自己确实一样也不会,卢克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嘲笑过我这一点,不过,他从来没有像普拉契这样明目张胆的嘲笑我。好歹,我是他上司,他大概怕我会恼羞成怒。
普拉契听我说完怔了一怔,怒极反笑:
“你真不要脸,一点也不像康帕斯女人。”
“我本来就不是康帕斯女人,要脸有什么用处?”我哼哼笑着反驳,“再次谢谢你的夸奖,普拉契女士。”
“公爵在书房,”普拉契脸上闪烁着小小的狡猾,“你不去找他?把这些话告诉他听。”
我把脑袋靠上墙,慢慢伸个懒腰:“我困了。你能不能关上烤箱?这里有些热。”
“公爵不会呆很久,最多两三天。”
“你刚才撒的是盐还是糖?我不喜欢吃咸面包。”
普拉契盯着我看了片刻,口气正经起来:“你会后悔的。公爵不像是会对女人有那么多耐心的人,哈德斯的女人。从来都不玩欲擒故纵那一套,把你换成任何一个哈德斯女人,她们早就扑上去了。到时候你想哭都找不着人,我不会让你对着我抹眼泪的。”
“我身上有伤,”我抬抬左胳膊,到现在我的左胳膊活动起来仍然很费力,向普拉契做一个无辜的表情,“扑不动。”
普拉契完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神情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不知道怎么取悦男人?”
我瞪着普拉契手上任人错圆搓扁的面团,摇摇头:
“我喜欢过两个男人。”
她停住手里的动作,灰褐色的眼睛盯住我。
我倚着墙角,阖上眼睛,手指慢慢绕着柜子上雕刻的花纹绕圈:
“第一个男人是个哈德斯人,跟他上床之后第二天,他就在外面被人烧死了,浑身焦黑,连血迹都没有留下。第二个,是边境上喝酒时认识的小伙子,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笑起来一口白牙齿。”
胸口一阵窒闷,我手指抠紧柜角,又缓缓松开:
“为了我,他才当了兵,跟着我出生入死好几年。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什么,可是因为我,他被人砍断了手和脚,胸口插了两个血窟窿,最后他求我让我开枪打死他,临死之前,还微笑着让我吻他。当时我的手上脸上,都沾满了他心脏里流出来的血。”
房间里一时寂静,只有烤箱下面的炉火呼呼作响,听起来很像是车飞跑起来之后风从窗口里灌进来的声音。许久之后,普拉契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爱那个可怜的小伙子?”
“不,”我摇摇头,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我恨他,你一定想不出来我有多么恨他。要不是他让我亲手杀死他,我不会想报复想的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普拉契噤声,安静了一会,重新开始搅拌面粉:“我年轻的时候,嫁过三个丈夫。”
见我抬头看她,她来了劲,一边干活,一边干脆利落兴致勃勃的讲着故事:
“我第一个丈夫最帅气,也是金发碧眼个头高高的,而且精力充沛,是个很棒的赛马手。可惜好看不中用,结婚一年他就抛弃了我,另娶了一个金发碧眼的风骚妖精。第二个是个酒鬼,有一次喝的醉醺醺,差点被我用酒瓶把脑袋砸开花,算他命大没被砸死,不过我们俩,也就那么算完了。第三个男人嘛,哼哼。”
她手上动作加大,拍的面团噗噗作响:“他不行,不到两个月就被我踹了。”
我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皱皱眉:“不行?他没钱养活你?你看起来,不像是个爱钱的人。”
普拉契哼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我,表情不知道是鄙夷是嘲弄:
“听不懂吗,你这个白痴?他床上不行,我干嘛要稀罕一个软蛋——小狼狗,别跟我说你还是个处女——”
我抬眼狠狠瞪住她:“……闭嘴!我当然——”
低吼出来,才觉得耳根一热,慌忙打住话头,却迎上她含义丰富似笑非笑的探寻目光。在她不怀好意的注视下,那股奇异的热迅速从耳根往前燃烧,让我觉得狼狈不堪,只好镇定的站起身:
“我回去休息一会,晚餐时再下来。”
一迈出门我立刻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脑海里刚刚出现这个想法,耳边已经传来普拉契哈哈的放肆笑声:
“你可以逃得慢一点,我不会追杀你的。”
快步走上三楼,我站住脚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燥热开始慢慢消褪,心里挫败感却依旧。谁来告诉我,怎么对付一个没有什么坏心眼,看起来却又凶悍无比的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