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雷娅（1 / 1）

明显的感觉到利路亚的动作滞了一下，我清醒了些，艰难的抬起左手，手指从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缝隙中，勾起那条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银色链子。

银白色月光穿过晶莹剔透的红色坠子，垂在银链上的坠子，像一滴随时会坠落的血。

风仿佛瞬间冷下来，利路亚微微抬起头，眼神被微颤的眼睫遮住。

片刻之后，他缓缓将手收回，最后扶住我的两侧肩膀，一寸一寸抬起脸，挺直了脊背，深重的呼吸也随着微凉的风渐渐沉静下来。我看着他越离开越远，靠在矮墙上慢慢将坠子塞进裤装口袋，拉起被退到肩膀的衬衣衣领，手指却颤抖得扣不住衣扣。

风确实很冷，身体开始渐渐感觉到冷。利路亚垂着眼抬起放在我肩上的手，小心的帮我扣好了衬衣上的纽扣，然后收回手臂，顿了一顿：

“少校。”

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我站直身体侧开一步，垂下眼去。洁白的月光下，矮墙上被扯断了一片的藤蔓枝条，墙下是一地殷红的碎花，一片狼藉。

腰侧与颈下的皮肤尚隐隐作痛，我将颤抖的手揣进裤装的口袋，侧身看看远处的门口，压抑住声音中的战栗：

“很晚了。”

沉默了许久，利路亚抬起眼，目光深沉如夜：

“抱歉。”

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被凉风吹透。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想不到这么快。

滞了一下，我扬眉笑笑，却不能够抬眼看他：“我知道，公爵。那，……晚安。”

转过身去，依然能够看到地上一抹修长的影子，浅浅的，淡淡的。我没有耐心去绕过那些精致的小路，径直踏过路边的草坪和花丛往园门方向去。

圣瓦伦丁宫依然灯火通明。

已经是夏末时节，沙恩降雨很多，尤其是伊苏里尔河上游，大厅里水流的水面也高了许多，微一侧身，就能触到水面。

指尖处漾开一圈一圈细细的涟漪，摇碎了大厅华丽的金色我吊顶在水面上的倒影。流水愈深愈静，冰凉凄冷，不由自主的，想起利路亚放在我腰间那只冰凉又火热的手。

一支烟才刚点燃，我已经没有耐心等它燃完。看看四周无人，我把烟丢进水里，转身往二楼去。

沿着去到二楼的白色楼梯，我一手扶着金色的扶手往上迈步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忍不住叹气。

事情比自己初始预想的已经走样太多了，当时答应洛法时心里的算计已经完全没用，直到这一刻我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比预想的实在愚蠢太多，从来到康帕斯到现在，几乎一步都没有走对走好。

“雷娅少校。”

踏上二楼没走几步，楼梯对面传来熟悉的慵懒的声音，回头看见洛法斜靠在书房门口，楼梯与走廊拐角处墙壁上，脚下拖着拖鞋，身上丝绸衬衣解开一半，下摆随便塞在腰带里。外面是浓黑的夜色，看着他唇角勾着的惯常的懒洋洋的笑意，我猜不出他又在想什么，只好点点头：

“晚上好，殿下。”

洛法懒懒扬起眼角，看着我微笑不语，一只手慢悠悠从裤子口袋拎出一只手表举到眼前，看了一眼，抬起一侧唇角，似笑非笑：

“哦，很晚了呢。”

“是，殿下，”我不想再多说，点点头，“晚安。”

转过身走出没几步，耳畔又传来洛法气定神闲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呢。”

我一时忘记了怎么往前迈步，滞了一下，微笑着转头看看洛法。

此时才发现，他唇角的笑意带着凉薄，从一侧勾起的唇角一寸一寸往上，到了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笑得意思了。

洛法向来很会笑，可是此时那双晶蓝色如剔透宝石的眼睛里，所有的是一片干净的模糊。

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或者，他已经知道我去了玫瑰花园。

正当我在揣测他的心思时，洛法已经换了个姿势，左手手指勾着表带，似乎是万般无聊的在空中将手表转来转去，薄薄的唇微微一抿：

“少校，你又在揣测我的想法了。”

我怔了一下，看到他将手表收起来，挑起眉慢慢走对面，重新往墙壁前一靠，眼睛微微眯起来：

“利路亚公爵的吻技怎么样？”

我的脑子轰的炸开。

他竟然已经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的？

他在怀疑我？

一瞬间脑海里掠过无数个问题，我镇定住自己，索性转身看着洛法：

“您说过相信我，殿下，我还以为您说的是真的呢。”

“我一直很相信你。”

我忍不住冷笑：“您派人跟踪我。”

洛法眯起的目光很明显在凝视我，片刻之后松开眉头：

“这不是重点，雷娅。我也以为，你对我是忠心的，起码在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之前。”

哈，我心里不禁笑了一声，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洛法忽然站直了身体，金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倾向后方，湛蓝的眸子随着猛然跨出的大步凑到近在咫尺的地方：

“告诉我，你是因为他长得像菲利斯，还是真的爱上那个叫利路亚的人？”

我不动声色的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力图保持泰然自若的镇定：

“如果您愿意继续相信，我跟利路亚公爵，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我爱上了他，或许他对我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我从来没有也不敢细究这个问题。真正的事实是，他几天之后离开沙恩，与我仍然是敌对两国的臣民。

洛法掀起唇角冷笑一声：

“‘没有任何关系’，雷娅，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让他肆无忌惮的吻你，却‘没有任何关系’，对这种‘没有关系’的关系，我真的很好奇。”

“殿下，请允许我提醒您，”我忍不住以冷笑回应他，“为了配合您做戏，我也让您吻过。这并不能证明，我跟您就会有什么关系。”

“那么请问，”洛法抬高了脸，唇角挑着冷笑，口气近乎咄咄逼人，“雷娅少校，你跟利路亚公爵的戏又是做给谁看的？还是说，你确实想利用跟我，或者跟利路亚公爵的某种关系，达到你那些可爱的目的？”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洛法那双蓝眸。

是，我跟他是在相互利用不错，从游散骑兵团被毁，我成为他的手下那天开始。

可是。

我欲言又止，缓缓收紧手指。

“你是想反驳吧，少校？或者，你要告诉我你们之间有爱情？那么，”洛法目光由冷冽转为讥讽，缓缓抬起手，修长的食指沿着我的左侧脸颊缓缓滑下去，拂过那片疤痕，口气轻佻含笑，“少校，公爵有没有吻过你，这里？”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沉寂了半天，抬眼笑笑：

“多谢您，殿下。我当时有些头昏，没有留意。或者，你可以去问一下利路亚公爵。”

想必此刻我的脸色并不是多么和善，洛法怔了一下，目光微微向下移动，忽然手伸向领口的纽扣。我立刻想往后退，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动，抬手挡住他的手指，冷笑着揭开领口两粒纽扣，摊开领口。

羞耻感我还是有的，只是此刻不需要。

洛法神情很明显一滞，一侧唇角缓缓扬起。我合上领口，往后退一步，彬彬有礼一笑：

“您还想知道什么，殿下？我想我知道的，一定比您那些暗哨要多一些。”

话音方落，楼梯另一侧，洛法的卧室门口被打开。我转过眼去，看到一个女子探出头来，身上只裹了一块薄薄的浴巾，长长的金色卷发散落在□□的圆润肩头，左右张望之后，目光定在洛法身上，眼角与唇角勾出娇媚动人的笑容：

“殿下，您说过一会就回来的。”

看着洛法懒洋洋转过身去，晃着两条长腿，修长的身材随着慵懒的步伐往卧室走过去，我竟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话在此刻的情境下形容洛法和我，还真是恰当。

还未等洛法走进那扇门，那个女人已经迫不及待迈出门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娇艳的唇凑上去。

我冷笑着转身，却听到那女人“啊”的一声似惊似喜的尖叫。等我吃惊的回过头去，看到那个女子竟然被洛法拉出房门，紧紧推在墙上。走廊上的耀眼的灯光下，洛法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一脸忘情吻着身下的女人，缠绵辗转的吻一路向下，落到那个女人胸前。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那个女人被洛法吻得昏了头，忘情的仰头□□。洛法的吻得激切，唇舌辗转经过，那片被灯光照的雪白的肌肤上便立刻留下一片血红的印记，那个女人颤抖着叫着“殿下”，他从那片散落的金发中抬起头来，咬住她的唇含了片刻，几乎令身下的人窒息，他才猛地将她抱起来走进卧室。

回头往自己房间去，一路上隐隐听到女人忘情的大声□□，从身后远处那间没有关门的房间里清晰的传出来。我踹开自己房门，一边从口袋里摸索出烟一边忍不住低咒一声：“妈的。”

我只是想骂我自己。

一个吻，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到底能算什么？是不是随时随地随便什么女人，男人都能吻她吻到令她忘乎所以？

正当我在为洛法的昨晚对我的怀疑态度不安的时候，第二天一早在餐厅门口，弗兰迪便通知我，一个月之后沙恩境内会有军队将领的调换，而我的名字就在其中。不过到了边境，恐怕军阶会自动降一阶，弗兰迪跟我解释说，新任军官进入边境军队时降阶，这是沙恩例行的制度。

我松了一口气。

是少校或者上尉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相信自己在边境上能如鱼得水，大权在握是早晚的事，只要不让我在康帕斯这种令人窒息的烂泥潭里呆下去。

以我的个性，除非在这里淹死，否则我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弗兰迪看着我的神情，开始微笑：

“看来殿下料中了，少校。”

“殿下料中什么了？”

弗兰迪一边跟我往外走一边解释：

“昨天殿下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将你的名字加进去。他说，你要是知道自己要去边境拿枪指挥打仗，想必会很开心。看来殿下很了解你，少校。”

我微笑着点点头，回头看看大厅楼梯上面。

二楼仍然没有动静，昨晚上二楼走廊里的□□声响了一夜，想必洛法不会很早起床。我有些担心，拟定调换名单的事情应该在昨晚之前，当时洛法应该还没有收到我跟利路亚如何如何的消息。

不知道等洛法起床之后，会不会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