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采莲(1 / 1)
采莲榭是四面临水的水榭,日常为扶苏瑛送也要用小舟来往。而采莲湖四周也有禁军把守,可以说,扶苏瑛在采莲榭禁足,是当真与世隔绝了。
长安告诉我,惠妃与她那些儿女使的计谋并不高明,无奈朝中已无人再会出面进言,皇帝也许看出扶苏瑛在政治上的太过强硬,才决定废旧立新的。
但扶苏瑛的“罪名”,犯上作乱,有多少理由都是死。
“贾大人将自己的免死铁券留给了太子了。”长安看着经过的提着食盒的宫人,是曾经侍奉丽妃的内侍。
这些日子都是他亲自为扶苏瑛送的饭食,任劳任怨。
长安望着他有些佝偻的身子,带着微叹,道:“真的再少有这样的人了。”
是的,我不免想起玉翘,那个一开始就被惠妃收买的宫女。那次歌舞宴外,惠妃会带着皇帝去朝云楼,就是她通风报信。只可惜,瑞生未至,楼上只有丽妃凄艳寥落的身影。夜里华灯下,谢去一声的绮丽与寂寞。
我仍记得那次跳上去往采莲榭的小舟,因着皇帝素日依旧待我不错,他们也不敢硬将我赶下船。尤是那个曾经的内侍,更将我护在身后。那一刻,我看见他眼里闪过的忠诚。
小舟在湖中轻曳,早春的采莲湖上更要冷一些,我依偎在内侍脚下,望着渐近的水榭,相像着已被幽禁多日的扶苏瑛会是什么样子。
舟还未停稳,我就跳上了岸,向水榭内跑去。
“殿下。”内侍捧着食盒立在垂帘外,依旧低眉顺眼。
“进来。”扶苏瑛的声音带着疲倦,却仍旧不改那一派皇家之气,有被死死压制的反抗但终究无力的妥协。
珠帘被挑起,我随内侍进入。屏风后是扶苏瑛半振半颓的身影。他坐着,衣整神洁,却面无表情,怔怔望着窗外的湖景。
“殿下还是吃点吧。要让丽妃娘娘看见您这光景……”内侍一面说,一面将饭菜从食盒中取出。
“母妃也保不住本宫,父皇不肯召见,说什么都没用。”扶苏瑛转身到案边,看着案头那一叠信笺,一手按在上头,眉目皱起,却又自嘲地笑了出来,“只怪本宫太冲动,着了他们的道。”
书信上写着“父皇亲启”的字样,但封封未动,竟是原样退了回来——皇帝他,这又是何意?
“现今本宫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是不能再向他们求和,否则……”扶苏瑛的神情落寞下去,因为报国无门?还是为了他认为的那样硬拼到底终会成功的荣耀会落到他人手中而喟叹?
我慢慢走到案边,跳上去,看着扶苏瑛按着书信的手。
“等等?”他像是才看见我,惊讶地叫了出来。
我抬头看他,男子的目光蓦地柔和起来。他将我抱在怀里,越抱越紧,最后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着叫“母妃”,像极了了孩子。
我分不清这是真的出于对丽妃的怀念还是对自身命途多舛的悲哀,但扶苏瑛的眼泪打在我身上,冰凉入骨,颤抖的身子和颤抖的手,当真教我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已经故去的丽妃。
我跳下,叼起一封书信,看着扶苏瑛。他或许还未反应过来,但我已跳到内侍身边,用爪子扯他的衣角。我想,自己唯一能帮扶苏瑛的,就是这样,即使无功而返。
扶苏瑛勉强用了些膳食,而后我便窝在内侍怀中,将书信压在身下离开了采莲榭。
到了人少之处,我跳下来。内侍将书信交给我,感激道:“等等,丽妃娘娘……”话未说完,他便跑开了,连食盒都未拿。跑得那么快,故意要逃开什么似的。
我咬紧了口中的书信,不由抬头望天。阳光穿过云层照来,终于有些春和景明的味道,芙蓉园再也不只有冬季的花草。我多想再看见临水亭里那一抹红影,静坐沉婉,旖旎了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