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梦境(1 / 1)
我不止一次地和长安说起自己长久以来都经历着的梦,从最初只有我一个到后来宋羽容的加入,他和我一起出现在数不清的繁华里。
有时我会觉得连宋羽容的出现也知是梦境在现实里的投影,一切美好得太虚幻,总有脱不开的飘渺感觉,即使触手可及他的衣角,也虚无得仿若透明。
“等等,你说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宋羽容有时会抱着我坐在学校的草坪上,孩子气地问出这样的话,然而他的目光深长悠远,直投向深蓝色的夜空,夜幕因为疏星点缀而显得更加高远,像是从中间拱起来的,“你看见了吗?”
我靠在他身边,一样安静地望天,越是看得久了,就越觉得遥远,有种想要抓住的冲动,但它那样辽远,我只好将手掌张开,分开五指从指缝里看,然后说:“我可以一手遮天。”
宋羽容总会对我的答非所问一笑置之。他说我神经质的时候总比沉默起来讨人喜欢。这就是他只爱叫我“然然”的原因,他说,苏寂然这个名字太冷,冷得比冻死了的心更教人寂寞。
“你看见什么了?”他固执地问我。
长安每每听见我说起宋羽容这样的反应都会笑,如是久别的友人重逢,浅淡里自有他的欣喜。起初我仍是不明白,为什么相隔了两个时空,长安会有这样的神情,直到他讲了那个故事,我才如梦初醒,这却都是后话。
“你昨晚梦见什么了吗?”夜里折射出的就是那些凌乱的梦的画面。我喜欢和宋羽容交换彼此做过的梦,在外人看来没有意义的事,我们却乐此不疲。我甚至很爱听宋羽容那些有关梦的叙述,偶尔我会以为,我爱他,是因为爱他的梦。
“你梦见我了吗?”宋羽容双臂张开将我搂住,在我额上亲了一口。
他的唇总是透着微凉,每一次吻我的时候都显得格外小心,然后就会用手指抚摸吻过的地方,拭去那一点凉漠,转而留下他指尖的温暖。
“我又梦见那些古街,模糊至极的影像,我知道那些地方,但不记得是哪里,还有人声,却看不见人影。”他用手轻轻摩挲我的肩,问,“冷不冷?”
我不置可否,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取暖。不是秋夜凉如水,是每每宋羽容诉说期那些梦,我就觉得冷,身体里像有萧瑟的风,我有时可以看见他描绘的景象,清晰地看见荒芜的街道,却充斥了喧嚣。
“然后我看见一道朱门,比上次还要清楚一些,门匾上写着‘唐府’,你一定不认得。”他宠溺地看我,就像是大人疼爱小孩子的柔和眼光,“是篆体。”
“向前走过两条街,右转,过窄巷再右转,过一条街,朱门。”我顺着自己的梦境接下他的话,看他一脸欣慰的表情,我更是高兴——这证明我们的梦又一次有了接洽,到了同一个地方。
进门三步,过石罩,穿回廊,过拱门,绕着人工湖缓行,花簇渐多,栽了越来越多的芙蓉,锦绣团团,殿台楼宇更加精致,金碧辉煌得如同真的到了另一个时空。
我们互相接续着彼此的梦,从开始他顿下等我,到后来我抢着要说,那些画面如同曲折幽深的长廊渐次明晰开阔,带起内心的激动。我迫不及待地想将那些连臆想都难以企及的华美告诉他。
长安听我这样说的时候,问,是不是和芙蓉园很像。
我点头,因为曾经只在梦中才有的壮美搬来了现实,一度教我惊讶得无所适从,但后来当适应了一切,我才有些明白,或许梦的结点就在这里,它们不过是引领我来到这里的契机,让我早早习惯。不过梦里的东西还是有些像虚浮而起的海市蜃楼。
长安没有对我的答案作出正面回应,像宋羽容,更多的是听我讲,也只有在讲述这些轻得没重量的梦的时候,我才正常一些。这是宋羽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