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出走(1 / 1)
暖日东升,临江泮柳树成荫,翠枝招展。对岸青山连绵起伏,伴扎临江过了不知多少个雨夜炙日。是山随着江,还是水依着山。其实,已然一色。
江心孤舟弄风摇曳,不似寻常的百姓渡船。虽小,却非常精致。舱门前两处高挂的灯笼未息,主人很没有醒来。千里江波,左岸,微香踏波,步步生莲,朝着将面上的那叶孤舟而去。
轻然一跃,孤舟纹丝未受影响摇晃,安然如初。微澜看着两处未息的灯笼,无奈摇头叹息。放下从岸上带回的包袱,撑竹逆江而上,两岸景色醉人,一边绿柳摇曳,风姿卓绝。一边翠山碧茫,偶尔几枝怒放在山腰,近岸的野花娇艳难言。所在之处,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只为体现那朵朵艳香傲立翠野。
撑舟江面,微澜心情亦随之轻松坦然。昨夜一夜风流,对将来如这弯延曲折的江水一样不可预知,更无从琢磨。
卿,我知你心似我心。誓永不弃。然你可知天下何处可容你我二人相依长守。微澜想到这,心情顿时黯然。
舱内传来了均匀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都踩在微澜的心上,为其伤心为其忧。
细长的双手从身后将微澜揽入怀中,探头寻觅长发下脖间的微香。一会,微澜仍未觉李易有想停下的意思,用手肘轻轻敲击着他的腰。“昨晚还没够吗?”
“不够,我要你一辈子。如果可以,那我希望是地老海枯。”手的离去是如此的依依不舍,紧握着她柔滑凝脂般的手,半刻也不想失去。因为曾经拥有了又失去了,知道自己离不开,所以再也不能放手了。
李易心里一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由不同于常人之处在于为了爱,放弃的不单单会是权力,富贵。还会有自己的父母族兄。从前有的一切,父母的爱,随手可得的金银财富和那足以诱惑天下的无上权力。
他从小就是不管什么东西都随手可得的,但是越长大就越觉的不快乐。直到她出现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李易顺着微澜的目光,两个未息的灯笼随风摇摆。“我去息了它们。”
“等等。”微澜叫住了李易,对他疑惑的脸抱之一笑,“你愿意和我做那两只烛火吗?”
“我更愿意做你的丈夫。”说着抱起微澜走进船舱。
“澜儿,等一切都过去,我会把你光彩的娶来的。你应该也知道,离那天,快了。”
“不,你若娶我的话。你失去的太多太多,不值得。”
床上,李易压在微澜身上,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认真的告诉她:“有你,我才觉得快乐。你若是胆敢离开我,就先杀了我,把我的魂魄一起带走。”
满庭芬芳,韵落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偷听着莫烟和茹荫说话。毕竟是亲生母子啊。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料正好被一边磨着草药的莫烟抓个正着。
“韵落,你怎么不听话还不睡觉。”
“就睡,就睡。”侧了下身继续偷听起来。
茹荫在一侧翻着医书。莫烟是她的孩子,她开心,兴奋。但紧随着的是对韵落的愧疚。天意弄人,韵落竟然是莫烟的情人。而茹荫却深深伤害了她,曾为此后悔,内疚。如今只想挽回。她和莫烟之间一度因此而冷漠僵持。
而韵落在他们两母子之间始终是笑着的,黑暗让她更加懂得珍惜眼前的人。或许是知道永远失去的无奈和痛苦吧。
“找到了,烟儿你快来看。韵落的眼睛应该可以治好的。”茹荫终于从一叠叠老旧的书册里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而且幸运的是所要的材料都很好弄,只是时间比较长一点,每天都需要敷药持续一两个月。
韵落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暗喜。自己终于又可以再看到东西了,很想第一眼就能看到莫烟欣喜的面容,那张自己记不清楚的脸。在梦里无数次思念,用一个个记忆的片段,残破的影象努力拼凑起来的仍然模糊的脸。
霎的一阵风经过,吹在身上泛着暖意。而一个已成的事实又在刹那间把她送进了寒渊。莫烟已经有了妻子。而自己是不会愿意和别人分享他的,宁愿,他成为自己的一个个迷幻多姿的美梦。
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啊……
莫烟冲到了韵落边一把将她抱起,快乐的像个孩子,满心的欢喜洋溢在脸上,韵落则牢牢的抓住他的衣杉,生怕一不小心摔地上。
这天是莫烟这些天来最开心的一天,爱人就在身边,不用整天的对着一块块木头思念。不管做什么,似乎都充满了动力。抱着韵落的手不想放开,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周围的梦玲含笑盛开,祝福他们。
“快放我下来。”
茹荫在旁笑着看眼前的两个年轻恋人。时光飞逝,曾几何时她像他们一样充满对未来的期望。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茹荫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眼前纵情的快乐,她的心里也为他高兴快乐。回想起来这些年来都拿来祭奠恨了。连平时养花都没过去那么用心了,虽然还是养的很好。
茹荫忽忆当日自己红装云鬓,一刹的心动,一次朱唇的轻起就造成了如今这样惨淡的结局。儿,你万莫如你父亲一样薄情寡意。
阳光笼罩整个院子,金黄的灿烂。茹荫刚转身准备离开便被莫烟的一句简单的话感动,流泪。心就像四月山花一样绽放。“娘,谢谢你。”
晓风拂暖月,一盏孤灯照亮了整个院子,到处都是暖色。茹荫坐着孤灯旁看着花想心事。不知何时一股淡然的香传来,心想许是莫烟给韵落做的汤吧。
渐渐的,淡香竟越来越近朝着自己所在院子而来。近了,茹荫回头看见莫烟微笑着拿里碗粥。“娘,尝尝,我做的,里面放了些山里的花。”叫的还是有那么点干涩。不习惯,茹荫知道那是需要时间的感情的。笑着面对他,接过碗。“你不去看着韵落吗?”
“她睡了。这是特意给你做的,这花很特别不像其他花有很浓郁的香,很淡,和韵落身上的味道很像。”
“你知道吗,在我这的那段日子。韵落和这梦玲花一样,出世的淡雅。如果说她师傅是这世上冷傲艳丽的牡丹,但牡丹虽艳难逃尘埃。而梦玲却似乎是看穿尘世的淡然。烟儿,你懂韵落这株梦玲吗?”
茹荫喝了一口,温热淡甜,入口滑爽,合着那淡淡的梦玲香却是绝配。见莫烟不说话,脸上浮起了忧伤。“你现在和你父亲当时一样,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而心爱的人则在身边。她便是离你百里隔千山,过万水。她边落雨你望月,你的每次呼吸都能闻到她的味道。”你爹他处理的一塌糊涂。”似乎又想到了那张不能忘记的脸,凄然一笑,“一个没主见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想,她们两个谁都不会愿意三个人在一起的。一个是救过我命的人,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孩子。而还有个则是自己的爱人,这点我非常清楚,我忘不掉,离不开韵落。没有她的每一天我度日如年,整日的茫然。我那天看到满身是血瞎了的韵落,我就在心里发誓我不离开她。守着她,如果眼睛一直看不到东西,我就背着她。我知道她是喜欢我的,她心里有一个我!”
“韵落和你的妻子,你只能选一个。我清楚韵落不会和别人一起分享你,梦玲虽淡却也有她的孤傲,只是她不会用力去争。不是她的东西,她宁愿让那化作一场场虚幻的美梦。从我这个做母亲的角度说,我希望你必须选一个。你的爹是前车之鉴,左右在两个人之间,结果是凄惨晚年。”
“我不想伤害如絮,但是我也不能离开韵落。娘,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莫烟第一次如此的无助,沮丧。这是一个他永远也得不到完美答案的问题,他只能求助别人。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茹荫握住莫烟的手,用着作为一个母亲那温和的语气对着莫烟说:“其实答案就在你的心里,天平的两边都有足够的重量。哪边更重,只有你知道。看清了,就伸手拿。不然她们任何一个都会离你远去。你,应该是更喜欢在意韵落的。是吗?”
“娘,你喜欢韵落吗?”莫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知道是该有取舍的时候了。该放手的一定要放手,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补偿如絮的痛。一个抛弃妻子孩子的人,能补偿的除了说声对不起外没有什么可以做的说的了。莫烟也没有把握韵落知道后,会不会原谅自己,抛弃一个有自己孩子的女人。莫大的罪过啊,我想知道他的母亲是怎么想的,给他心里已经倾斜的称加大砝码。
“我怕我没那福气,有她这个儿媳。第一天我就被她吸引了,她真的不同于其他女子。在她面前有时我会觉得自惭形秽。梦玲,永远淡雅清傲,外人半分左右不得。”
次日清晨,莫烟经过韵落的房前,轻推纸窗。晨光洒在她的脸上显的那么安祥,动人。院子里茹荫已经在打理她的花了。“娘,我去找如絮。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给所有人一个答复的,韵落醒来就麻烦你了。”
茹荫看着莫烟,眼里带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骄傲和欣慰。“去吧,万事不要冲动。我和韵落等你回来。要是她想问你要什么,有的没的,尽量都满足她。能帮她做的都帮她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朝露和野草缠绵在一起舍不得分开,清澈如蓝色丝绸一样围绕山峦的河水。莫烟看到了河边那块韵落对他说起过的巨石。安静的斜倚在河边,伸手触及一阵冰凉。对面是青翠的连绵山峰,错落起伏。韵落对他说这里可以听到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连绵不绝,沁人心神。听着听着整个人都随之安静,舒畅。莫烟试着静下忐忑不安的心慢慢聆听。听到的却只有河水拍打河岸的声音。‘看来回去还要好好请教啊。’莫烟心里说着。继续往如絮家里走去,一路的青山碧草结伴。
房前,门安静的关着。这是莫烟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自己曾经生活过许久时间的房子,除了走廊栏杆上放的那排梦玲,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如絮不在家里,家里的一切东西都似乎和那天莫烟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动过。莫烟走到厨房里,做饭用的炉子也是冰凉的。说明如絮从那天起没有回到过家,莫烟又想到了那天如絮急迫带着恐惧的叫喊声。心里暗叫不妙。
冲出房门,跑到那片如意死的竹林里。想寻找到一丝如絮的踪迹,风里带着腥臭。莫烟加快脚步朝着那气味传来的方向跑去。是如意,她仍然躺在那里。周围是一片红色的土壤和落叶。莫烟走上前去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一旁的竹子上。落在一旁的那把细长利剑,剑身变成了红色,拭之不去的是它以往的罪恶和残忍。莫烟把她拿在手里,对着如意说:“如意,委屈你再在这呆一会,我去找如絮。我会好好安葬你为你报仇的。”
许久,仍然没有丝毫的踪迹。莫烟不得已折回到如意处,行之一个山坡。望见坡下的村子里,一群人正围拢在一起。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事,只见有人哭的心伤。莫烟想了想,便下去碰碰运气打听下有没有人看到过如絮。
走近了,有哀叹的、有落泪的,亦有感叹的老者。莫烟挤进人群看到了死者的脸,一张怎样苍白的脸,是莫烟在寻找的一张脸。
如絮安静地躺在一张凉席上,心口是一片血红染透了衣衫。身体里的血早流干了。一尸两命。
莫烟放下如意的尸体,看着如絮。一位老者招呼着众人离去,没一会的工夫。就只剩下了莫烟,一个人含泪看着如絮。原本想为她再做些什么的,他已经决定对不起她们母子两了。但却不想上苍连让他做些补偿的机会都不给。莫烟此时心里清楚,那天听到如絮喊叫的那段时间是她生命最后的时刻。在那段危急的时间,她想到的仍然是他,一个不曾爱过她的他。
一个好心的村民推来了一辆木车,对莫烟说:“如絮是他不久前上竹林挖竹笋的时候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尸体上面盖了厚厚的一层落叶和土,若不是一只手意外露在外面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莫烟想还是应该让茹荫见见她的,不管怎么样,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罢了。莫烟小心的把两人的尸体放在车上,推上山,心里充满了对如絮的愧疚,不知韵落知道后会怎么样。
很远便看见茹荫坐在轮椅上守在门前,似是在焦急等待着自己。手里还拿了个包袱。莫烟只以为是茹荫担心他。
“烟儿,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对韵落说了什么?”茹荫焦急的问着莫烟,并未太在意车上的两具尸体。从刚才远处看到,茹荫心里就有了数。两人当是如意和如絮无疑。
莫烟见茹荫的神色,不知所以也急了起来。“韵落怎么了?我昨天晚上没说什么啊。我,我就只告诉她我要娶她。”
“你这孩子,猴急的,韵落她走了。”茹荫说着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纸给莫烟看。
莫烟看着手里那张写着‘再见’的纸发愣,茹荫在旁接着说道:“我都帮你想好了。你现在就去找,一定找的到的。找到了先别带回来,直接和她一起找你们的那些朋友去。你说她一姑娘家,眼瞎体弱的。”茹荫还想说什么,见莫烟仍呆立着愣在原地,立时来了怒气,大叫:“还不快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找我!”说着把帮莫烟准备好的包袱扔到了他的怀里。
只见莫烟飞似的冲下山去。留下那两具女子的尸体。茹荫看了眼,叹着气。“只好等有人上来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