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五十二 东海幻象(1 / 1)
天劫是每个修行中人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而出现的试炼,人界分为天地人三个空间,要跳跃最基本的人间,就要有能力打开通往天地的大门。
当人的能力已触动了空间的分割,天地之间的自然力就会集中在这个人的周围,开启天地之门,而这个过程就叫做天劫。
紫瞳因祸得福多出了四千年的道行,再加他自己天资聪颖,虽只修炼了四百多年,却可与八百年的妖仙共争长短,一个将近有着五千年修行的妖,无论在人间还是否有自己的因,都必须脱离人间,重塑金身。
在他接受了仙丹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了天劫的到来,本想着拖一阵是一阵,先把周不凡除掉,再安顿好馨雨,他才有心力去迎接天劫。
但周不凡语出惊人,无痕竟然还可能活着,虽不知他口中的银发之人到底是谁,从九色的毛皮这点线索上他只能联想到那个传说中的鹿王。
九色鹿经常出没于东海,东海之上又有人间广泛流传着的桃花仙岛,岛上住着一个永不会老去绝美非凡的白衣仙子。
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联系?神鹿,仙岛,神仙,又和无痕的身份有什么样的联系?
紫瞳万分的想要随馨雨一道解开这些串联之后的秘密,但这天劫已快要不受控制的爆发了,若再跟随在馨雨身边,会将她也一道连累进去。
“馨雨,你要明白,人间所有的因果都是一个缘字,我相信你和无痕的缘还没有到头,他的封印为你而设,定然也会为你而解,封印未开,你们就一定还有见面之日。那桃花岛所在虚无,有缘之人才能进入其中,你不要刻意去找,只要有缘,你就算不愿,也能见到仙人,为你指点迷津。”紫瞳不知从哪找出了一张纸,折叠成了一只小船的模样,放进水中。
纸船在水中迅速变大,成了一艘精巧的木船,馨雨张着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虽已习惯了神魔妖鬼的法术,却始终只停留在战斗这一个层次,如不是紫瞳现在给她表演了这么一手漂亮的法术,她还会以为修行的法术只是用来打架而已。
紫瞳扶着馨雨上船,馨雨小心的问道:“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那天劫不能不过吗?”紫瞳摇头道:“天劫既找来了,当然不能不过。就像你生病一样,有病找上了你,难道你能不治吗?”馨雨都起小嘴,说道:“生病是可以预防的嘛。”紫瞳笑道:“你放心,我对成仙不感兴趣,等过了天劫,我再来找你。”馨雨奇怪道:“不是说天劫不管过不过都不能停留在人间了吗?”紫瞳道:“天劫一过,仙界之门就会打开,如果不进去,就等于放弃成仙。仙界会收回一切的神通,打成凡人,逍遥快活的度过一生,然后进入到自己新的轮回。”馨雨啊了一声,说道:“那你修道那么久,不是都白费了?何苦呢?你一定要过天劫啊,过了就进仙界找我外公,如果我爹真的没死,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神通广大,那他就一定有办法让我们一家人再团聚的,你说是吗?”紫瞳微微一笑,没有接话,他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太阳,说道:“天快黑了,夜间阴气重过阳气,仙岛应该会比较容易找到。你去吧,小心点,若是实在找不到就回落霞山等我。”馨雨紧握住紫瞳的手,点头道:“你记得啊,一定要平安度过天劫,绝对不可以失败啊!”两兄妹在海边依依不舍的惜别,在最后一道阳光落下海平面时,船才离开岸边。
紫瞳目送馨雨离开,深深叹了一口气。
“天规地法若真能破,你娘便不会死了。馨雨,保重了!”夜间的海面漆黑一片,天上的那轮明月所能照耀到的也只是海尽头的微薄光亮。
馨雨一人在黑的什么都看不到的海面上飘荡,细细体味着紫瞳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先前她一心沉浸在无痕或许还活着的喜悦中,紫瞳说什么她也没有认真听,只是想也不想的按照他说的去做。
现在一个人在这孤单的大海上游荡,孤助无援,能再见到父亲的喜悦出现了一点不安,这海上真的有神仙会为她指点迷津吗?
“一切随缘,我真的有缘能见到神仙吗?”馨雨坐在船头仰头看着天上的月,自言自语。
这月与家乡的月没有任何的不同,无暇而明亮,照在地面上,温柔的就像是父亲的微笑。
无痕很喜欢月亮,每当月圆的时候,他都会凝望许久,像是满怀心事,他对着圆月的表情时常是落寞而感伤,而就是这样的一副表情让馨雨铭记在心,想要永远的陪伴在他身边,安慰他心中的那些悲苦。
两年了,月儿一点都没有变,可父亲已经不在身边了,今生今世真的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他吗?
东海,桃花,神仙,九色鹿,这海如此广阔,无边无际,就算馨雨不用吃饭睡觉,飘荡数天下来也有些吃不消。
白天,骄阳暴晒,没有任何可以避凉的地方,夜晚,海风吹拂,浪潮涌动,船摇摆不定,直让馨雨倍感头晕。
她从没有见过海,更别提出海了,而紫瞳只给她准备了一条船,其他什么也没有。
馨雨没什么方向,更没什么目的,那个桃花岛只不过是个传说,就算想找也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
随缘的意思就是在这海上无目的的飘荡,飘到哪是哪,这么多天过去了,别说桃花岛了,就连荒山岛杂草岛她都没有见到一个。
没吃没喝,她可以从日月雨露中吸取灵气,不眠不休,她可以以修行的法门来养精蓄锐,但每天跟这腥咸的海水打交道,弄的一身粘粘的腥气,这可让馨雨无法忍受了。
海水又苦又涩,泡在里面越来越不舒服,迫切想要洗澡的她只能日日乞求老天夜下点雨。
虽说盛夏之季风云变幻莫测,这一连数十天的大太阳也太过罕见了些,寻不到办法的馨雨只好不停的想着伤心的事,想要挤出两滴眼泪好引得老天给她下点洗澡水。
馨雨从自己能够记事时的事情开始回忆,小时候的记忆全部都是在病床度过,有时难受会冲无痕发脾气,说些让他难受的话;有时病的不耐烦了,会对一切的治疗抵触起来,哭着闹着不准无痕给她瞧病;有时候痛狠了,还会抓着无痕张口就咬,弄的他的手上经常是一道又一道的牙印。
这些惨痛的记忆越想越让馨雨不敢想,小时候自己是那么的不懂事,只以为生病只是她一个人难受,却不知大人心中的煎熬比她多出了几倍。
馨雨想起了紫瞳说的关于无痕身份的那些话,他说无痕本是一个神一样的人,生老病死根本就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束缚,他为了让她像一个普通凡人那样快活的成长,才封印了自己所有的神通,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凡人。
他的封印是不是就是他左臂上那一片像符咒一样伤疤?那块伤疤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五岁以前他给她洗澡的时候,印象中他的胳膊光滑的连一颗痣都不曾有过,那么大的一片伤痕她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与无痕相依为命十八年,她连个小小的咳嗽都逃不过无痕的双眼,为何她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着的父亲自己在胳膊上刻出那样多的伤口她却不知道?
一直以来,无痕都在默默的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他明知封印了自己就等于扼杀了自己,他明知与修真一界争斗会白白葬送性命,什么样的危险他都独自面对,从不跟她说起过半点让她不安的话。
他的话,馨雨从没有怀疑过,只是傻傻的相信他,等待着他,她的愚蠢将她最爱的人葬送了,如果两年前她没有蠢的以离家出走来跟他致气,他们又怎会卷进这神魔妖鬼的世界中?
馨雨的眼眶逐渐湿润,无痕对她的好,一幕又一幕出现在眼前,那么温柔的父亲,那么俊美的父亲,邻里间连点重活都舍不得让他去做的父亲,竟然会被周不凡折磨的让她不敢想象。
杀只鸡,杀只鱼,开膛破肚也要等完全死透了才能下手,虽然馨雨喜欢吃鸡,却极怕看人杀鸡,那种内脏流满地的场面她只看过一次就被吓病了好几天。
她无法想象,人若是被活活的开了膛,又是一种怎样的可怕。雨成功的下了下来,馨雨却抱住脑袋不愿再继续想下去,剑光,血流,父亲毫无生气的双眼,以及童年观看人屠宰鸡鸭时的阴影重叠在一起,馨雨的心剧烈的抽搐起来,不想看到那可怕的一幕,大脑却不听指挥的反复出现这一幕。
馨雨痛苦的呼号一声,纵身跃进了海中,不做任何挣扎,就让身体这样不断的下沉。
她知道妖精是淹不死的,只想在海中浸泡,让那些可怕的影象全部从脑中洗去。
但她万没有想到的是,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竟然会有如此汹涌的暗流。
几股剧烈的潜流将馨雨漂泊的身子冲出老远,旋转许久,撞上到了什么东西,馨雨脑袋嗡的一下,只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从身边游过,而她的身子则继续的被推远,四周黑暗一片,馨雨什么都来不及去想,一心只想要摆脱这些暗流,浮上海面。
她在海中挣扎无果,一口气快要憋的上不来,慌忙之中只能放出碧炎剑,拖着她冲出了海面。
一出了海面,馨雨周身猛然一轻,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反而因为用力不均而让剑失去了控制,又朝海面掉了下去。
再次砸进海水中,馨雨立即手忙脚乱的朝上划,她不会游泳,只是仗着妖精的体质才能在海里扑腾两下,而这种扑腾又比较近似她的家族本相,那当然也就是狗刨了。
馨雨扑腾上了海面,深吸了口气,抓住了碧炎剑,极目四眺,早已不见了原来的船只。
“怎么会这样啊,哭一下难道也有错啊!”馨雨抱怨着,开始思考是否升上天空从空中去找,但又一想,如果飞能找到的话,紫瞳又为什么会专门给她变条船出来。
波浪带着馨雨漂离了原先的海面,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移动,因为这大海无论向哪个方向看,尽头都是一条笔直的线。
漂着,荡着,夕阳落山,初日升起,馨雨泡的没了力气,手足僵硬的动都动不了。
月上中天,在月光照射下,远远的似乎有那么一点流彩的光晕,五颜六色,变幻不断,让馨雨很怀疑自己因为泡了太久的海水而产生了幻觉。
有了那么一点的参照物,馨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不停的向那团流光所在地漂移,那光是什么?
是九色鹿?是神仙?是桃花岛?或者又是别的什么怪物?馨雨怀揣着一切想象,忐忑不安的向着光晕飘近,越来越近,直到什么也看不清,天地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原来,真的是幻觉啊!”馨雨轻轻嘲讽着,闭上了双眼,趴在剑身上,好累啊,就这么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