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1 / 1）
“娘。”
尚未踏进客栈的门，怀安已经冲将过来，一个猛扑到我怀里。一时没有提防，被他这一撞，我足足倒退两步才定住身子。
“娘，你去哪里了？我们等了你一夜。李伯心急，夜里就想起来出去寻你，我们劝了半天。”怀安看到尾随我进来的拂袖生生闭上嘴巴，只缩在我怀中拿眼打量她。倒是拂袖，明显一愣后很快恢复常色，还不忘笑着伸手过来摸怀安的脑袋。
“妹妹你可真是福气，有个这么俊俏女儿。”
“我是男的！”怀安忍不住嚷出声来。
拂袖也跟着笑，手顺势捏了怀安的脸一把。“没规矩。你得喊我姨母，知道吗？再者，我这是在夸赞你生的俊俏，你要道谢才对。”
怀安的脸色立刻黑了起来，我不动声色将怀安拉到身后。抬眼看去，忽略拂袖大有深意的笑，我冷冷开口。
“既然答应了你，我就没打算逃走。你大可不必死死紧咬住我不放。”
“妹妹你这样说可是伤了姐姐我的心了。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最近与哪些人接触而已。再者，若不来，我怎么能知道你会有如此娇儿？”拂袖做无奈状。
再不理会她，我拉着怀安便朝楼上走去。怀安乖乖跟着我上楼，只是在拐角处还是忍不住回看了一眼。
“娘，她真的是我的姨母？可是我不喜欢她。”
猛地站住，怀安猝不及防撞到我身上。低头时，正见怀安一脸苦相地揉着自个儿的鼻子。
“疼。”怀安含糊不清地嘀咕。
慢慢俯下身将怀安抱紧，仿若用尽了全身气力。
“不是。”我淡淡答道。“不过怀安不喜欢她，那日后娘不会让怀安再见到她。”
“哦。”怀安点点头，继而又加上一句。“她不如娘好看。”
忍不住笑将起来，我轻轻亲上怀安的额头。“日后假若娘不在你身边了，怀安要乖，要照顾好自己。”
“娘，你要去哪？我要跟着娘。”怀安眼睛闪亮。
“你娘哪里都不去。”另一道声音适时插进来。
起身，正对上荆晟的眉眼。我笑，适时堵住他欲开口的话。继而低身轻拍怀安的身子，顺手将药材递给怀安。
“把药材交给李管家，教他不要担心。我有些话要跟你荆叔叔说。”我笑道。
怀安倒也乖巧，也不多言，接过药材就蹦跳着去找李管家。待怀安走远，我正待开口，荆晟却也早一步开了口。
“昨夜怎么了？你整夜未归，怀安差点急死。若不是我拦着，恐怕他会将这小小县城翻遍。”
“教你费心了。”我苦笑。就该知道，以李伯的定力，多少也不会见我一时未归就急着出门去寻。
“那贵妃娘娘怎么会找上你？”荆晟忽地话题一转，人也冲着楼下轻扬下颌。此刻站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楼下却不会教楼下的人瞧见。这会拂袖正一脸淡笑坐在桌前喝茶，全然不顾周遭人的目光。怎么说也是从风月场里呆过，应付这小小局面游刃有余的很。
“这新朝内的事你倒是知晓的清楚呢。”我打趣。“就连贵妃你都认得。”
“你又在取笑我。”荆晟佯叹。“当日她受封时曾去慈安寺进香，我也是偶然得见才知晓她身份。话说回来，她怎么会找上门来？涟儿，你要小心。”
“该来的躲不掉。”我轻叹。“今日回来是要拜托你一件事。”
“但说无妨。”
“此去西方四百里处，有个冷月庄。劳烦你送李管家回京后再将怀安送到那里，若那庄主问起，你只消说怀安姓文便可。”我看着楼下的动静淡淡道。
“我们不能在此处等你回来？”荆晟不觉声音大了起来。
“不能。”我摇头。“你知道怀安于我的重要性。只有先确保他的安全我才能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如今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晟哥哥。请你帮我。”
许久，荆晟才缓缓点头。“好。不过恕我多言，那庄主是什么人？”
“他是怀安的外祖父，我的生父。”我无奈一笑，忽略荆晟的满脸诧异。“当初对你用毒的也是他，想必他只是恼你当年所做之事，你不要恨他。”
荆晟还欲开口，只是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我最后一笑，折身慢慢走下楼去。
“涟儿。”荆晟忽地开口。
“怎么？”我定身回望他。只见荆晟满脸的不舍，我慢慢笑将起来。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怀安或许会闹，必要时候，你可以把他弄昏，直到踏入冷月庄为止。”
再不等荆晟说话，我急急走下楼去。远远的，拂袖已然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掌控一切的志满笑颜。
“走吧，我的好妹妹。”
我不语，只将颌下帽带扎紧些，先她一步踏出门去。
重新回到府衙关我一夜的厢房，林县令笑得多少有些令人不堪。
“主子的吩咐，我们做奴才的不得不从。麻烦先生在此委屈两日了。”
“是鄙人要叨扰县令两日，还望莫怪。”我苦笑。
待房间里重新静下来，我索性躺回床上。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我辛苦多年营造的安静生活碎的一塌糊涂。这样也好，事情总该有个了结，总那么拖下去，有人会耐不住。只是，想到怀安，心下还是有诸多的不舍。心里想的事多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竟也折腾许久不得入睡。等稍稍有了睡意，却又有敲门声响起。
“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进吧。”我心中浅叹一声，还是慢慢开口回应。在这林府之中，又是深夜，前来造访之人不做他想。果不其然，待人进来，确是林府公子林则。
“深夜造访，是我唐突。只是白日我终究没法过来寻你，还请莫怪。”林则小声道。
“来都来了，还说得什么怪与不怪。坐，不过这会我没有热茶相迎。”我淡淡答道。
说话间，我起身到桌边坐定，顺手取出茶杯来帮林则斟茶。虽说茶已凉透，不过好歹聊胜于无。林则也不再拘谨，慢慢踱到桌前坐下，伸手端起茶杯，却是放至唇边久久不肯喝下。
“怎么，在想该如何开口？还是思忖这凉茶是否能浇熄心头祟念？”我打趣。
林则显然一颤，脸也慢慢红起来。我笑，慢慢摘下脸上面试。不出所料，林则直直愣在一旁，手中茶杯倾斜，茶水溢出也恍不自觉。
“我的样子吓到你了？”我笑问。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则尴尬的咳嗽一声。
“不是。只是突然看到你的脸，我有些不适。”
“你深夜前来不就是为了看我这张脸吗？”我笑，也懒得再将面纱戴上，随手扔在一侧。“还是说，有别的事？”
“我。”林则许是犹豫是否要将心中之事托出，停顿许久才复又开口。“我想帮你。”
“帮我？”我倒是大大奇怪起来。
“多年之前，我便听闻你的事。那时就想见你一面，只是苦于不曾寻到机缘。后来贵妃娘娘吩咐下来，以我做饵时，我一口便答应了。不是，我是很激动的答应下来。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
“只是为了见我，就冒着生命危险行此险招，你还真是英勇呢。”我苦笑。“如今，见到了，可曾令你满意？”
“我后悔了！”林则忽地激动起来，声音也随之战战。“若是知道见你一面的代价是要你的性命，当初我是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你怎的就知我会命丧于此？”
“爹爹与贵妃娘娘的谈话，我听到了。”说到这，林则的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只要贵妃找的东西得手，爹爹便会除去你。这是贵妃在走之前留下的话。若是不出意外，明日此时贵妃就会传话过来，到时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你。”
“所以，你深夜前来就是为了告知我自己的死期吗？”我笑问。
“我。”林则的脸色忽地古怪许多。
下一刻，他身子一软，人已经慢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