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1 / 1)
“我好像做了个冗长的梦。”月楼虚弱一笑。
“感觉好些没有?”我低头道,顺势将药碗放到桌上。药刚刚煎好,倒不急着立即喝下去。再者,这也不过是些补气活血的滋养之药,喝与不喝无甚差别。想着,心里又是黯然。
“我睡了多久?”
“一日有余。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端些点心来。”
说罢,我转身便欲退出房去。只是脚方抬起,月楼已然出声。
“等一下。”
“怎么了?”我站住,仍旧背着身子不肯回头看他。
“回过头来。”
“你抓紧喝药,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能果腹的。”说着我抬脚便朝外走,眼前却是一花,月楼微弓着身子挡在了我面前,人也不住声的咳嗽起来。我慌不迭轻拍月楼的后背帮他顺气。
“不肯回头看我是因为这个?”说话间月楼的指已经覆上我的眼。“傻姑娘。”
本来被我逼回的泪水这会终究还是又涌了出来,我张着嘴,再也说不得话。
冷行云依照约定救治月楼和念儿,却统统点到为止。念儿一身的伤口被除个干净,人却还是疯疯癫癫。月楼没有性命之忧,可是最紧要的伤却根本不曾被医治。怒气冲冲跑去找冷行云理论,结果只是被他抢白一顿。
“按照约定,我只要救回那二人的性命即可。当时我可没有答应你将他们治愈,这点你要搞清楚。”冷行云慢条斯理道。
我一句话也反驳不得,最终只得郁郁回房。东想西想,到最后,眼泪便掉了下来。这一折腾便是大半日,眼睛会肿成什么样子自然可想而知,我当然不能教月楼看到。只是我老是忘记,自个儿在月楼面前永远不会有秘密可言。
“让我猜一下,涟儿是为什么哭泣呢?是不是因为这个?”月楼径自拉住我的手便紧贴在他胸前。“里面多了点东西,不会致命,可是会牵制于人。涟儿一心想将那东西取出来,神医却不肯帮忙。最后,涟儿因着伤心便躲在房里哭了半日是不是?”
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涟儿,我的好涟儿。”月楼呢喃出声,本拉着我的手稍一用力,我的身子已经被牵引进他怀间。
鼻端满是月楼身上的香气,我倒是意外安心下来,眼中湿意也悄悄隐了下去。
“月楼,我一定会医好你。”我一字一句道。
之后的时日,我一头扎进医书中再不理会外人。幸好冷行云并没有太过分,慷慨贡献自己的医书供我翻阅。翻来翻去,除了不停配些无甚功效的药剂别无他处。冷行云似乎心情甚佳,不时处在一侧冷笑示人。次数多了,我也懒的理会,只当他是虚空。
每次煎好药端到月楼身前,月楼总是笑笑便仰头喝尽,眉头都不皱一下。那些个苦涩难闻的药,虽是我自个儿配置的,我却没有勇气试一下,月楼却全然不放在心上。每看着月楼喝完药后对我淡然一笑,我只觉心在隐隐作痛。月楼的笑越来越苍白,我的心越来越痛。
最后一次端着空空的药碗自月楼房中走出来,站在亭廊下我有了将药碗砸碎的冲动。如果那时他没有挡在我身前,今日就不会受这些个罪。如果那时我殒命于京城外,月楼也不会因我失了父亲性命和自家功夫,更不会闹到今天这般田地。如果如果太多的如果,若不是多了个一无是处的我,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如果?
“其实,你自个儿心里该清楚,只要一刀,说不定便能治得好他。”冷行云笑得悱恻,手作势往胸前一切。
我抿紧嘴巴不发一语。
那会以为柳随风的所谓废功不过是毁去月楼这些年的功力。那样只要日后好生调理再努力练习应该还能恢复。只是后来才知晓柳随风将一切毁的彻底。一枚小小银针被贯入月楼心脉,别说是重拾功夫,哪怕只是小小动用内力都会有生命之虞。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需将银针取出便好。可是稍有差池代价便是一条命。换作别人我或许能下得去手,偏偏是月楼,叫我情何以堪?我只能自欺欺人,想着用药剂或许可以达到同样功效。
只是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心中难过得很,月楼虽说闭口不提自己的伤势,我偏是知道他心中定不会好过。再面对他时我连抬头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不断变换着药方,然后看他一次次喝下。
脑中想得全是他,吃不下睡不得,日日泡在书房,全身绷做一根弦。直到眼前忽然一黑,人坠入黑暗。不过昏厥一会,醒来时人在自己房间,手被月楼紧紧握住。
“涟儿,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安心。”月楼低语道。
心又一阵抽搐。
“我信你,你怎能不信自己?”月楼忽地俯下身来与我紧紧相抵前额。“别再费神找法子了。你不是可以做到吗?那就做吧。”
身子一震,我犹豫着开口。“他告诉你了?”
“失了这身功夫我到无所谓,只是日后没法护着你多少有些叫人难挨。不过你答应庄主不出这庄子,倒也没什么用处。”月楼轻笑。“但是依你的性子,你肯定想着要将我治好。既然那是唯一可行的办法,那就做吧。”
“做什么!”不觉我的声调便高了上去。“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一个失手,你就会。”
“我们成亲吧。”月楼忽然转移话题。
我愣住。
“成亲了,心里便有了牵挂。这样,你再动手时便不会允许自己出差错。”月楼笑。
“我有说过我允许吗?”冷行云的声音凉凉插进来。
月楼猛地坐正身子。许是我的错觉,总觉月楼脸上有些说不明的神色。
“冷月庄的少主岂是说嫁就嫁的!”难得冷行云的话里也多了些火药味。
一阵讪笑过后,两人同时扭头过来。这会我才意识到刚刚的笑是自我口中。
“你怎么不说能将我这残花败柳打发掉是莫大的福分。”我蓦地坐起身来,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我只答应你不出这庄子,可是我没有说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你做主。月楼不嫌弃我是憔妇再嫁,我为何不应了他?”
两人的脸色越发古怪起来。
“你不肯救他,我救。你不许我嫁,我偏嫁。即便自此为他终身披麻我亦不悔。”我一字一句道。
冷行云再不言语,只自怀中掏出一只丹瓶扔将过来,月楼眼疾手快接了过去。只见他打开看了一眼,脸色顿变。
“要成亲,可以。只要你二人吞下它,我再无二言。”冷行云慢条斯理道。
“不要!”月楼猛地出声。“我不该高攀少主,望庄主海涵。”
我心头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