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结局(1 / 1)
周二,夜深,任煦撑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抹黑找到锁孔,转动钥匙。按下落地灯的开关,发现木质地板上有一个白色的信封,他弯腰捡起。信封上没有邮票也没有地址,显然是从门缝塞进来的。任煦坐进沙发,抽出信纸,开始阅读。
从未写过情书,这是第一封。
从未正视爱情,这是第一次。
期待幼儿园的稚童忽然理解艰涩的微积分,叫做苛责。
所以,给我时间,让我学习,我一向成绩优异。
没有落款,字迹却很熟悉。任煦缓缓的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起身,在废纸篓前略作停留,似有些许迟疑,最终还是走开。
在沙发上坐下,脑袋里浮现昨天的场景。
他说:秦铮,你让我心寒。
他说:你那么争强好胜,却不屑与人争一个我。
他说:说穿了,你只是怕自己受伤。
他说:你,没资格说爱。
他说:到此为止。
那时,他是悲伤而愤怒的,忘了怜惜,不顾一切的出口伤她,只因为心里的天平偏了,他急切的寻找平衡。以她的脾性,早就应该转身离开的,然而她始终站在原地,不进一分,不退一寸。
最后,她只是说,再一个星期,如果届时他仍坚持,她不强求。
周三,仍然是一只白色的信封。展开,寥寥数字:
来来往往,
起起落落,
深深浅浅,
牵牵连连。
任煦,执着如你,真要放手,我赌你的不忍不舍。
皱眉,却忍不住释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这么倨傲的口吻,不愧是秦铮。
周四,他已经很习惯在进门前弯腰捡起一只信封。
仔细想想,或许我们并不适合,
表面上,我过于强势,你温和迁就,
骨子里,却是一样的偏执与坚持。
然而今时今日,一旦错身,
纵使追悔遗憾,已是万所不及。
所以,再试一次,
你,敢不敢?
周五,不知变通的某人继续着另类的情书攻略。
以前有人告诉我,情场如战场,是有胜负的。
后来看过一部叫“恋爱兵法”的电影,我更加深信不疑。
孙子兵法说,打仗前有五事七计,王道、天时、地利、将才、法制,要一一比较,细细谋划,才能制敌取胜。
所以,我承认,在爱情里,我是个很计较的人。
我会比较我得到的与我所付出的是否对称,家世背景是否相配,甚至用性价比来评断爱情,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但是,我错了。
真正的喜欢,是绝然不会计较所谓利害,只能听之任之,无计可施。
然而你也错了,我并不是不屑与别人争一个你,我是畏惧的,害怕向来高傲的姿态会因此而显得卑微。我也是贪婪的,我既然交出了心,就必然索求全心的回馈。爱了,便不容一点瑕疵。知我如你,不会不懂。
周六,任煦呆在家里,心不在焉的翻看杂志,似乎在等待什么。
门铃声响,他心神一动,迅速移步门边,却在触及把手的前一秒缩回了手,呼吸吐纳,方才将门打开。
不是预料中那张清秀的脸,心中不无失望。
“先生,你的快递包裹,麻烦签收。”
接过笔,签名,“谢谢。”
“不客气,再见。”
阖上门,拆开包裹,是一件灰色的男士大衣,领上放着一张便签,
生日礼物
看来某人终于词穷,开始改变策略,尝试收买贿赂。
指尖覆上大衣表面,一如意料的软和温暖,连带他的心,也被注入一丝暖柔的情绪。
周日,家中冰箱内的存货告罄,于是决定出门采买。在衣橱前伫立,略微犹豫,终于将那件灰色大衣穿在了身上。
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向来自认姿色平庸,却也吸引了不少异性注释的目光,佛要金装,果然不假。
回家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一只手提着塑料袋,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钥匙。抬眸,却不经意看到自家门口多了尊门神。
秦铮斜靠在门边,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展颜,
“嗨,我来了。”她的脸色有些青白,似乎在门外等了一些时候。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通电话。”
“来一会了,你手机没人接。”
想起自己出门时忘记带手机,任煦的语气软了几分,低低的说了声抱歉。忽然想起什么,
“你不是有这里的钥匙?”在与秦铮同居之前,他曾把自己公寓的钥匙复制一份给她,但不久后就搬去她那,因而那一把钥匙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秦铮低头,声音很轻,“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
可怜巴巴的语调,成功的勾动他的心,一阵酸楚。
掏出钥匙,越过她,径自开了门,见她仍立在门边,素来我行我素嚣张至极的一个人,几时竟这般小心了?于是轻声道,“进来吧。”
秦铮依言进入,反身将门关上,旋身的一瞬间,耳际一抹灿亮,一闪即逝。任煦却捕捉到了,那是她上大学那年他送的临别礼物,白水晶蝴蝶耳坠。她,特意去穿了耳洞。
思绪短暂抽离,回到若干年前,年轻的秦铮中气十足的叫嚷,“我才不要穿耳洞,听说穿了耳洞下辈子还会是女人的!而且我好好的耳朵,为什么要扎两个洞啊?”说到底,怕痛才是真的。
因此,那一对小巧精致的耳垂就此逃过一劫,得以完整的保留至今。然而现在,她为了很久以前一对廉价的耳坠,穿了耳洞。任煦看着她,蓦地心疼。
“秦铮,你记不记得上次我说过,你只是缓刑?”
“我记得,现在,你要终审判决了吗?”
“是。”
他凝视她,“我说分手。”
她眸子里的刚毅鉴定一分分褪下,布上一层了然黯淡。眼里没有湿意,这是赌博,她赌他的不忍与不舍,而她输了,仅此而已。
来之前便已准备好,只要是他的希望,她便放手成全,至少,她已竭力争取过。至少,不用眼泪控诉他。至少,好聚、好散。
秦铮微笑,自信骄傲依旧,仿佛丝毫不在意,“我懂了,我先走了,再见。”
转身,笑容明媚,像流星陨落前那种极致的绚烂。
踏出步伐,却叫人拉住手臂,轻轻一带拥在怀里。
“我话还没说完,我说分手不是气话,如你所言,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甚至蹉跎掉了11年的时间,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分开的长。但是我仔细回想,即便是这样,我所拥有的也远比遗憾多很多。
我们或许会彼此伤害,但假若真的分开,离开了让我们伤心难过的人,又有什么乐趣呢?我们之间不是没有瑕疵,然而时间久了,瑕疵便也成了美景,人的记忆总会选择美好一面的去记忆,所以,等我们老的时候,就不再记得这些伤害,不适合的也终究会契合无间。”
秦铮把头埋进他肩窝,闷声道,“你的意思是,凑合着到老?”语气好不怨怼。
任煦失笑,温柔的抚着她的背,“我的意思是,我决定英勇就义,跟你一路走下去,管他适合不适合,硬拗也要拗到一个美满结局。”真是大无畏的爱情,是不?
秦铮笑了,真心的笑,她知道,他们之间仍然会有波折,会有争执,但无论如何,他们会一路同行,一出戏,他们会并肩演到落幕,这就是所谓圆满。
“任煦?”
“恩?”
“我很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做的皮蛋瘦肉粥。”
“还有呢?”
“盐水虾。”
“……”
“你什么时候搬回我那儿?”
“秦铮,你身为女性的矜持呢?”
“我那儿很久没有打扫了。”
看!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做饭打扫,难道这就他的人生价值?看着窝在他臂弯里打着如意算盘的贼婆娘,任煦无可奈何又沉痛万分的……认了。谁让她是秦铮呢?今生此世,天上地下,他只能遇见这么一个秦铮。
很久以后,久到阿花取笑秦铮问她何时打算“老蚌生珠”,两人才下定决心把终身大事给“了结”了。
喜宴当天,宾客如云,觥筹交错,很是热闹,秦铮和任煦忙着寒暄,忙着敬酒,一刻不得清闲。除了两家的亲戚,来客大多是秦铮和任煦的同事朋友,有真心祝福的,却也有心存他意的。
“我记得你很喜欢登山,怎么现在不爬了吗?”看似稀松平常的问候,却暗藏着尖刻讽意,正是当年酒桌上出言相讥的女同学。
“呵呵,年纪大了体力不济,就在山脚下安营扎寨了。”秦铮即刻回应,随即发现不太妥当,这不还是说他是山脚吗?秦铮有些后悔的偷觑他的神色。
任煦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脸上笑意不减,无声的告诉她,他已释怀,早无芥蒂。也许,一直以来,他介意的不是“山脚”本身,而是她不会一辈子在“山脚”下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