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结局(上)(1 / 1)
秦铮失踪了,无端请了年假,手机关机,连住处也不见其踪影,偶尔有人询问,也是徒然无获。
瘦西湖畔,夕阳疲累的划过天边,勉力撒播最后几缕温暖,终是敌不过冬日阴冷,只能含恨西沉。纤细的人影,默然伫立在湖畔,凝望一片潋滟,不是秦铮是谁?那一条玉带似的波光,纵然久负婉约清澄之盛名,在晦暗不明的天色下,也是带了几分惆怅,迎着微风,如泣如诉。
秦铮轻叹,所谓万物有灵,说白了,不过骚人墨客虚妄之词。景致无非如此,入了不同的眼,映了不同的心,生出迥然不一的感受。凄苦者不见欢愉,欣喜者不闻悲愁,得意者不觉抑郁,百种人,百样景。忽而一笑,那么她呢?她的心境如何?同样的景在她眼里又呈现哪番风情?暮色渐深,举目四顾,一片昏暗朦胧,堪堪应了最后一句,迷惘者不知清明。
一直以为,在现代社会里,所有人都习惯了冷漠疏离,人与人之间总是隔着层篱,无论如何亲密也不能消除。男女情爱,早已不复炙热猛烈,反是多了些纸醉金迷的浮夸,逢场作戏的潇洒,誓言,未必真心,承诺,未必永恒。她虽自命清高,却仍然是这尘世樊篱里的一人,远未出世脱俗。
对待爱情,她承认自己有所保留,在温柔缱绻背后,心,仍是她自己的,她乐于有人分享体温,却吝啬交付全部的自己。在她心底,有一条隐形的边线,不见其形,却泾渭分明。她理智的坚守自己的一方领土,因而,她向来姿态清高,宽容豁达,即使分离,也是潇洒退席,微笑释然。
她习惯了这样理智的感情,不奢求所谓生死相依,所谓祸福与共,那些不过是小说桥段,而她自认不足以胜任小说主角,毕竟她没有烟视媚行的万种风情,没有鄙睨群雄的天人之智,没有体贴入微的温良贤达,她只是平凡现实的秦铮,充其量,几根傲骨而已。然而,她的立场在重遇任煦后渐渐崩塌,她的冷静自制也渐渐瓦解,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便豁达不了,也潇洒不了。对任煦,她几近苛薄,不容一点瑕疵,失了从容姿态。为了他的“曾经”,她绝然退出,难过,却不后悔。一个不完整的任煦,她宁可不要。因为太过在乎,所以绝不将就。秦铮苦笑,原以为这几年已被磨得圆融通透,不曾想居然还是这般桀骜偏执的性子,这几根傲骨啊……
莫欦的一席话让误会冰释,她感动,同时也明白自己必须改变。任煦,值得她携手一生。而携手一生四个字里,绝不仅仅是甜蜜温馨,还包含了妥协,体谅,全然的信任,毫不设防。这样将另一个人融入自己的生命,她是不安的,万一无法有个完满的结局,她,会不会被遗憾吞噬?是以,她只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图个清静,求个明白。
一阵风袭来,掠过发丝,带起翻飞的诗意。秦铮抬手,将几缕不逊的发别到耳后,赫然已是过肩的长度,而她居然未曾察觉。灵光一闪,忽然顿悟。原来,有些事,自然而然的发生,不为理智所控,发亦然,心亦然。心之所向,由不得她选择。一瞬,万物皆明了。
信步走开,经过一对亲昵耳语的小情侣身边,女孩的笑容,纯真而慧黠,男孩好像有些恼,却是无奈叹气,神色温柔。秦铮微笑,并不羡慕,他们的幸福,她也曾拥有。
她还记得,17岁的他说,一起吧,两个人比较容易坚持。
她还记得,28岁的他说,以后,你可以依赖我。
一时间,勾起许多回忆。的确,在外人看来,秦铮与任煦之间,似乎失衡。,一个宽厚,一个尖锐,一个包容,一个任性,他无私付出,她却视为理所应当。总之她永远是不知好歹,不懂惜福,没有良心的那一个。然而,她却记得一切,点点滴滴,细枝末节,未有遗漏,不曾或忘。秦铮,并不情浅。
想着想着,秦铮逐渐释怀,心头的不安也逐渐消散。诚然,她不能预料两人的结局,可世间不能预料之事又岂止这一桩?为此惶惶不安,举步不前,无异于因噎废食,庸人自扰。既然选择了他,就该全心全意的爱,不管是一时,或是一世。
回到旅馆,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铺,游荡了一天酸痛僵硬的双腿顿觉轻松,秦铮满足的轻叹。所有的挣扎迷思都有了解答,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想要亲口告诉他,任煦,我要的,不是曾经拥有,也不是来日方长,而是从始至终,善始善终。
周一,“晨旭”内。
敲门声随意得响了三下,全能小妹走进办公室,“老板,小吴打赌输了请喝咖啡,你要什么?”
任煦将目光从电脑上稍稍偏离几寸,勾了个浅笑,“给我杯Expresso,谢了。”
“OK”小妹转身走出去。
任煦转头继续工作,片刻,一杯外带咖啡在桌沿轻轻放下,香气诱人。
“谢谢。”任煦道谢,没有抬眸。
“趁热吧,咖啡凉了不好。”
闻言一怔,这声音分明是……任煦抬头,眼里映出一个微笑的人影,果然是秦铮。惊讶的神色随即敛去,只是用幽深的眸子看着她,略带研判,面容不霁。
秦铮亦直视他,“干吗?不认识我?”
任煦只是一径的沉默。
秦铮脸上的笑却渐渐凝固,终究落下。也罢,与其这般嬉皮笑脸,迂回曲折,还是单刀直入的好,于是傲然企唇,“任煦,做我男朋友,从不从一句话。”
半晌,无人言语,令人尴尬的沉默。然而秦铮没有一丝怯懦的形态,仍然微笑的站着,等待她要的答案。终于,任煦起身,却从秦铮身旁擦过,径直离开。
出了写字楼,人潮熙攘的街道旁,任煦伫立良久,终于转身面对背后的秦铮,一开口,却是让人心惊的几个字,“秦铮,你让我心寒。”
秦铮皱眉,却没有作声。
注视着她的脸,任煦只觉得愤怒,“那天说得那么决绝,之后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你以为你现在云淡风清一句话,我就该喜出望外,像11年前一样高高兴兴的说好?秦铮我告诉你,我是个人,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
“你当然不是,你讲情义,重承诺,顾全了莫欦的颜面,但是我呢?我也有我的傲骨……”
“对,你的傲骨!”任煦激动的打断她,“出现问题的时候,你总是先想到你的傲骨,所以你潇洒的全身而退,留给别人一个背影,根本不管你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深呼一口气,努力平复的情绪,终于,他眉目间的愤怒散去,却染上一层更深沉的无奈,一字一顿的说,“你,没资格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