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玉碎(1 / 1)
墙上的钟沉默不语而又兀自旋转着,每转一圈,分针都仿佛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她心知肚明,即使分针回到原点,时针却已经转移了。任煦仍然没有回来,她打了无数次的电话,回应她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秦铮抬头看钟,11点50。还有10分钟,他的生日还剩10分钟,她精心准备的惊喜只剩下10分钟的寿命。
起身,热菜,一番忙碌后,点上蜡烛,闭目清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吹灭蜡烛,熄灯回房,心里有种了悟,所谓节日,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因为人们的默契而生出一切繁华,一个失之交臂的生日并不具有任何深意,她不会愚蠢到执着于这种无足轻重的浮华,只是那一点无奈太会见缝插针,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心底,这是第一次,对于和任煦的感情,她感到无奈。
她清楚的看到横在彼此间的一池深潭,那条名为11年的深潭。重逢时,她是一个不完整的圆,急切的渴望圆满。任煦没有推开,她以为她成功的接起一条断了的线,并且天衣无缝,宛若最初。还是太过自傲呵,她从不猜测分隔的日子里,他是否改变,理所应当的以为他还是以前的任煦,那个温柔的,单纯的,人淡如菊,属于她的任煦。然而莫欦的出现像夏夜里的一丝凉风,她被迫清醒。唯一,究竟是多奢侈的一个词,她竟妄想企及。11年,物换星移,如何苛求?于是她退避三舍,装聋作哑,小心翼翼的经营这一段感情。但所谓爱情,从来就不是刻意的,如果需要经营规划,便失了纯粹。时至今日,她终于体会。
梳洗后,陷进温暖的被褥中,理应是极其疲惫,却是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看着镜子中妆容精致的脸孔,秦铮觉得讽刺。苍白也好,暗沉也好,统统被妆容掩盖,几乎不见一丝痕迹。微笑,用惯常的弧度,自信而疏离。原来,她究竟是秦铮,纵使身心俱疲,也断不会示弱,也罢,就让这一身的傲骨,伴她终老吧。
忽然,锁孔微响,秦铮从浴室里出来,就见到任煦仰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一身灯红酒绿的糜烂气息,一脸疲倦萧瑟。
发觉秦铮的视线,任煦睁眼朝她看去,秦铮并不开口,转身收拾桌上的蛋糕以及饭菜。任煦顿时惊醒,急忙起身,身形一晃,踉跄着几乎跌倒,
“秦铮,对不起,我忘了,我……”
“跟莫欦一起?”秦铮淡然的问。
任煦急切的想要解释,“是,因为……”
“等一下,”秦铮打断他,“我只问你一句,你爱她吗?”
“你,不信任我吗?”任煦不答反问,神色森严。
“好,我换个问题,你爱过她吗?”知道他的意思,也相信他的为人,如果他爱莫欦,就不会和自己在一起。但她介意的,从来不只是现在时。
任煦的脸上清楚的写着矛盾,良久,“无论如何,都过去了,真的,从今天开始,都过去了。”
虽然是意料中的回答,秦铮仍然觉得心里一阵翻腾,好不容易稍微平复,抬头,坚定而缓慢,“我需要时间,所以,暂时,先分开吧。”
闻言,任煦蓦地抓住秦铮,指节泛白,极力维持嗓音的平静,“为什么?因为昨天?那么我道歉……”
秦铮定定的看他,没有言语。
任煦急了,“因为莫欦?我是跟她交往过,但都过去了,秦铮你讲点道理,这根本不算背叛。”见她仍是低首不语,忽然觉得愤怒,怒不可遏的骂,“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有一点在乎我就不会把分手说得这么容易。我他妈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说罢松手,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秦铮叹息,眼泪,到底是忍不住啊,“就是在乎,才不能瓦全。”如果不在乎,她可以轻易释怀,甚至很快忘却,无欲则刚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就是因为在乎,才做不到“无欲”。她承认,她傲气得近乎天真,偏执的追求一份完美的感情。对于任煦,她无法指责,毕竟他毫无过错,他只是在彼此缺席的日子里爱上另一个人,无所谓出轨,无所谓背叛。只是因为她爱,所以容不下一点瑕疵,只能推开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着任煦,她无言以对,于是径自离开。并不是不爱,只是爱得太过理智。她清楚的知道,为了那一点可笑的傲骨,她赔上了两个人的幸福。
晚上,回到家,已是人去楼空。心,很平静,真的失去以后,反而有种解脱的快意,因为不再惧怕失去。况且寂寞之于她,实在不陌生。
走进厨房,从柜子里取出如蜜粉一般,细致而均匀的咖啡粉,这是前天刚买的。用微量天秤称出精确的16克,放进平底的填压器压实,将煮沸的开水稍微冷却,随后注入紧密的咖啡块,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像在进行一个仪式,庄严而神圣。短暂的25秒以后,一杯泛着美丽的赭红色泡沫的液体便静静的躺在杯中,散发着浓郁的醇香。Expresso,意大利人Luigi Bezzera在1901年发明的冲煮法,用这种方式煮出的咖啡,具有多种强烈又狂野的香气与口感,是任煦的最爱,而她,来不及让他品尝。
浅啜一口,浓郁而不会过于苦涩,透过马克杯传入手掌的温度,炙热得噬人。对于咖啡粉来说,最适宜的温度是95度,这样才能让香味毫无保留的挥发到极致。她和任煦的这一杯水,曾经冷却了11年,对于咖啡来说,太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