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夏.疼痛(1 / 1)
洋娃娃般的透明肤质,睫毛轻轻颤动着,浅浅的影子映在微红的脸颊上,长长的大卷发披散下来,黑成了一抹风景线。
皇家私人飞机上,夏初鸢,凌欧和付晴锐正从威尼斯回程。
她就那么静静地睡着,没有谁胆敢打扰。
她像是一个嗜睡的甜美的夜神,卧在绝艳的镜湖旁,如秋毫抖动的水纹都收敛起姿色,世间生灵都被她的美而吸引,而沉沦。
就是这么一个绝美而易碎的玻璃娃娃,终究还是下定决心选择面对自己的一切,面对未知的未来,面对所有的失去。
让人不得不揪心。
莫夜他……应该已经好起来了吧……
阳春三月,淅淅沥沥的雨丝,叮叮咚咚地敲打,意思青春的气息,在空气里氤氲。
夏初鸢下了飞机,是午后,阳光不暖,亦没有威尼斯的寒冷那么彻骨,天上下起一阵太阳雨。
夏初鸢发现自己真的有那么点想家了。
凌欧撑着一把蓝色的伞,几乎整个伞面都遮挡在夏初鸢头上,而付晴锐则是拖着夏初鸢的行李,其他行李都是由身后的保镖提着。
浩浩荡荡地下了飞机。
夏初鸢的视线自从出了舱门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那个站在楼梯下面的女人。
纯金色的长发,是小卷,像芭比娃娃一样。
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是黑瞳。
绝对是个混血儿,中外混血。
她高高挺挺的鼻子,充斥着精干利索,红唇商业而严谨,恰到好处的妆容,配上她一身黑色的职业装,一看就是个白领以上的小资女性。
LV的包包,黑色,很有个性。
她死死地盯着夏初鸢身旁的凌欧。
凌欧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为夏初鸢撑着伞,微微弯曲的身子,尽显对眼前人的体贴和爱护有加。完全放下了尊贵的身份,只是尽情迎合着她。世界里只剩下她。
根本没有发现眼前的危机。
“啪”。
清脆响亮命中率百分之百的——一个耳光。
凌欧微微侧着的脸上没有表情,白皙皮肤上粉红色的手指印愈发明显。
付晴锐一脸满不在乎,等着看好戏的样子,酷酷地撇过脸,把行李交给了保镖,然后慢慢地向夏初鸢走过去,接过凌欧手中的伞。
目光一刻都没有因任何事情的发生而离开夏初鸢。
两个人都是。
“请问你是?”依然的镇定自若。
夏初鸢。
不会像一般女生一样看到自己的好朋友被扇了一巴掌就不顾一切地泼妇骂街顺便给她回一巴掌,也不会摆个酷脸擦身而过装得高贵给他们两个一个私人空间解决。
她只是淡淡的,却充满气势地,询问。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女人看了一眼夏初鸢,又回到凌欧身上,目光充满了怒气,却拼命抑制着。
“有事吗?”凌欧语气冰冷,夏初鸢心里微微一惊,毕竟自己从未从凌欧口中听过这样的语气,看来凌欧确实对自己的爱恋达到了一种境界。
女人很专业地收敛起了愠怒,直起身看着凌欧道。
“学校突然没了你的消息,女王陛下找了你整整一个月,”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瞪了一眼旁边的付晴锐:你这个全球超级黑道集团首领是干什么吃的!
“你要来中国,女王允许了,你要一个人住,女王也就默许了,你惹出来的桃色新闻,不知道为皇室蒙了多少层耻辱也就罢了,现在你居然还玩失踪!女王那么纵容你,连首相都看不下去,你觉得你以后能够顺利继承皇位吗?你觉得以你这样的行为作风会让臣民给予信任吗?!”
女人金黄色的头发撒上了些雨丝,身后的黑衣保镖也不敢向前,阳光照射在上面,夺目得有些刺眼,纤小的身躯有些微的颤抖。
夏初鸢大概明白了一大半。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事先太过自私任性,没有怎么考虑凌欧的立场就要他陪自己一起去威尼斯,现在惹出来的祸可不小。
夏初鸢刚想说点什么,她却又开口了。
“夏小姐真不好意思。我叫Amy,是英国皇室派来的的执行秘书。”话音未落,身后的保镖便拿起夏初鸢所有的行李,然后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们会安全地把夏小姐送回家,请不必担心。现在,凌欧王子和主席先生务必立刻跟我回一趟英国。”Amy说完,对身后了保镖示了意,几个保镖就走上前来。
夏初鸢看了看付晴锐,付晴锐点了点头。
凌欧立刻想要说话,却被夏初鸢制止了。
“好的,那我先走了。”
夏初鸢调皮地一笑,心里却无限感伤。
看来以后的路需要自己好好面对了呢……这两个陪伴自己度过最痛苦最痛苦的时光的朋友,可能就这样永远没有机会见面了。
即使心里哀伤到了想要掉眼泪,却也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个。
也许有不舍,也许有回忆。
可是终将需要离别,相隔东西半球的距离。
她轻轻地在凌欧右脸上亲了一口,又在付晴锐左脸亲了一口,然后亲昵地搂着两人的手臂,笑着说:
“我走了哦,你们两个一定要好乖好乖的!”
她放开了手,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给他们一个大大的微笑。
阳光在她的脸上洒下一块阴影,太阳雨已经停了,她的身后出现了一条大大的彩虹,她的笑在整个春日里,映成最美的风景,最后的剪影。
她掉过头,再也没有回眸……
拖着万分的疲惫和离别的悲伤回到了家。
只是让他们把行李放在家门口,并不希望这些人闯入自己的家,于是给保镖们道了谢,便让他们离开了。
慢慢地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外面黑色的铁栅门。
然后大包小包地一起把东西拖了进门。
余光突然看到房子一旁有一个人影,警惕地转过头,却被惊呆。
樱花树下的少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妖娆的雾气,通体鲜艳的雪白。
他很高,似乎遥不可及。听到声响,他轻轻地一转身,像是丛林深处沼泽地潜藏的被打扰到的妖精。
他的美让人遥不可及。
让夏初鸢也几乎窒息。
是一张极其俊美,甚至不应该出现在人世间的完美轮廓。
任何看到他的人,都只会不顾一切地疯狂迷恋上他,他是一个妖精。一个摄魂勾魄的妖精。
就仅仅这么一个回首,一个动作,就让人喘不过气。
夏初鸢当时就知道,这个少年是有能力让自己再一次爱上的男子。
“……离?”
呆立了很久,夏初鸢终于脱口而出。
对。离天使。那个把夏初鸢和蓝奈的灵魂对换了的天使。
“你怎么会……”
离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吻住了夏初鸢半启的唇。
不同于任何一次的吻。
这是缠绕着妖精的旋律的吻。
这是魅惑人心摄取灵魂的吻。
这是没有任何人有足够勇气去抗拒的吻。
夏初鸢没有拒绝,只是稍微地迎合着。
她害怕出现有关莫夜的幻觉,可是她发现,天使的吻,会让你整个脑袋都清空,完完全全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是整个世界的快乐。
离放开了夏初鸢,深深吐了一口气。
夏初鸢此时才发现铁栅门外,站着的是莫夜。
他都看到了?!
都看到了……
莫夜头上还绑着绷带,衬衫渗着血迹,手臂上的白色绷带已经有了一层血,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双唇,伟岸的身躯透出一股莫名的脆弱。
他的手腕上,黑色的绸带紧系着,黑宝石闪着幽幽的,悲伤的夜光。
他的瞳仁张大,双唇紧闭,眉头蹙成了皱纹。
他看着夏初鸢的眼神,说不清是深情,还是怨恨。
夏初鸢心疼了。
彻彻底底地心疼了。
她疼得直想倒在床上翻滚。
可是她没有,没有流泪,没有表情。她直勾勾地看着莫夜。
她疼。
她忍。
“你……”莫夜开口,沙哑的声音充溢了复杂的情感,他的疲惫,他的苦痛,他大病初愈却一刻不敢耽搁地跑来找她,却看到这样的画面……
在这一个字里,实在包含了太多太多。
“好久不见。”夏初鸢微笑得很好看,好看到没有人会发现她这微笑里的疲惫,悲伤,疼痛,和折磨。
“鸢……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一起逃离好不好,我们放弃一切好不好……
好不好……
莫夜此时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不想问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夏初鸢这个月究竟去了哪里,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眼前这个女子,想要她陪伴自己度过一生一世,无论再有什么灾难都无所谓了,无论再怎么穷途末路也无所谓了。
他可以为了她放弃万贯家财,放弃掉整个家族。
他除了她之外,什么都不想要了。
“离,这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莫夜。”夏初鸢灿笑如花,再自然不过地搂着离天使的手臂,脑袋微微斜着,靠在离的胸膛前,整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她笑。
她依然笑着。
朋友?一个朋友吗……
只是这个词,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情感,淹没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
只是这个词语,极其残忍的词语。
莫夜的泪水,悬在眼眶之畔。
“鸢……”一个字,是哀求,是颤抖,是绝望的悬崖上一株零星的稻草,是混沌黑夜中一颗遥不可及的星辰。
是看似相近,却相隔几亿光年的距离,是没有希望的希望。
夏初鸢靠在离身上。
看似亲昵,其实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支撑自己。
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去面对莫夜苦苦的叫唤。
她明明理解他这个字里面包涵着的千言万语,她明明知道他所遭受的折磨和苦痛,她感同身受,甚至相连着他的血脉,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细胞,都在大声地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她明明懂得它们所表达的是什么。
——思念。
可是,她不能。
“不好意思,我们要进屋了。”夏初鸢慢慢地站直了身,离很体贴地暗地扶了扶她的身子。她真的是一不小心就会扎头摔在地上。
但她却放开离的手,自然却有一丝僵硬地走过去,把半开着的铁栅门上了锁。
莫夜被关在外面,像个被遗弃了的孩子。
夏初鸢转身,无言,离去。
她给莫夜的最后一个微弱的印象,就是那一瞬间的味道。
她的味道。
她最后最后,留给莫夜的,只剩下这么一点。
如果记忆遗忘了。
声音不记得了。
那么味道还会存在吗?
“鸢!!!不要!!!”莫夜的喊声低低地,却强烈地抨击着夏初鸢的内心。
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离很清楚,她有足够的坚强支撑着自己,她也必须面对今天,必须做个了结。
天已经黑了。
三月春,雨似乎永远都下不够,午后的小雨似乎还没有下个过瘾,留到此时才开始淅沥。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莫夜绑在伤口上的绷带被雨水打湿,伤口开裂,流出的血渗出了浅蓝的衬衫。
手臂上的鲜血顺流而下,浸透了手腕上黑色的宝石。
“我们已经结束了。”夏初鸢任由着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身上,脸上,水晶般的皮肤上。
痛,却全无感觉。
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雨水也可以那么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
只是声音平稳,清冷,毫无感情。
“不要再来找我,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已经,不爱你了……
夏初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莫夜。
她知道,戏要演得真实,就必须让自己痛个彻底。
离微笑了。
这个女子,坚强得超乎自己的意料。
她可以不带一点颤抖地说出违背自己内心的话,可以从自己口中说出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也可以笑着看着这个被自己伤透了的自己那么深爱的人,在雨里,心碎得血肉模糊。
她可以宁愿让自己的血流光,亲手揉碎那为她而跳动的心脏,也不要毁了他的一切。
莫夜的双膝迸出了水花。
他至高无上,他是应当坐在皇座,手执权杖的男人。
他跪下来了。
夏初鸢瘦弱的身躯几乎要在雨里崩塌。
可是她直直地站着,她的双腿颤抖地厉害,她面无表情,她长长的发无限凄凉地贴在身上,脸上,脖子上。
她的眼睛死死地睁着,死死地看着,死死地让雨水打进眼眶里面,死死地感受着这一种疾首痛心的悲伤。
他居然对她下跪了。
“鸢……”
“我不想再见到你。”
夏初鸢转身进了屋。
离看了莫夜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夏初鸢身后,关上了门。
夏初鸢全身湿透地倒在地上。
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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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零有话说 →→→→→→
最后还是把标题改成2个字的..比较好看...
原谅零某人对美感的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