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的星光(2(1 / 1)
第二天余微走岗上任,下午放学后就往办公楼走,一个冒冒失失的人从身后跑来,直接扑上了她的背,她光听脚步声也知道是谁,一把把杜恒月拉到面前来,不悦地问:“你瞎跑什么?!”
“我……我陪你。”杜恒月喘着气说。
“你是想帮我呢,还是想替你哥赎罪?”余微玩笑道:“听话,回家吧……你哥找你做功课时找不到人又是我的错了。”
“没关系!他今天也还要巡逻呢,我肯定比他先到家……六个厕所你一个人做要做到什么时候啊?你回家太晚也不好吧。”
余微一时语咽,她回家晚不晚有谁在意呢?
那个家……曾经有欢声笑语,曾经和谐美满,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而已。
余微吞了吞口水,拍拍杜恒月的肩膀,板着脸说:“赶紧回家,不然我要生气了。”
杜恒月看了她好一会儿,瘪着嘴说:“好吧。”
余微其实是很怕寂寞的人,看上去喜欢独来独往,但如果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她总会不动声色地开心,这一点杜恒月也是亲近后才发现的。
余微家里的事情,杜恒月最初也是听说来的,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爸爸是一个什么公司的小职员,经常出差,所以余微一个人在家是常事。
杜恒月对余微的崇拜最开始无疑是从她的美貌和叛逆的个性开始的,现在了解越多反倒越来越心疼她了。
杜恒月是独生子女,从小受尽宠爱,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她去过余微家几次,余微都是自己熟稔地忙里忙外做饭打扫卫生。某种层面上,和余微的亲近,提前让杜恒月开始懂事,在家偶尔也会帮忙做家务了。
她做这些,会得到大人的称赞和更多的零花钱,余微呢?
大家看到的只是她坚强冰冷的面具,有谁尝试过去了解真正的她呢?
虽然只是打扫厕所这样一件小事,杜恒月却前所未有地为余微感到不平,一时之间对从小喜爱亲近的堂哥产生了讨厌的情绪。
当天杜恒泽一进她的房间,她就嘟着嘴往外推他,杜恒泽不解地扒住门框哭笑不得地问在他胸前乱拱的小朋友,“你这是干啥呢?”
“哟……谁惹你生气了?”杜恒泽弯腰看她,杜恒月小手一指,“就是你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杜恒泽无语地问。
“你欺负微微就是欺负我!”
“哈?”杜恒泽茫然地看着又激动起来的堂妹,“哪个微微?”
“就是因为你打小报告,微微才被罚打扫卫生的!”
“哦……”他反应过来,后花园那个女孩子,“你和她很要好吗?”
“当然!”杜恒月下意识抬起了下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杜恒泽嗤笑一声,“要是叔叔知道你和那种学生交朋友,不教训你才怪。”
“什么叫那种学生?”杜恒月的怒火又被点着了,“微微可是好孩子。”
好孩子?
杜恒泽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在后花园看见的那张脸,是好孩子的模样,可她的眼神和言行举止,哪里像好孩子?他如此想着,不由自主皱了眉头。
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让杜恒月捕捉到,她更是火冒三丈,把她亲爱的堂哥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拖了把椅子面对面坐下,很认真地说:“你不要误会,微微她……”
一个小时后,客厅里的叔叔婶婶看见杜恒泽出来,不安地问:“今天怎么这么久?恒月错了很多?”
“没……没有,我和她聊了会儿天。”杜恒泽打过招呼溜回对面自己家,心想这哪儿是聊天,分明是强制性洗脑!
不过……那个女生真的如恒月说的那么可怜?
被妈妈抛弃,被爸爸无视?
小学时因为被老师骂笨体罚什么的,才从此厌恶学习?
第一句虽不假,第二句很明显是杜恒月私自编造的。
余微这个名字,他倒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从来没放在心上,更没见过人,今天关于她的信息一股脑地涌上来,再和记忆里那张脸对上号,她的形象突然立体起来……
他看见她的时候,她侧身对着他,打火机的火苗正闪着微弱的光。她穿着还算规矩的服装,披肩的半长头发挡住了她的脸,所以他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女生在玩火。
可当她回过头来,手里提着已经被点燃的布条,桀骜地看着他说话时,他才领悟这个人并不如她五官所呈现出来的那样温顺。
她的五官很漂亮,讨喜的、不具任何攻击性的漂亮,眼睛大而有神,鼻梁很挺,使得整张脸更有轮廓,而且看得出来年纪比他小,还没完全长开,眉眼间的稚气也被她刻意的眼神举止强行压了下去。
杜恒泽本来对巡逻这一套很是讨厌,只是被迫推到了这个位置。放在平时,别说是烧那么一个小布条,就算是打群架他也觉得与他无关,可看见她那么挑衅地看着自己,突然就觉得不能忍受。
况且撇开这些私人情绪,他还算秉公办事吧?那么她被罚打扫卫生有什么好委屈的?恒月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咒,用得着这么帮她说话吗?
单亲家庭的孩子那么多,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用幼稚的叛逆来报复吧?杜恒泽一向看不起无病呻yin的人,家庭不和生活不易的人难道不是应该更加努力吗?
这样一细想,在短暂的同情后,他对余微的印象又回归到了第一印象——不自量力的骄傲、无理取闹的玩酷。
一周的卫生处罚,真正做完后也不过那么回事儿,解放后的第二天,余微哼着歌来上学,在楼梯上和同学嘻嘻哈哈,余光里却瞥到另一个人。
杜恒泽就走在斜后方。
余微和他的目光对上了一秒,又立马转开,心想她聊她的天,又没说他坏话,他用得着皱着眉一脸厌恶的模样吗?
走进教室,杜恒月正站在讲台边兴致勃勃地和周围的几个女生讨论着什么,看见她后激动地跑过来说:“微微,愚人节快到了!”
“哦……”余微不咸不淡地应一句,什么节日都与她无关。
“我们在商量怎么整人呢!你有没有好的想法?”
“整人?”余微眼睛一亮,挑眉问道,“以前都有些什么方式啊?”
“最常见的么,就是在人背后贴条啊,对谁谎称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啊……”
“停!”余微举手作投降状,“这样幼稚的招式真有人信吗?”
“当然!”杜恒月嘿嘿笑,“听说上当的还不少。”
“……都是些做贼心虚的。”余微讪讪地回,心却想自己虽是办公室常客,愚人节那天也要加倍小心。
“现在愚人节还是表白的好机会。”另一个女生说,“跑去对喜欢的人说我喜欢你,如果他表现得那什么,就说今天愚人节我骗你呢,不会丢面子。”
“……这个倒是不错的创意。”余微颔首,一会儿又说:“可惜啊可惜,我们都没表白的对象。”
“我看你那天会收到很多这样的表白。”杜恒月摸着下巴一脸幸灾乐祸。
余微沉吟一会儿,突然诡笑起来。
四月一日当天,余微大摇大摆地打着哈欠出现在教室门口时,早自习已经将近尾声,英语老师的脸色很不妙。余微也前所未有地觉得对不起老师,如果早前认真听老师的课,昨晚她就不会为了那么一两句英语纠结到十二点了。
课间操结束后,余微找到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女生当邮递员。
“高一一班是吧?”那个女生向余微确认。
余微点头,“对的……”还万分苦恼地说:“哎,我也是帮别人递信,但他认识我,我就不好出现了,麻烦你了。”
杜恒泽听同学说外面有人找他时,正在做眼保健操,班上许多同学都戴上了眼镜,他可不想这样。
由于同学语气里的暧昧,他早就猜到来找他的是女孩子,可没想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还以为会是恒月那丫头呢。
“请问你是杜恒泽同学吗?”
“是。请问……”
“这个……”女孩子塞给他一个信封,抬头看见他有些迷茫的眼神,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给你的,是我同学的朋友。”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杜恒泽进了教室,扒开八卦的好友李征,不以为然地把信封扔进了书包。
后两节课余微的心情特别好,惹得杜恒月写了个纸条扔过来。
“你整到人了吗?笑得那么开心。”
余微在课桌下踢了踢她的凳子,往下按了按自己的嘴角。
放学后余微在校门前几个路口和恒月分了手,又慢条斯理地往回走,学校里还留着一条让人开心的大鱼呢。
可当她鬼鬼祟祟地来到鲜少造访的高中部教学楼天台,探头探脑窥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不会吧……”她低声自言自语,“那种书呆子不是应该很好骗的吗?”
她又在宽敞的天台转了一圈,确定他真的没来后,恹恹地往楼下走。
她果然没有整蛊的天分。
余微带着莫名的低落走到一楼大厅,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几个人吵吵闹闹地往她这边走过来,她瞥了一眼,赶紧加快脚步。
“余微!”可脚步还是不够快,身后已经传来叫声。
她当没听见继续往外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后,她的手臂被拽住了。
余微深呼吸,无可奈何地回了头,严格说来只有一面之缘的吴念同学满眼惊喜地看着她。
“真巧。”吴念同学自以为很有魅力地眨眨他天生的桃花眼,“一起吃晚饭吧?”
余微还没开口拒绝,后面走上来一个很勇敢的女生,直接挽住了吴念的手臂,之所以说她勇敢,是因为才刚刚四月,夏天还远着呢,这位同学已经穿上了超短裙,大方地裸露出白嫩的两条小细腿。
这位勇士瞄了余微一眼,抬抬下巴,懒懒地问:“她谁啊?”
“一个好朋友。”吴念故意说得很暧昧,余微忍无可忍地甩开吴念的手,淡淡地说:“我没觉得我们是好朋友,抱歉,我要回家了。”
吴念还要挽留,那位勇者很帮忙地拉住了他,鼻子里冷哼一声,对着余微的背影大声说:“真有自知之明。”
余微头也没回,依稀听到吴念有些忿忿的责怪声,和女孩子软糯糯的撒娇声。
不知道是祸不单行还是上天终于眷顾她,走到校门,杜恒泽竟然也推着车站在那里。余微加快了脚步,确定他看见了她后,才稍带吃惊地说:“你还在学校啊?”
他轻轻点点头,停了一会儿又说:“你知道的……那个巡逻。”
说起巡逻,余微脸色一变。
她的脸色变化很有趣,杜恒泽又玩笑道:“……你这么晚还在,是换了个地方玩火吗?”
余微干笑两声,没话找话地说:“愚人节快乐!”
“哈?”杜恒泽傻眼,她说话也未免太跳跃了。
余微对着他茫然的脸扮了个鬼脸,轻快地说:“问恒月好,我先走了。”
她扔下这句匆匆消失,杜恒泽站在原处挠头,纳闷道:“你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