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故人何处是(1 / 1)
两日后,灼灼三人已经到了两国边境的宁落城外,目前北朝的大军就是驻军于此城内。
灼灼自然不会那么傻,自投罗网往军队大营去。此刻因为打仗的关系,城内警戒十分严密,进出城都要进行搜索和限制。
不过灼灼一行现下衣着普通,布衣素容,灼灼还给自己和曼离都化了妆,此刻看来,不过是老妪带着一儿一女寻亲。士兵盘查时灼灼应对伶俐,顺利被放入了城内。
三人投了家客栈,要了两个上房,此刻已经是日暮时分。
用了晚膳后,灼灼一人在房间内转来转去,盘算着如何才能出城去相邻的黎国落日城,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也是黎国大军现在驻军的地方。
“喂,怎么样?想出办法没有?”曼离抱腿坐在床上,瞅着在自己面前不知道来回走了多少回的灼灼抱怨,“你别转了行不行,转的本、本姑娘头昏。”
灼灼停下脚步,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想转啊,这叫脚步转,脑子也转!”
“什么歪理。”曼离嗤笑一声,道:“那你转出来没有?”
灼灼叹气,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缓缓开口。
“适才我向掌柜打探过,现下两国打仗,为防止奸细潜入,两边的贸易好像都暂时限制了,除了私货……”
灼灼兀自念叨着,忽然眼睛一亮,拍桌道:“私货能走的路,我们肯定也能走!我让小云云去打探下附近的私货商人的出境路线。”
曼离揉着脚上的血泡,蹙眉问:“你这个侍卫真的就那么可靠?毕竟他原来是那人的……”她没有说出冥天行的名字,眼里眉间有羞涩也有忧伤。
灼灼瞅了她一会,两人对视,静默了半晌,她才悠悠开口:“我相信,小云云是个忠厚之人。”
习武之人最重情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日她在七哥军棍下要了黑云做侍卫,虽不曾想过要他报恩,但是自从那次后,他就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即使这次自己提议要出来,他也默默点头答应,半句不曾与他人言过。
更何况,看那日在城隍庙,他对自己的失踪确实是心怀极大的愧疚的,那样认真严肃的人,找到自己的时候却是双目通红,布满血丝,跪在自己面前,她去拿他手中的烧鸡时触碰到他的手,那手还在微微颤抖。思及此,灼灼抬头,看向曼离,一字一顿地坚定道:“我相信他,即使他背叛了我也是我自己的责任!”
曼离神色复杂,啐了句:“你说好就好,我累死了,睡觉!”
灼灼哼哼,心底骂了一句,大家都是公主,你以为你嫁了人就可以颐指气使了么?虽然这样想着,还是挪着步子去洗漱。
而门外有黑衣人,靠在门边,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双拳紧握,点漆双眸中有银光一闪而过。
入夜,月色迷人,静谧无声。
此刻的落日城的黎军的主帅大帐里,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烈咳嗽。
闻讯而来的萧逸掀帘入帐,连满身血污的战袍都未曾换下,一身风尘,神色焦灼,直奔屏风后面的床榻。
萧云辰脸色苍白,垂眸半靠在软榻之上,单手翻阅着书卷,除却一阵一阵低低的咳嗽声,神色沉着镇定。云若白半跪在踏板上,伸手替萧云辰把脉,神色肃然,浓眉紧紧锁在一起,看得萧逸心惊。
“儿臣叩见父皇。”
萧云辰放下书,神色柔和了些,仔细端详他一会儿才笑道:“瞧你这模样,慌慌张张的,哪里还像个先锋将军!”
云若白抬眸,淡淡道:“皇上您也算不上称职的主帅!”
萧云辰不怒反笑:“若白,朕发现自从出了京,你的胆子就回来了。”
若白敛眉起身,淡淡开口:“出了京,您是将,我是谋士,将军与谋士之间,自然要与君臣之间要亲厚得多。”
萧云辰一愣,旋即唇角泛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挥挥手道:“既是谋士,你就先与逸儿商量下新的战局。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父皇,您一定要保重龙体!”萧逸忧心忡忡地开口。
“放心吧,朕心事未了,怎么死得了?下去吧。”萧云辰笑笑,阖眼养神。萧逸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云若白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得默默地道了“诺”,退了出来。
“云三叔,父皇的病状究竟如何?”出了大帐,萧逸这才低低开口问道,语气焦灼。
若白叹了口气,无奈地答道:“皇上是中毒,而且是慢性毒,如今毒已入心肺,看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
萧逸震惊地转头看他,竟说不出半句话来。何人会有如此大胆,向父皇下毒?难道是——
“不是太子。”若白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出声为他释疑。
“那,那是……”萧逸愕然,那还会有谁呢?
若白抬头望向天空,举步往营外走去,萧逸赶紧跟上,却听得他无奈地叹息:“目前最大的困难却是皇上根本不配合我与太医的治疗,不愿解毒;明知解药在谁手上,也不愿意取……”
萧逸被震在原地,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若白打断:“殿下,眼下北军应该不会进攻,不如进落日城故地重游一番如何?”
这话题,转得好像有些快了吧。萧逸心中担心父亲,又不好意思直说,只能盯着一派自然轻松的云若白,半天才吐出一句:“三叔,父皇说的很对,你的确与在京城时有些不一样。”
这样子,倒有些像那次跟着灼灼在竹林重逢时候,但又与那时稍有不同,虽然看起来一样的闲适轻松,万事都难不倒他的模样,但是现在少了以前的忧郁,倒是多了通透和豁达。
若白笑笑,没有说什么,丢下一句“进城也许会见到故人,拿到解药也难说”就负手飘然往前走。心境变了,空缺了的心被填满,即使那人不在身边,有思念为伴,也就足够,何必再耿耿于怀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
萧逸见此状楞了楞,随即反应过来,喜上眉梢,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悠悠荡荡进了城,萧逸跟着若白,却发现他径直往那最热闹繁华的芳华街走去,心中想到他要去的地方定然是“公子常来”,心中有微微窃喜苗头生出,莫不是若白口中的“故人”是她?
可是灼灼又会与父皇的病扯上关系呢?总不可能是灼灼下毒害了父皇啊。
正纠结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公子常来”门口,楼中依旧人头攒动,歌舞升平,人人申请陶醉,似乎丝毫未受城外大军的影响。
若白一进门,就有人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正是一直在楼中主事的红袖。
“今天一早起来就听见喜鹊喳喳叫,想着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盼了一天终于盼得先生大驾光临。”红袖挥着精致团扇,轻笑着上前,神情态度透着惊喜,可见熟稔。
若白轻轻牵动嘴角,作揖行礼:“劳姑娘挂心了。”
红袖笑道:“先生哪里来得那么多礼数,既来了,不如喝上一杯。”转眸看向若白身后正往柜台处张望的萧逸,不禁愣了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掩嘴笑道:“原来萧公子也来了,可惜我家灼灼丫头已经离家很久了。”她颇有深意地瞧了萧逸一眼,满意地看到萧逸俊脸泛红,这才转头对不远处的一个粉衣姑娘唤道:“弯弯,快帮我招待下望尧先生和萧公子。”
一抹苦笑自若白唇畔逸出,望尧,一年以前自己还顶着这个名字,如今听来却是倍感陌生。
那边姑娘应了一声,红袖笑笑就要走开,却被若白出声叫住。
“红袖姑娘,夫人可在?”
红袖闻言一愣,美眸闪了闪,这才柔声道:“先生请现在外厅静候片刻,我进去通报一声。”
“如此就麻烦姑娘了。”若白点点头,笑意浅浅,举步随弯弯的指引在不远处的空桌旁的坐下,萧逸随之跟上,撩起袍子优雅坐下。若白目送着红袖飘然离去,耳旁依旧有轻歌侬语,欢笑阵阵,脂粉香气满盈,却感到异常地亲切自在,他目光轻移,仔细端详着这四周,一切如昔,唯一的遗憾,就是拜访酒水的钱柜那里少了一个红色人儿,身姿绰约,拿着算盘,咬着笔头笑得灿烂,翦水明眸里透着狡黠。
想到这里,心不自禁微微刺痛,只是垂了眸,掩了思念,独自品茗。
“三叔,你说的故人是……原来是她?”萧逸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静,干涩开口。眉目之间滑过明显的不可置信的震惊,以及迷惑,还有沉痛。
若白扬起唇角,看了看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表示回答,旋即撇开头,留萧逸一人拧眉沉思,他却欣赏着那台上的伶人歌舞,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有些事情,连苏城之都可以因为一点点皮毛猜测得十之八九,更别说从小生长在宫中的萧逸了。
毕竟他早逝的母妃,与自己口中的故人,有着一张太过相似的精致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