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师徒嫌隙生,真假兄长聚(1 / 1)
不是那桃花寨的钱思倦,又会是何人?
可是为何,他会和师父在一起呢?
被云若白扶住的灼灼打量了下雅间,这才发现钱思倦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子,瞅着自己,眼中有隐隐泪意。
她与那人互相对视了好久,这才噗嗤一笑,上前拥抱在一起。
“欣然姐,见到你真好。”
钱欣然吸了吸鼻子,用力抱了抱灼灼,这才笑着道:“珊妮,不,是灼灼,你这鬼丫头,想死我了!”
“都坐下说吧。”钱思倦淡淡地开口插话,打断了两人叙旧。
灼灼闻得他说话,身子一僵,松开钱欣然,看向欣然座旁的他。适才的激动与忧郁已尽数敛去,彷佛只是她的一时眼花。那如玉清雅的容颜上甚为平静,双眸轻阖,看不出任何悲喜。
云若白对于灼灼与他们熟识的事情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诧,微微笑着颔首示意灼灼也坐下来。
“对啊对啊,我们坐下说!”欣然瞅了瞅面上不动声色,底下双手握拳快成青紫的某人,爽朗一笑,将面前的女子往自己的座位上一按,还在她耳畔“悄声”道:“他喜欢吃什么,你还没忘吧?”话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坐在灼灼身边的人听到。
灼灼尴尬一笑,明白她的心意,轻轻点头:“当然不会忘。”等得欣然也坐了下来,灼灼这才将视线转向身边的那人,脸色比自己离开前更加苍白,身形也比那时更显削瘦,神色平静,只是那紧锁的双眉却是出卖了他。
“钱思倦,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没有好好吃药?!”
她的心微微一颤,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声埋怨自然而然地就冲口而出,却让身边那人神色一顿,袖中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她是生气了吧?只有在生气的时候,她才会这么连名带姓的喊自己,他可以想象,她该有怎么样的表情,却只能想象。
他等这声,冲着自己怒叱的娇嫩嗓音,等了多久,恐怕连自己也忘记了。多少次午夜梦回,睁开眼看到的是依旧是一片漆黑,除了脑海深处那抹自己臆想临摹的鲜红色,和那本厚厚的经书,给了自己一些希望和温暖,再无他物。
当日,莫叔对自己说,若白姑父并没有死,并且已经重回朝堂,想要见自己一面,他才答应下山来这云京。毕竟,欣然曾说过,灼灼就是因为那杳然公主的回国被带至云京的,后来却被人救了去,便再也没了音讯。
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答应在外面与云若白相聚。虽然只是可笑的猜想,他认为人多的地方才会有更多的消息,她是那般耐不住性子的人,也许能够相遇也难说。可惜,一路上,欣然替自己看遍了繁华热闹的大街,都没有见到相似的身影。
而她却在他心灰意懒之际,从外面破门而入,一如她曾经的出现。
可是,缘何刚刚热起来的心却被她那声“师父”一下浇得冰冷刺骨。听着姑父用那样温和宠溺的语气与她说话,半是指责半是心疼。他的心忽然就变得如有一枚细细的长针在一针一针地往血肉里绵密地刺着,算不上剧痛,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麻,甚至还有暗红色的鲜血顺着针一滴一滴往下滴。
原来原来,她心中的那人,竟然是自己最最尊敬和崇拜的姑父。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命令“张嘴”,他下意识地微微启开嘴巴,一样小小的物什便进了自己口中,甜中带酸,轻轻一咬,满口生津,齿间充满了浓郁的果香。
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喂自己吃东西?
“好吃吧,阿三告诉我这悦来楼的雕花蜜煎可是根据他们苏家特制秘方制成的。不甜不腻,保证吃了胃口大开。”灼灼收回筷子,瞅着难得有些傻愣的钱思倦,看他脸上那突然升起的红晕更是从双颊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不禁一扫刚才的郁闷,吃吃笑了出来。
“果然还是个夫子,一点经不起调戏。”要是把阿三调戏那冷面神的手法用到他身上,估计都要从头红到脚跟了,灼灼兀自猜想,却没有察觉到对面云若白和钱欣然的神色都有了微微的僵硬。
“胡闹。”钱思倦低低叱了一句,微微睁开眼,神色却是舒缓自然了许多。
“害羞了害羞了,少爷,奴婢错了,您喝茶。”灼灼偷笑,将桌上茶递到钱思倦手中,看他苍白的脸上那明显的红晕,小模样倒还真挺明艳动人的,真想把阿三拉来好好调戏几把。
“你这丫头,思倦可不是你那些姐姐,哪经得起你这么逗?跟为师说说你怎么到这来了?”云若白淡笑着插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与尴尬。
“就那么跑啊跑啊,就跑出来了呗。”
灼灼抬眼看若白,低声嘟哝了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在云若白,钱思倦,钱欣然之间打转,好奇问道:“话说回来,师父,你们几个很熟吗?”未等到云若白回答,她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顺口接道:“难怪那莫老头会这么爽快放了我,师父,您不会和他也熟吧?”
云若白强忍笑意,点头严肃道:“确实,应该说是非常熟。”
“啊——”
“莫叔和姑父本就是同门师兄弟,相熟也不足为怪。”钱思倦转过头面向她,轻声开口为她解答,心中却带着几分忐忑。
“师兄弟?姑父?我师父是你姑父?”灼灼神色大变,霍然起身,看向云若白,目光灼灼。她在宫中听那个吵人的公主说起过,师娘是曾经最辉煌的世家钱家的大小姐。而也曾在宫中听风言风语提起,娘亲在做公主时候,本就是与当今圣上三皇子还有钱家的公子,“燕京双绝”之一的钱华最为要好。思倦姓钱,母亲在外亦顶钱姓。莫怪那冷面神明明姓冥,自己却姓钱。
“是的,思倦确实是我内人兄长之子。”若白对上她的眼,缓缓开口,却在看到她眼底那一抹烟花瞬间熄灭的同时,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一直不敢确信,她相信,一切的一切,娘瞒着自己,终究为了自己的安全,毕竟她一直以为宫廷险恶。所以才会将这连日来所有的事情统统一笑了之,顺其自然地乖乖接受。
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竟然连那样干净温和的师父,竟然是钱思倦的姑父,钱华最好的朋友。忽然,灼灼发现,这一直以来,所有自己怀疑的,都可以顺理成章的解释了。
为何娘放着高高在上的王妃不做,要跑到边境小城开一家人龙混杂的青楼。
为何师父要教自己那么多,尤其是书画和药理,因为,钱华将军最擅长最为世人所乐道的便是这些。真可惜,她除了画画,别的统统未学精通,兴许,也是扫了师父的兴,他才会失望透顶回到京城。
为何,师父对于变身王妃的娘亲丝毫不陌生。为何皇帝一让自己进宫,那封自己公主的北国旨意就来了。为何娘即使在这黎国皇宫,依旧常常不见踪影。
莫怪那莫言第一眼看到自己,就非要留下自己,大抵是因为自己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吧。连莫言都知道,更莫说与那钱华结为姻亲,同为生死至交的师父了。
那她算什么?每个人都自己的位置,自己所饰演的角色,而她到底是在戏里还是戏外呢?
云若白见她咬唇不语,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知此子莫若他,晓她聪慧,定然将事情猜了个七八,而且恐怕还会将一切往坏的方面想。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只能轻叹一声。“丫头,师父不想瞒你。但是这些陈年旧事,与你实在无多大干系,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灼灼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是啊,反正我该做的不过就是等在原地看你们给我制造一个又一个惊天动地的真相,然后毫无怨言地接受就可以了。对吧,师父?”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对着这张脸,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
殊不知,这些话似闪闪利刃,又如绵密金针,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心重创。
“丫头——”若白张口还想安慰她,却被她扬手止住。
“师父,我饿了,难得在阿三家蹭白食,当然要吃的好些。”见灼灼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是说话间却是再也不看自己。
灼灼刚坐下,思倦便已微微侧头过来,轻声问道:“没事吧?”
灼灼抬眸,看向他,那张柔和的俊脸上有着淡淡的担忧,思前想后,他大抵也与自己一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可信,这个世上,除了阿三,原来还有一个他会毫无心机地侧头问一句“没事吧”。有暖流从心底蔓延起至四肢百骸,她低低回了一声:“我没事,谢谢你,思倦哥哥。”
钱思倦一怔,而对面的云若白却是脸色大变,心中苦叹。
他就说,他的丫头,怎么可能猜不到。
正说话间,门却被砰然推开,众人抬头,却正是去而复返的冥天行,此刻正沉着脸,冷冷地盯着灼灼看。见灼灼如刺猬般回瞪自己,他薄唇轻勾,利眸扫过座上的其余三人,视线在灼灼身边的钱思倦身边停了停,再瞥了眼面色算不上好看的云若白,难得轻笑。
“我的公主妹妹,你可真叫为兄好找。原来竟是躲到此处会情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