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风起云涌时(一）（1 / 1）
本章配乐
鸿鹄书院——
“若白贤弟，老夫怎么也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啊。”袁天在见到云若白之时，也禁不住眼圈泛了红。
“袁兄，是小弟错让兄长担心了。”若白作揖道歉，面上微笑，眼底却也有涩意。
这位老夫子，无论是为人师表还是做人兄长，都是极为负责极有感情的，人缘极好，也深得学生敬重。一别数十年，也只有他，在重逢时候能够如此坦然的真情流露。有这样的真君子作至交好友，实是他的幸事。
入了座，奉了茶，袁天这才开口关切道：
“听闻贤弟这次是奉了圣命而来，要是有愚兄帮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若白放下茶盏，轻叹一口气，幽幽开口道：
“看来这次青州学子的确是有很大的情绪啊，连兄长这般不问世事者都也知道了。”
袁天一愣，随即神色一正，却是异常严肃。
“这次青州瘟疫，官府下令封城，使得众多士子进京被阻，已经有不少学生向我抱怨过了，十年寒窗也实属不易，怎么能轻易就抹去他们的前程呢？”
“这个兄长不必担心，皇上已经下旨派了太医下来，关于这疫病的药方已经有了头绪，科考也会延后在半月之后举行。”
袁天闻言表情也是倏然一喜，只是在片刻之后却又沉重起来，望向座下的云若白，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那贤弟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
若白起身：“此次小弟前来实是有个不情之请，此次青州士子之骚乱，虽说朝廷派了小弟前来调息，只是眼下情况紧急，还需要借助兄长在考生举子间的威望才能让此事更快地平息……”
“此事好说，只是何为情况紧急？”
“这……”若白再次叹息，不听话的徒儿啊，你看为师为了你都假公济私了，这么大年纪还要拉下老脸来求人，你可得给我为师好好活着啊。
“实不相瞒，小弟流落在外时曾有收过一个小徒，如今这不肖徒儿与友结伴上京游玩时不慎被这附近山贼所劫，至今生死不明，实在是忧心不已，所以才想邀兄长一起出席明日的举子聚会……”
“你我兄弟，说什么客套话，明天为兄一定出席！”袁天看到一向沉稳的云若白此时竟在自己面前如此轻易地露出担忧的表情，心底也明白，这小徒估计在云若白心中也定是占了大位置的，能让他如此忧心，甚至于搁置他一向重视的公事。
“放心吧，你那徒儿定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既然来了，你嫂子也备好了饭菜，我们兄弟两就好好喝上几盅如何？”袁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声爽朗。
“小弟还想再出城探探环境，恐怕要辜负——”
“也罢，你先去吧，反正来日方长！”
云若白颔首而应，心里想的都是苏小小对自己说的，灼灼丫头在这山中被山贼虏去的话语。想想小小身上的那些凌厉精准的刀伤，再想想手无寸铁不懂武功的灼灼，心底的寒意是一阵胜过一阵。
丫头，若是你真的只是为了上京寻我而出事，我死后又有何脸面去见你娘，去见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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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若白和太医的调理下，小小的伤已然好了大半，也神气了不少。就是人比以前懒了许多，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对云若白他们也是爱理不理，一副“小爷我很不爽，都给我离远点”的模样。
“小小，外面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云澈陪在小小旁边，笑嘻嘻地问道。
小小瞥了他一眼，打了哈欠，悠悠地开口：
“请叫我苏公子，云大人！”
“小小——”云澈垮了脸，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学得那小老鸨的一套，竟然还会反讽人了，真是，一点不可爱了。看她小脸满是纠结还要故作镇定，知晓她应是为那小老鸨的处境所担忧，才会变得如此，便也对她的古怪不置可否地一笑而过。
“真的不打算出去走走？我可是听说，那何碧和李清也在这青州城里，等待科举呢——”云澈故意拖长了话音，那双妖孽的桃花眼一转，冲着小小一笑，顿时让小小愣在原地。
美人计，也许对于一般女人来说而言，尤其施计的还是那个比自己还要美貌的男人，恐怕除了气得牙痒痒，也就没有别的反应了。而在平时，云澈也不屑或者这么做，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施计的对象是一向嗜美如命的苏小小，所以，此计一出，十有八九是成功的。
原来这个混蛋笑起来这么……迷人，难怪当初灼灼对他是“一见钟情”，立刻拿来做临摹的最佳人物了。
不过，竟然敢骗小爷我，还骗走了灼灼的美人师父，等我见到了何碧姐姐他们，在和你一一算账。苏小爷不发威，你就当我是软了脚的兔子了么？
苏小小一边努力吞口水，一边如是想道。
果然半个时辰后，便有两顶软轿从行馆偏门出去，朝城北而去。
而在墙角，有一黑衣人靠墙而立，正死死地盯着轿子离去的方向，眼底精光四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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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每日必做的事情，便是每日傍晚时分进钱思倦的屋内替他把脉，看他有没有按时服药。当他见到钱思倦，正要把脉时却发现了包在他手上那奇丑无比的绷带，脸色一下变沉了下来。
“手怎么了？”
“无妨，不小心被烫开，已经上药了。”钱思倦朝着他的方向一笑，淡声答道，唇畔却有一抹温柔无意泄出。
“看来你心情不错，是欣然帮你上药的？”莫言眼底滑过一丝吃惊，却也并未有多大反应，走向坐在书桌旁的钱思倦，不待思倦回答，又笑着言道：“
“如此糟糕的包扎技术，还是个死结，应该也不是欣然包扎的，是那小野猫？”
钱思倦在听到“小野猫”一词时候微微一怔，想起了少女虽然清冷却还是带着少许甜的嗓音和她在自己身边详细的絮说那些趣事，以及她身上那淡淡的馨香，直到现在彷佛还萦绕在自己鼻尖。
“你竟然真的让那小猫儿进了你的园子？你手上的伤也是恐怕也是她造次所为吧？”莫言的狐狸眼一眯，盯着兀自出神的钱思倦，眼底笑容深了几分，口中却道：
“果然该叫欣然好好看着这丫头的，下次绝对不能再让她进来——”
“莫叔，不管她的事，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所致。”听到莫言这么严厉的话语，钱思倦不禁开口打断了他，长眉紧蹙，语气已经有淡淡的不悦。
莫言见他这样，更是哑然失笑，踱步走近他，道：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今日感觉可好？”
“还不是老样子。”钱思倦淡声道，朝着莫言，茫然无焦距的眼微睁，欲言又止，讷讷开口，“莫叔……”
“嗯？”莫言正低头艰难地帮他拆手上那包得乱七八糟的绷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心底却在哀叹，他是不是真的看走眼了，挺聪明挺秀气的小丫头，怎么连扎个绷带都扎得和裹粽子无异？
“您回去别为难向姑娘可好？”
莫言手上动作一顿，挑眉看向钱思倦，见他面上微露红色，一脸为难，惹得他终于大笑出声。
钱思倦脸上尴尬更甚，习惯性地闭眼抿唇，偏过头去，顿了顿，这才开口：
“我已答应让小珊常来这里……”
“哦~，原来已经变成小珊了啊，刚才明明不是向姑娘的吗？”莫言戏谑道，难得看到思倦如此有生气，倒也有趣。
钱思倦听到他这般打趣，本就是不喜言辞的他索性闭了嘴，一声不吭，只是闭目养神。
什么时候叫得这般亲昵了？连一天都不到的光景，本来还是生疏地以礼相称的两人，在告别的时候已经熟稔如朋友？
大概是她终于忍不住肚子饿，却发现小厮丫鬟全部被他遣得远远的，只得不好意思地问他要食物吃那可爱的语气，或者是她讲到北方市井夫妻吵架眉飞色舞的语气，又或者是她解读诗书时候认真的语气……
种种各异的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她口中的生活好像是在另外一个空间，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听着她叙述的种种，他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心底忽然就萌生起了一种久违了的渴求，想要接触外面的世界，想要看看这美丽世界的渴求。
如果，现在他们算是成为了朋友，那么他渴望，他们的关系，能够近一点，再近一点。
一旁的莫言看他这般，也收敛了笑意，低头利索地帮他重新上药包扎，心底在喜悦的同时还是有一丝忧虑。
倦儿自从出事之后一直心性孤僻，不爱与人多接触，连丫鬟和小厮都不能轻易靠近，本来有个人能够和他多接触，心情好了，也许对他的身体也是有益处。这个向珊妮毕竟是外来的人，她与那人长得如此相像，定是有什么渊源，这也是他留下她的最主要的原因，必要的时候，这丫头也许真的是张王牌也说不定。
只是，若是自己的猜想成真，那么刚刚才找到朋友的倦儿，又该何处呢？
桃花山山脚——
云若白站在山脚，抬头山上看，白云茫茫变幻如苍狗，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竟给这不知名的山带上了些许神秘飘渺的色彩。
风吹过，扬起他宽大的青衫后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就要随风而去。
“大人，已经四处打探过，此处荒山，根本没有人迹。”侍卫匆匆来报，只是消息却是让他的心中阴郁越加扩大。
“继续找，记住，别暴露身份！”他沉声示意侍卫，心底的不安却不断扩大。
“是！”平民打扮的侍卫衔命而去。
云若白眯眼望向远方，能在这样小小的一座山里藏下让人不知的山寨，看来，这伙贼子确实不容小觑。正欲抬步往前探视时，一快马自远方奔来。
“云大人！大事不好了！”来报者神色慌乱，显然是发生了重要事情。
“什么事？”
“鸿鹄书院袁院长遇刺……”来报者看了眼变了颜色的云若白，不敢往下说。
“说下去！袁院长怎么了？”云若白只觉脑中一轰，咬着牙开口命令道。
“袁院长遇刺——故去了……”
他手中折扇轰然坠地，一向沉稳的脸上刷白，往山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沉声道：
“都撤了，回城！”
快马而去，扬起阵阵尘土，却不知，此次错失机会，风起云涌不知何时才是再见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