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飞来横祸(1 / 1)
韩露想睁眼,可双眼像被糨粘住了似的怎么也睁不开。她想伸手揉眼,手却绵软无力,半点劲儿也使不上。
整个人像悬浮在空中一般,飘飘摇摇不落地,一如韩露的心。
怎么酒喝多了,连心都醉呢?
韩露使劲摇摇头,终于张开了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是柳叶那张挂着泪水的干瘦小脸,这张脸此刻正欣喜若狂地盯着自己。
“六小姐,你总算醒过来了!”柳叶抽抽噎噎,好不容易才说完这句话。
韩露使劲支起身来,用手按压着沉沉的太阳穴,沙哑着嗓子问:“是夫人找我吗?”
“是,”柳叶点头,擦干泪水,“夫人派人来找了小姐不下五次。”
“我现在过去。”韩露晕乎乎地起身,套上鞋子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柳叶拉住韩露,急急地道,“媒婆已经走了,夫人说不用小姐过去了。”
媒婆?一瞬间,韩露的脑子似乎卡住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柳叶拉到了矮几前。
韩露推开柳叶递过来的茶杯,提高声音问了一句:“你刚才说,媒婆?”
柳叶点头:“说是想要六小姐的生辰八字。”
动作还真是快!她才来楚府几天,楚夫人就这么着急要把她嫁出去。
韩露从柳叶手里拿过茶杯,仰头灌了下去,一股淡淡的苦涩便从口中一直延伸至胃里。
没找到爹爹前,韩露孤苦伶仃;认祖归宗后,韩露照样无依无靠。
除了自己之外,她还能依靠谁?
韩露咬咬牙,放下茶杯,将手探进怀里去取昨日签好的契约书,摸了半天竟没找到。
难不成是路上弄丢了?那可糟了,没有契约书,昨日的酒算是白喝了,罪也算白遭了。
韩露顿时紧张起来,把全身上下搜了个遍,仍不见契约书的踪影。
“小姐丢了东西吗?”柳叶问她。
韩露惊醒过来,抓住柳叶劈头问道:“你看见契约书了吗?”
柳叶“扑哧”一声笑了,笑得韩露莫名其妙。她眨眨细长的眼睛:“小姐不是交给见证人保管了吗?”
见证人?韩露定神回想一下,隐约记得自己确实请了见证人。至于见证人长得是长是短是圆是扁,她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一概不记得了。
“看来我真是醉了,竟醉到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韩露懊恼地捶了一下大腿,不死心地问柳叶,“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柳叶红着脸直摇头:“名字不知道。但那位公子长得真是……我若是再见了,自然认得出来。”
他是潘安也与我无关。韩露无奈地看着含羞呆怯的柳叶,下一刻却皱眉咬唇,直恨自己糊涂。
见韩露的脸垮了下去,柳叶连忙接道:“小姐不用发愁,他昨日把小姐送回来时,让我告诉你:今日未时在酒肆里见。”
“现在什么时辰了?”韩露问柳叶。
柳叶咬咬嘴唇:“申时一刻。”
“怎么不叫我?”韩露抹了把脸,胡乱束了束头发。
柳叶叫苦连天:“若能叫得醒,小姐早去就见夫人了。奴婢也用不着死命遮掩,生怕让人知道小姐昨天曾穿改装出府。”
昨天的那套男装还在身上没换下来,倒省了韩露不少事。她站起身来,披上外套便往外冲去,片刻后又冲了回来。
“还记得那家酒肆怎么走吗?”柳叶点点头,下一刻便被韩露抓住手腕拖了出去。
街角边。韩露正发狠地盯着柳叶,直盯得她低下了头。
出府不久,这丫头就掉了向,又哪里找得到去酒肆的路。
“你不认路,昨天我们是怎么回的家?”韩露问她。
“我把住址告诉车夫……”柳叶声如蚊蚋。
韩露又好笑又生气:“看来你只记得楚府的住址!”
柳叶低着头,大气敢出一下。
当她们沿街打听着来到酒肆时,已是晚霞满天。
身着女装的柳叶怎么也不肯再进酒肆,韩露只好让她等在门口,自己走了进去。
店里生意居然很火,火到让韩露不得不怀疑掌柜的昨天对她说的话。
店里几乎座无虚席,五个伙计忙得像无头的苍蝇般乱转。
这叫生意不好吗?韩露心里立刻紧了紧。倒不是她生性多疑,只是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凡事谨慎为妙,小心驶得万年船。
“韩老板!”一个伙计认出了韩露,殷勤地迎了上去。
韩露一看,正是昨日被她灌倒在地的面色干黄的伙计。
对“老板”这个称呼,韩露还不是很习惯。她别扭地点了点头:“你叫什么?”
干黄的伙计一笑,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您叫小的于三吧。”他眼尖地看到韩露游移的目光,恭恭敬敬地道:“胡掌柜家里有事,临走时吩咐小的们告诉韩老板一声:约您来的公子请您明日未时再来赴约。”
“知道他的尊姓大名吗?”这是韩露最关心的。
于三摇摇头:“不知道,胡掌柜也没说。”他挠了挠头,似乎在竭力回想:“不过,那位公子倒是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韩露无暇关心他的长相,心里暗道:明天再见他时要回契约也不迟。
她沉吟一下,在店里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地朝于三道:“生意不错啊!”
“那是自然,”于三笑容满面,“韩老板的酒果然醇香宜人。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路人都闻香而来,许多‘醉云楼’的老主顾也来了……”
我的酒?韩露一愣,她还未同掌柜的商议此事,怎么就来了她的酒?
于三啰哩啰嗦,还想往下说,却被韩露打断:“拿碗酒来。”
于三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给韩露端来一碗酒。
韩露低头一闻,心中便了然了:这分明是她在“集巧苑”中所酿的那一大缸酒。
“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用这两个词来形容段怀点,倒也不为过。
弄清楚见证人是段怀点后,韩露的心放了下来,只是想到自己的醉态被段怀点瞧见了,又不自在起来。她不再久留,在于三崇拜敬仰的目送下走出了酒肆。
初冬的风不是很冷,吹在脸上竟有些暖意。融融的风吹得韩露的心也暖了起来。
韩露有些庆幸认识了段怀点。他虽出身名门,人却平和有礼。更重要的是,他的脾气很好,所以才能受得了“黏人精”的“千纠百缠功”。
想到这里,韩露不禁有些羡慕顾小寒了。她那能黏上段怀点这样温和的老好人,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只不过……
只不过他们的身份相差实在太大,顾小寒最后能得到她想要的吗?
不要去想了,至少他们现在很好。
而你呢?除了被欺骗和戏弄外,你都得到了什么?
心上的伤口被猝不及防地碰触了一下,疼得韩露暗中龇牙咧嘴。
其实,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为何会如此在乎呢?
过了这个年,自己就满十五岁了,也的确该考虑找个夫家了。
女人,总是要嫁人的。
“唉!”韩露长叹一声。
“小……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柳叶转过身来,关切地问韩露。
经她一提醒,韩露还真有了饥饿感。从昨晚到现在,她那可怜的胃里一点食物都没有。
空气中传来的阵阵诱人香气刺激着韩露。马上,她的肚子里便传出一阵咕咕的叫声。
见柳叶正专注地望着自己,韩露不由得脸红了,她掏出几个铜钱给柳叶:“去买几个烧饼来。”
柳叶笑嘻嘻地接了钱,穿过大道,往卖烧饼的摊位前走去。
一辆马车在韩露面前停下。车夫跳下车,问韩露:“阁下是韩公子吧?”
韩露一怔,随即点头:“在下韩露。”
“没错,是他。”车夫看着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韩露有些错愕,正想回话,却见车夫朝她身后咧开嘴笑了。
心猛地一抽,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袭来。不好!韩露想转头,可身子却不听使唤,人也软绵绵地往下倒。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韩露看到的是车夫那口闪着寒光的白森森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