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1 / 1）
当清晨的第一抹曙光破晓广袤的天际，沉睡中的大地渐渐睁开了她闭了一夜的双眼。
穿透薄薄的云层，淡淡的金色宛如织女手中的丝线，一丝一缕地纷纷坠落，点亮了苍翠的绿叶，吻醒了树梢的飞鸟。
悠风拂过，带着银铃般的笑声，经过刚刚开门的店铺，飘过打着哈欠的店员，最后，勾引起医院高层某间病房的淡蓝窗帘。
窗帘掀动，引进一室明亮，清晰了房内少女一夜未眠的憔悴面容。
虽然整夜未睡，但，她的双眼却依然光芒不退。
顺着她的视线，病床上，眼睛蒙着纱布的少年安然地躺在那里，宛若童话故事中被女巫施了法术的王子，静静沉睡。
雪白的被单上，少年略显白皙的手，紧紧地，被女孩的指交握，十指相扣，纠缠成锁，仿佛是一个承诺的印记，诉说着绝不放手的甜蜜誓言。
“吱呀”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袍的蓝眸男子端着一杯牛奶信步走了进来。
听到开门的动静，纪苡安反射性地回过头去。
“喝杯牛奶休息一会儿吧？”递上牛奶，黑发蓝眼的路威淡淡地道，顺手将纪苡安散落在额前的发拨到她的耳后。
他突来的举动让纪苡安稍稍愣了愣。
“谢谢。”不自在地接过杯子，纪苡安将视线调回病床上的云冽羽身上。
望着她眼中的忧虑和深情，路威的眸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陨落。
“滴答”“滴答”
沉默的空气中，路威手表的走动显得额外清晰。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像是在心底挣扎了很久，纪苡安迟疑着看向从适才起就一直盯着她若有所思的路威。
“等麻醉剂的药效一过他就会醒了。”耸肩，路威的口气听不出内心的情绪。
“那醒来后……他……他的眼睛……”会复明吗？
“怎么？质疑我的能力？”挑眉，路威一脸的似笑非笑。
“……”纪苡安无言以对。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路威的医术，她都是从旁人那边听来的，在没有亲眼验证的情况下，她真的无法付出全然的信任——也许是她比较现实吧？
“为什么……”恍惚间，她听见路威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什么？”没有听清楚，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意外地迎上一双荡漾着谜样光芒的蓝眸。
“为什么你会愿意把自己的眼睛给云冽羽呢？”颀长的身子倚上床边的矮柜，反手撑着柜面，路威的语气有着隐约的茫然和困惑。
“我……”这要她怎么说呢？
当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接收他所有的痛苦——不惜任何的代价……
“你真的就那么爱他吗？”看清楚她眸底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深情，路威不自觉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深蓝的眸子里闪烁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波动。
“爱？”纪苡安一下子愣住了。路威的话就是一枚炸弹，炸开了一直以来她不曾去深入的那道门扉。
爱……比喜欢更刻骨的感觉，比懵懂更深一步的了解。
青涩的外衣渐渐出现龟裂，慢慢地，蜕变，再蜕变……不知不觉间，心中幼小的种子发了芽结了果，为他的笑而笑，为他的苦而痛，无论自己变得怎么样，只要他可以快乐，她就会幸福……
原来……她对他……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喜欢了啊……
“他不会爱你的。”看着她脸上从思索到恍然的表情，路威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似乎想要破坏什么却又不知为何要破坏，他残忍的话语就那样一字一句地溢了出来：“云冽羽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他不会真的看上你的。他的眼光很高，对女友的选择也很挑剔，不够美艳不够娇媚是不可能被他另眼相待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招惹你，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要你当他的女朋友的。按照他的话来说：‘女人只是一件装饰’。而他，你看他俊美的外表就应该知道，他绝对不会要你这样平凡而无特色的装饰的……所以……”
你和他，根本不可能……
不知为何，看见纪苡安因他的话而逐渐苍白的脸，路威最后的这句话怎样也吐不出来。
他……这是怎么了？
“滴答”“滴答”
随着路威的噤声，空气又陷入了一片令人难以呼吸的凝滞。
垂眸，纪苡安默然地直盯着地面。
低头，路威复杂地凝视着她的苍白。
窗外，阳光越发炽烈，隐约的虫鸣鸟叫就像一首沙哑的绝唱在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眨眼的瞬间，纪苡安忽地抬起了头，迎上了路威窥视她的眼。
“我知道……”淡淡地，她扬开一抹无意义的笑：“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是的，就在她承认自己喜欢上那个人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他，不可能会是她可以拥有的对象，毕竟，他俊美得犹如高不可攀的骄阳，而她……平凡如随风而走的沙。
太阳的光芒可以温暖许许多多的沙粒，而独独的一粒沙，却无法抱住太阳的一缕余晕。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无法计算的光年。
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她是幸福的，同时，她也是清醒的。
因为清醒，所以她清楚地看见他看她的眼神中……没有爱。
他……不爱她，但是，他对她好。
无论是装可怜的他还是恶作剧的他，不管是耍无赖的他还是逞凶斗狠的他，他，都给了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悸动。
喜欢他，是那么理所当然，爱上他，是如此顺理成章。
即便他的心里没有她，她也能为自己的初恋筑起甜蜜。
只因，她的选择是一个人的单恋。
“爱他是我自己的选择，无关乎他的回应。”握紧手中早已冷却的牛奶杯，纪苡安的眼神毫无所觉地落在窗外的某一点，慢慢变柔：“毕竟，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只要他幸福，就够了。”
爱，不是占有，而是期盼。
期盼自己爱的人是快乐的，是幸福的——即使他的幸福中没有你，也无所谓。
“只要他幸福？”路威蹙眉，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
不占有？那还要爱他做什么？
爱情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两个人长相厮守吗？
“只有……用另一双活人的眼睛才能让他复明吗？”
“那……可以用我的吗？”
“可以用我的吗？”
“把我的眼睛给冽羽，可以让他复明吗？”
“如果我的眼睛可以帮助他找到活下去的信心，那么……我应该可以适应黑夜的……”
“就算他真的有目的，可是，他的目的给了我幸福，既然有了幸福，为何要去追究动机？”
思绪繁杂间，路威想起了她之前说过的话，没来由地，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划过心脏。
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路威有些困惑地蹙起眉宇，看向纪苡安的方向。
暖暖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洒照进来，温柔地替她的侧脸踱上一层美丽的投影。
有风飞舞，旋转起她过肩的长发，朦胧中，有种天使落翼的错觉。
天使落翼，坠落凡间，带着上帝的使命，救赎恶魔的灵魂。
“小威，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恍惚中，他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某棵梧桐树下，他不曾回答出来的问题。
最想要的……
手心，感觉到胸膛里加速跳动的频率，路威原本迷蒙混沌的蓝瞳霎时变得清晰，隐隐约约，还有某种恍然的光芒在跳跃。
由于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因此，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微微晃动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