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睡了一觉感觉怎么样？”看到床上的裴梓勋睁开眼睛，一直是他的主治医师，也是好友的陈教授问。
“还好。”，不想让老友更担心，一直强忍不适，只是假寐的裴梓勋虚弱地说。
“还好！还好才怪，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满头的虚汗，脸色比我的处方纸还白。还好？你骗谁啊！这次肯定又是在做那些你认为不得不做的什么事之前发了病，觉得自己实在扛不住了才来的吧？”陈教授看着老朋友这么不爱惜自己，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数落。
“呵。”裴梓勋边不置可否地笑笑，边尽力撑起身子。他知道说什么也没用，自己的身体状况瞒谁也是瞒不了这位老朋友的，所以干脆不跟他争了。
“你干什么，快躺下，这个样子你还想干什么去啊？”
“老陈，我真的没事了。你这么了解我，既然知道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做，就别拦着我啦。”裴梓勋说着，已经穿好了放在床头的西装外套，准备起身了。
“你……哎，小心！”陈教授扶住因突然起身带来的眩晕而差点摔倒的裴梓勋，“你看看你，到什么时候才能不逞强？”
“好了，老陈。没事儿，我真的得走了。”想着为了以凡这次竞标失误而召开的董事会正等着他去主持，裴梓勋安慰地拍拍老朋友的手，急着离开。
看着好朋友匆匆的背影，陈教授无耐地摇摇头。
“梓勋，梓勋，等一下。”刚刚做完孕检的迦南随着人流走出电梯，听到身边匆匆走过的中年医生叫着那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地抬起头寻声望过去，那个让他心痛的身影果然就在眼前，脚步不由地追随而去。
“梓勋，这个药你带上，如果再像今天早上这样你就吃两粒，不过千万不能常吃啊，这个药……唉！要是你听话来住院，我怎么也不想给你用这种药。”陈教授把一个没有标签的药瓶塞到裴梓勋手里。
裴梓勋看看手中的药瓶，什么也没说，伸手拍了拍陈教授的胳膊，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看见站在陈教授身后的迦南，只微微一征便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迦南，来做检查吗？”裴梓勋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听了刚刚医生的话，再加上看着裴梓勋迅速握紧手中的药瓶，尽量不动声色地把它装进口袋，迦南不由地对他的身体有了些担心。想想自从上次在酒店那匆匆一别，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了，自己满心的疑虑一直没有得到解释，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问一问清楚。
“这……我看还是改天吧，迦南。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要……”裴梓勋第一时间说出口的仍是不假思索的拒绝。
“你让我把一些话问清楚，以后不用你躲着我，也不会再追问你。”面对着裴梓勋总是刻意的回避，想起他种种一味成全她和以凡的退让，迦南的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恼火。
看着有些激动的迦南，裴梓勋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好吧，我们到外面坐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裴梓勋对迦南说。
“说吧，你都想知道什么？”坐在医院外的一家咖啡馆里，面对迦南，裴梓勋平淡地问。
“刚刚那个医生的话我也听到了，你的身体怎么了？”虽然对已经习惯了裴梓勋的温文而体贴的迦南来说，裴梓勋这样的态度让她感到陌生而冷漠，可她还是不能忽略陈教授那样的话和裴梓勋异常苍白的脸色。
“我说过我非常忙，如果你一定要问的就是这个，我不能奉陪了。”
“你……那好吧。我想知道是你的公司出面帮我办了去英国的签证，是吗？”犹豫良久，虽然迦南不明白裴梓勋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还是决定先问清楚最近，也是她最疑惑的事。
“是。”
“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去英国？”迦南刻意让自己不去注意裴梓勋口气中的冷淡。
“我派人跟踪了你。”裴梓勋的回答仍是简单的近乎冷漠。
“跟踪？！”迦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以凡。”裴梓勋回答的理所当然，好像迦南问的是一个可笑的问题。
“为以凡……是啊，当然是以凡。”听了裴梓勋的回答，迦南喃喃自语，“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虽然知道现在问这些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可迦南仍忍不住想知道。
“你喝醉了的那天晚上。”
果然是那天。虽然说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迦南还是愿意相信，在那之前和裴梓勋相处的时光感受到的温暖是他真实而发自内心所给予自己的。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是吧？如果……算了，没有如果。”虽然心痛，能听到裴梓勋亲口说出来，迦南终于还是决定释怀，轻轻抬了抬眼前的柠檬水，“就让我们一切为了以凡吧。”
听了迦南的话，裴梓勋笑而不语,而后就是一阵让迦南感觉隐隐不安的沉默。
“迦南，有些话，我原本这辈子都不想对你说的。既然今天你问起了这些，我想有些情况如果我不说清楚恐怕你永远不会释怀，这样对以凡不公平。虽然知道这些说出来会伤到你，可作为一直爱护以凡的叔叔，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知道在丽江那段时间，我们之间的相处可能让你有了一些误会，其实……嗯，这么说吧。很多人如果来到了一个与自己生活完全不同的环境，接触的都是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际的人，都可能会脱离自身原本的个性。丽江是个让人休养生息，而且会不自觉产生浪漫情怀的地方。所以，你看到的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我。我这么讲你明白吗？”
迦南有些慌乱地摇头，有种莫名的恐惧让她不自觉地抗拒，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去明白，不要！
可是裴梓勋却没有给她机会去逃避。
“那好吧，我就直接一点说。其实，我跟大多数人一样，到丽江去最主要还是想放松自己，排解大都市里工作生活的压力。正巧遇到了你，你身上那种忧伤的气质吸引了我，让我忍不住去关注、爱护你。其实，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在那儿你听说了夏蕾的事，可能让你对我的关切产生了误会。这近十年来，我一直单身，不只一个人把我当成了一个专情的人。其实，我只不过是不想再让一人女人来束缚住我罢了。所以，对这种结果，我要向你道歉。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你，不是以凡，我觉得这种道歉真是没有什么必要，这个时代……”
“别说了，别说了！请你不要再说了！我要回去了。”迦南慌乱地站起身，刚刚裴梓勋的话，像梦一样。她现在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要快点逃开，让这个梦马上醒来。
“迦南。”裴梓勋起身拉住一心想赶快逃走的迦南，稍一用力把她带到怀中，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其实你真是个好女人，如果不是以凡，我想我会考虑好好和你相处一段的。只可惜……不过，不管怎样朋友一场，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叔叔我一定……”
并没有等裴梓勋说完，迦南已经狠狠地推开了他。不知是羞愤，还是伤心让迦南高高扬起了手，可是在看到裴梓勋那曾经温柔倍至的面孔，这一巴掌却无论如何也没能落下。她只有匆匆地转身，尽可能快的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羞辱的地方。
“等一下迦南，我让司机送你。”看着迦南匆匆离去的背影,明知道这样的叮咛在她听来不可能再有任何温暖，只能是倍加的侮辱，可裴梓勋还是忍不住嘱咐。
挂掉让司机马上赶过来送迦南回家的电话，裴梓勋完全虚脱似的坐回刚刚的座位，闭上眼睛任由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痛楚一浪一浪地袭来。一向坚强的他，第一次有了支撑不住的感觉。迦南怎么可能理解，说出刚刚那番话，裴梓勋自己的痛苦要比迦南强上何止千倍万倍。他这一生何尝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何况还是齐迦南——这个原本他宁愿自己痛苦一辈子都不愿意伤害一丝一毫的女人。
虽然恨不得自己就这样睡过去，不要再醒来，可是裴梓勋知道现在还不是他休息的时候，整个董事会还在等着他对以凡的失误作出处理。勉强着撑起身子，裴梓勋掏出手机想确定一下裴以凡是否已经到了公司。就在他把手机放到耳边，抬起头的一瞬间，他却看到裴以凡就站在刚刚和迦南所坐的那个卡座的落地窗外，一脸的不敢相信。
看到裴梓勋发现了自己，裴以凡不再呆立在那里，迅速地转身离去。
“以凡，以凡！”发生了这样意想不到的情况，裴梓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隔着落地窗竟然伸手想叫住裴以凡。看着以凡丝毫不犹豫地远去，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的徒劳。突然的觉得很是疲惫，不想再去解释什么了。也许，让以凡带着对自己的误会也好，在他离开这个世界时就会少一个那么深得爱着自己的人。这不见得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