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英国一栋老式的公寓前，迦南握着唐糖写给她的地址，迟迟没有按下门铃。从丽江回来，到知道真相，再一鼓作气地走到今天，在英伦落日的余辉下，迦南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如果说开始时，在琪妍无意地教唆下，自己对裴以凡只是一个游戏，那么到了今天不管是对事情真相下裴以凡真情的感动，还是对自己身体里小生命的责任，她能做的就只有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了，能有什么选择。裴梓勋，想到这个名字，心还是会轻轻一颤，不知是不是上帝的一个玩笑，让她在这样的时空下遇到他，爱情来的这样无以预料，短暂的让她还来不及品尝，甚至连瞬间烟花般的璀璨都没有，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不知是不是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这样的一段感情，不能讲，只能忘，可想忘又终不能忘。摸了摸手腕上带着体温的玉镯子，心中仍是怅惘。愕然间，一片阴影慢慢投到她的身上，微微抬头，裴以凡逆着光，就站在她的面前。迦南缓缓站起身，她感觉的到，裴以凡微微粗重的呼吸，感觉的到他压抑着的情绪。
“我什么都知道了。”迦南平静地说。
裴以凡不说话，心中的疼，迦南在他的眼中读的到。
“我们结婚吧。”迦南仍然是淡淡的说。
“迦南，将来你会……”这一刻裴以凡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心疼的欣喜，他的辩白苍白而无力。
迦南轻轻的用唇吻住他后面的话，在她心中这一吻应该就是一生的代价。
感觉着迦南真实的体温，想起那日迦南俯下身，用嘴唇试探自己的额头的温度，这一刻，这个自己唯一一个用心爱了的女人，让裴以凡再也无力去推开。晚霞中，他紧紧地拥迦南在怀中。
黄昏，安静的英国小教堂里，除了神父，只有裴以凡和迦南两个人，他们轻轻交握着手，聆听神父口中对彼此的誓言。
“Wiltthehavethismantobethyweddedhusband,tolivetogetherafterGod&39;sordinanceintheholyestateofMatrimony?Wilttheobeyhim,andservehim,love,honour,andkeephiminsicknessandinhealth;and,forsakingallother,keeptheeonlyuntohim,solongasyebothshalllive?”
这样的一段誓言，对别人来说应该是幸福的，可对迦南来说又是别一番滋味，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单词“Iwill.”说出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量。“forsakingallother,keeptheeonlyuntohim,solongasyebothshalllive?”放弃其他人，一生不离不弃，这一刻无论她怎样的克制自己，脑海中依然满是裴梓勋的影子。
教堂外，一直跟着迦南的年轻人拔通了裴梓勋的手机，“裴总，齐小姐她刚刚跟裴以凡在教堂里结婚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知道了，辛苦你啦。回来吧，不用再跟着他们了。”沉默过后裴梓勋的声音温和依旧，听不出他的情绪。没人知道放下电话的他，虚脱般靠在椅背上，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飞机上，迦南轻靠在裴以凡肩头，手被他握在手中。自见面那天后，他们常常是这样彼此握着，几乎没有话语，一切似乎都是在梦中一般。
“每对夫妻几十年的时光，我们也许只有十年。迦南，我要怎样爱你才能抵的过时间的缺撼？”迦南心中总是萦绕着裴以凡歉意的话，在他一次次内疚地问时，迦南总是默默无语，只是轻轻让他把自己拥在怀里。其实这一切迦南已经认定，她相信神自有他的美意，她也相信如果爱有天意，裴以凡这十年的爱，绝不会对别人几十年来的少，绝不会。
裴以凡和迦南并没有回小城去，而是直接回了裴以凡上海的家，因为他再也不用逃避。这时裴以凡父母也已经结束了北方的生意回了上海，他带着迦南直接去见了父母。
“迦南，迦南啊……好孩子，难为你了。”听了裴以凡讲述他们结合在一起的种种经历，唐淑桦握着迦南的手，几乎泣不成声，她想也不敢想自己那一时的冲动能让儿子真正找到幸福。
“妈，别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以凡给了我这么深这么沉的爱，给了我一个家。”迦南真心地说。
“好了，你们婆媳俩都别哭了，这是高兴的事啊。以凡啊，明天你们去看看奶奶，再通知一下你叔叔，选个日子我们再热热闹闹地办一次婚礼。”裴梓轩打断了婆媳两人的伤感。
“爸妈，不用破费了，我们在英国已经举行过了。”
“这是什么话，结婚这么大的事，哪有父母亲朋都不在场的道理，一定要办。就算你不在乎，那还有迦南的父母呢，难道你把人家女儿娶到家，还不想拜见岳父岳母吗？”
“好吧，那全听爸妈的。”
“这还差不多，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你们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房间里，裴以凡、迦南相依躺在床上。
“迦南，明天我带你去见见奶奶。”
“奶奶是个怎样的人啊？”
“明天见面你就知道了。奶奶的名字叫田梅芝，解放前留学海外，很有气质，是个非常优雅的老太太。其实，我虽然叫她奶奶，爸妈也叫她妈妈，可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裴以凡拂弄着怀中迦南的头发，娓娓地讲述他家中的故事，“爷爷年轻时，我们家是乡下的富户，太爷爷送爷爷来上海读书。后面的事就像很电视里演的那样，爷爷在学校里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可家里却为他定了亲，爷爷被骗回家，灌醉酒后和我的亲奶奶圆了房。新婚的第二天，爷爷拼命反抗想回上海去，却被太爷爷关了起来，等他好不容易逃出去才知道，心爱的姑娘知道他成亲后，已经远赴欧洲。从此后，他们互相就没了音讯。”
“后来呢？这和你说的奶奶又有什么关系？”迦南没有到裴以凡的爷爷奶奶还有着这样只有电视中才看到过的故事。
“后来，爷爷虽然心如死灰，可毕竟酒后失性已经与奶奶有了夫妻之实，道义上让他不能弃奶奶不顾，只能与奶奶做夫妻了，这一过就是二十多年。据说，我的亲奶奶是位非常善良传统的人，不管爷爷对她怎么冷漠，她依旧敬他、爱他。直到爷爷因为……”说到这儿，裴以凡不禁停了停，“因为那遗传病去世。”
明白他心意的迦南安慰地握了握他的手。
“爷爷去世前，才理解了奶奶朴素的爱，临终前才一生中唯一一次表达了对奶奶的感情。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的亲奶奶太伟大了，她不仅不怨爷爷，甚至觉得对不起他，她一向觉得是自己破坏了爷爷和爱人之间的美好姻缘，霸占了另一个女人的爱情。我一直不知道，没有文化不识字的奶奶是怎么在60年代初那样的条件下，找到了当年留学欧洲的爷爷的爱人，并且把爷爷的骨灰送给了她，来偿还她自认为歉人家的债。当知道她为了爷爷终身未嫁时，更是愧疚不以，直到去世都不能释怀。爷爷当年的爱人也被奶奶这样的人格感动，从见面后，两人就以姐妹相称，感情更盛于亲姐妹。奶奶去世的很早，临终时让爸爸认爷爷的爱人为妈妈。爷爷的这位爱人，就是明天我们要去见的奶奶。”
听裴以凡一气讲完这个故事，迦南被深深地震憾了，原来这世间真有这样至真至性的真情。感慨的同时，她也深深地疑惑了。爷爷对妻子冷漠一生，最终仍被感动；一个奶奶一辈子守着敬着不爱自己的丈夫，甚至认为自己拆散了丈夫原本的姻缘而愧疚一生；一个奶奶为了年轻时的爱情，执拗地守了一生。这种种的感情到底哪一种才算是真正的爱情？就到了今天，自己已经嫁给以凡，成了他的妻子，可迦南还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情。
裴以凡的奶奶住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却是一座旧式的别墅，一进门旧上海时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传来优扬的钢琴声，让迦南觉得似曾相识。
“奶奶。”钢琴随声而止，房间里走出一位穿着宝石蓝色旗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举止优雅地像旧时的大家闺秀。隐约可见当年风采的面容，道道皱纹仿佛写着一生的故事。
“以凡，你回来啦。”老妇人声如其人。
“奶奶，这是迦南，齐迦南，您的孙媳妇，我们已经在英国正式结婚了。”
“哦？”奶奶拉过迦南的手，语音亲切，“来，和奶奶到里面坐，让奶奶看看。”
“奶奶，爸爸妈妈让我们在上海在补办一次婚礼，您看什么时候合适呢？”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奶奶，可裴以凡仍尊敬地请教老人家的意见。
“这你们年轻人自己定好了，我没什么意见。”
“那好吧。到时候我们来接奶奶。叔叔最近有没有过来，我们还没有见叔叔呢。”裴以凡说。
“是吗？正巧，他早上打了电话说一会儿过来看我，我也没告诉他你们会过来呢。正好，你们当面告诉他好了。”
“叮咚！”正说着，门铃就响了，小阿姨应声去开门。
“你们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奶奶向门口笑着说。
迦南跟着奶奶的目光向外望，当看见进来的人时，她完全地惊呆了。门口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怔怔地收住了脚步，这样的重逢竟然来的这么快，躲也没有躲掉。
“叔叔！真是好久不见了，我们和奶奶正说着你呢。”裴以凡快步迎上刚刚进门的裴梓勋，给了这位从小自己就很崇拜和依恋的叔叔一个大大的拥抱。
也幸亏这个拥抱，让裴梓勋清醒过来，掩盖了胸中汹涌的情绪，忙回应着以凡的热情，说着：“是啊，好久不见。”
“来，迦南，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叔叔，从小就是我的偶像，现在他可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啊。”被以凡拉到裴梓勋眼前的迦南，看着戴上眼镜，换掉休闲西装，更显温文尔雅的裴梓勋，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整个周围的世界似乎都已成了空白，唯有面前的这个让自己不能自已的男人。怎么会这样，是上帝的玩笑吗？裴梓勋怎么可以是以凡的叔叔！好容易决定忘却的心，要怎么去承受这一切。
“叔叔，这是迦南，齐迦南，我的妻子。”“妻子”两个字利刃般刺穿迦南的心，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怎么了，迦南？叫叔叔啊。”还沉浸在这里就见到裴梓勋的以凡，并没注意到迦南的异样，仍在催促着她叫人。
“迦南！”相比以凡的大意，裴梓勋没想到自己掩也掩不住地关注着迦南，眼看着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完全下意识地伸手扶过去。
只觉得一阵眩晕的迦南，在倒下的一刹那被裴梓勋扶住，瞬间百感交集，他的手仍旧那么的温暖。
“迦南！怎么了？”以凡马上从裴梓勋的手中，接过迦南。迦南抬头看向裴梓勋，两人四目交集，这一望，是万语千言。
“我没事儿，可能这两天有些累了，突然有点头晕。”
“既然不舒服去楼上客房里躺一下吧，以凡啊，你带迦南上去。”奶奶体贴地说。
“好，奶奶，我们上去了。”以凡扶起迦南。
“谢谢奶奶。”迦南也勉强地说，不敢在去看裴梓勋，哪怕是一眼。
“梓勋。”看着望着两上背影出神的裴梓勋，奶奶轻声叫他。
“哦，妈。”裴梓勋意识到失态地收回目光。
“你认识迦南这姑娘？”老太太细腻地感觉到两人间似乎有着微妙的联系。
“不！我怎么会认识呢。”裴梓勋掩饰着说。
看着恢复一贯恬淡神情的裴梓勋，老太太望了望刚刚消失在楼梯口的以凡和迦南的背影，若有所思。
“哦，对了，妈妈，公司等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我要先走了。”
“怎么？刚来就要走？”
“我过两天再来看您。”裴梓勋感觉到自己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刚刚无意中的见面是自己没预料到的，他想象的出迦南该是怎样的震惊，他必须要离开，不能再让迦南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受一点伤害。
看着仓促离开的裴梓勋，老太太更加深了自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