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辞职(1 / 1)
朵云出院,戴着可可买来的假发。每日出门,镜子告诉朵云假发没有不妥,但是人们的眼光却怪异起来。那件事情过后,高科长去医院看过朵云。朵云收了东西,钱没有要。之后一段时间,朵云和高科长保持着近乎陌生人的状态。傍晚,朵云隔着玻璃上轻薄的窗花,可以望见马路对面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女人,交替跺脚,偶尔哈哈手,捂捂脸。有一天下着雪,她仍然站在那里,看得让人有些心疼。朵云随口问了一句,办公室的同事探头,欲言又止。朵云的第六感突然认定,那个眼熟的女人是高科长的妻子。在医院强行剪秃的头发没长起来,单位上下盛传高科长和妻子闹离婚的消息。朵云每次靠近窃窃私语的人头,声音消失,人头散去。朵云被屏蔽了。
终于在某个下午,高科长的妻子冲进了办公室,直奔朵云,“啪啪!”两耳光。瞬间扑向朵云,挠破朵云的脸,抓起桌上的东西,纷纷砸在朵云身上。扭打中,朵云的假发斜歪了。高科长的妻子扯掉假发,踩在脚下。
“大家快来看这小骚X,都这X样了还勾引别人的丈夫。”
朵云抱着脑袋向门走。高科长的妻子哪肯善罢甘休,连踢带打拦住朵云。回过神的同事围上来劝解,隔住了双方。
“你他妈的有脸,就别勾引我老公!”
“我没有,没有!”朵云不知道双手是该捂住冷嗖嗖的头,还是火辣辣的脸。
“你没有,怎么和我老公打一把雨伞?谁帮你装修的房子?哪来的429元包房的票子!你要是没有,老娘把你的脑袋打成这奶奶样,你怎么不敢放个屁?!你说没有,骗谁啊?谁相信啊!”
朵云被推出办公室,谩骂也紧跟而来。“我们真的没有!”
“听听,都‘我们’了,还在这装X!”
走廊里其他办公室的人也站了出来观望。
“没有就是没有。”朵云无力于辩白。
“奸夫都承认了,亲口说出了你狗名!你他妈的还装个吊!”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的话了。事实上是高科长昨晚面对严词逼问的无奈选择。
迟到的高科长无声地站到走廊里,人群快速散去,妻子静下来。
不日,朵云辞职了。高科长诚意道歉,好意挽留。朵云没戴假发的头坚决摇动了一下。
春节将近,张母打来几次电话,招呼朵云回去一起过年。除夕下午,朵云仰面躺在床上,手里握着小镜子。时而举到面前,照照脸上淡化的疤痕,涌出竖立起的新发。朵云再次把镜子握在胸前,闭上眼睛。儿子的笑脸立刻显示了出来。朵云受伤以后,极少出门。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儿子。冲着儿子,朵云想回张家。但是害怕遇见裴玲而尴尬。至于家,没有母亲早已经算不上家。窗外远远传来的烟花爆竹声似乎是在催促携妻带子人归家的脚步。暖气因为除夕的确缘故烧得特别暖。朵云合了一阵子眼睛,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夏日海滩充满阳关,天蓝蓝,水蓝蓝,躺在温热松软的沙滩上,枕着母亲的臂弯,紧紧依偎着,母亲同样紧紧搂着自己。婉如母亲弥留的夜晚。突然,乌云遮天,海面狂浪骤起。朵云找不到妈妈了,回望海滩,人头攒动的海滩空无一人。“妈妈,你在哪里?别丢下我,妈妈!”朵云冲向咆哮的海浪,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无论怎么喊叫也高不过海浪的巨响。一个浪把朵云卷了进去,阵阵窒息。这时赵辉出现了,抱起朵云上了岸。夜空星星伴着月亮,朵云躺在沙滩上,对着赵辉的脸,后面是波光,一寸寸眩晕,……
朵云猛然惊醒,身体跃起,又无力地倒在被子上。放在胸口的小镜子滑落在地板上。有人砸门,呼喊朵云的名字。朵云定了定剧烈跳动的心脏,动了几次身,都未能坐起来,四肢软得象面条。朵云听出那是父亲的声音。
车上,陈国飞把厚厚的红包塞进女儿的皮包里。朵云思量一定要找个工作,不能一直靠着父亲度日。
春节一过,冰雪融化,春风送暖。朵云把儿子接来住。宝宝刚学会走路,竖着双手蹒跚,好像马戏团的小狗熊。朵云做饭的时候,孙大爷主动帮着照看。孙大爷对宝宝说,我没孙子,你没爷爷,我们正搭配。朵云看着乐意融融的老小,真有亲祖孙的样子。通常朵云会多做出孙大爷的饭份。宝宝睡午觉,朵云去附近的劳务市场找找工作。朵云回来的时候,多数宝宝醒了在和孙大爷玩。陈国飞时不时经过,买来各种各样的东西,让朵云感到一个月吃不完,用不完。
偶尔周末朵云抱儿子回张家。张母身体欠佳,人也苍老了许多。张母每次都当着朵云的面,在宝宝的口袋里装上一些钱。“妈,您留着养病吧!我有!”朵云一直没有改变对张母的称呼。“你有什么?妈还不知道你的难。不许掏,我是给孙子的!”这时,建中会抱起儿子,送朵云到巷口。短短的路途,朵云很自然地和建中谈起宝宝的种种,建中的脸上流露出笑容,插上几句。那份默契竟比做夫妻时候还要醉人。到了巷口,建中招来出租车,在宝宝小脸蛋上,狠狠亲一下。宝宝多半毫不客气地给父亲的脸一把掌,报复胡子带来的疼痛。建中把儿子递到朵云怀里,付给司机正好的钱。车开了,宝宝站在朵云腿上,对着后车窗和父亲招手。朵云后来大大减少了回张家的次数。一来好像是去要钱,二来朵云享受不了甜蜜中回味出的酸楚。
四位老人碰了面,可可和赵辉婚期定在国庆。其中忙碌不多言,朵云只是和可可通电话聊一聊。
日子不咸不淡过去,朵云的工作依旧没有着落。朵云想过听父亲的话继续回愿单位上班。但是听到孙大爷说高科长没离成婚,妻子疯了。朵云彻底断了回去的念头。朵云找工作
也是遇到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初进劳务市场,一群中年妇女围住朵云,自我推荐做保姆,误以为朵云是雇主。久了,朵云看多,问得少。其他人抓紧包,眼光警惕,拿朵云当贼了。
看着手里握着文凭的人顺利找到工作,朵云不免回想自己读书时候都干什么了。上课听音乐,有时候也睡觉。可可假期补课,朵云边吃零食,边听。朵云游逛一圈,找了一堆适合可可的工作,一笑空手归。
一天,整理物品,朵云找到了婚礼上拎的皮包。落了些灰,布擦擦,很新。包里有一支口红,颜色红艳,这种颜色朵云不喜欢,只是婚礼补妆用了几次。另外枯萎的红玫瑰,有着新娘字样。包的侧面有一张名片。三样东西一一扔进了垃圾筒里。朵云趁着宝宝睡觉,开始洗衣服。洗到围嘴的时候,朵云跑到垃圾筒旁,捡回名片,仔细看看,放回了皮包里。
第二天朵云拿着名片找到了写字楼,一打听名片上的许老板早已经离开了。现在的老板姓杜。走廊里站满了人,据说招聘。朵云也拿了一份表格,排队。轮到朵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杜翼有点疲惫,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年轻英气。杜翼穿着休闲西服,V领套头衫,脖子上挂项链,头发略长。眼前的老板一副哈韩邻家大男孩的样子。朵云吃惊不小。
“把你的表格,给我!”
朵云展开卷成筒状的表格,记起表格没有填写,“我还没填。”
杜翼完全可以结束招聘,但是朵云忽闪的大眼睛,征服了杜翼。杜翼往后坐了坐,说:“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没有读过大学。”朵云清澈如水的眼睛淡定地望着杜翼。
“那你有什么特长?”
“没有。”朵云无辜地说。
“那你来干什么了?”杜翼抓起面前一沓表格在桌面敲了敲,甩到一旁,彻底放松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审视朵云。
朵云回想起近几个月,四处碰壁的经历,宁愿面对的老板是老者。杜翼的岁数就是一中不言而喻的奚落。“我是来找许经理的。”朵云为了对抗杜翼的居高临下,辩白自己说话的真实性,边说边掏出了名片。
杜翼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你和许老板很熟吗?”杜翼用两根指头夹住名片,玩弄在手指间。
朵云不知道杜翼怎么想自己和许老板的关系,但一定没往简单想。朵云站起身,不再给杜翼羞辱的机会。“许老板不在,我走了!”
单看拎的皮包,就能看出许老板在这个女人下的功夫。皮包有些过时,不过看牌子,价值不菲。杜翼开口说:“我朋友那里有份工作,你要不要试一试?”
朵云抓着门把手,凝神片刻,走了回来。“什么工作?”
“你叫什么名字?”杜翼拿到笔,把表格翻过来。
“陈朵云。”
杜翼准确地写出了朵云的名字,在抽屉里摸出一张名片和表格一并给了朵云。“你去试试,回头我给朋友电话。”杜翼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
朵云走了。杜翼伸直双腿,头枕着了靠背。屋子里弥漫着朵云的香水味,清新淡雅,格外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