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门（1 / 1）

新娘三日回门。

建中拎着东西走在前面，朵云尾随其后。小巷的石子土路，细细高高的鞋跟落到上面，颠簸着。大红的旗袍包裹着双腿迈不开步子。渐渐朵云被建中远远丢在了身后。建中一直走到巷口，张望着过往的出租车。

回到家里，建中把袋子里的礼物分给大家，小囡——继母的女儿举着电子词典雀跃高呼姐夫万岁。她从来没有叫过姐姐，真不晓得姐夫从何而来。朵云迎着继母于平的目光白了小囡一眼。小囡上楼了，剩下四人坐定。陈国飞和女婿聊着。于平偶尔插上几句，朵云好像客人一样靠着沙发，看着桌上滚着水珠的苹果。于平抬头看看落地大钟，取来了药瓶，数了几粒药，递给陈国飞，又送上水杯。陈国飞吃过药，说:“丫头，给爸爸加满水！”

“我来吧！”于平抢了过去，“朵云现在是张家人了，陈家的活还是我来吧！”于平一边倒水一边说：“不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吗!这是中国人的常理！”于平顺便给建中倒了一杯茶。

建中双手接过茶杯，看到陈国飞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朵云啊，阿姨找你商量个事儿。”

朵云是你叫的吗？朵云心里不悦。陈国飞狐疑地望了望妻子。

“你看，你也嫁人了。你住的房间能不能腾出来。”陈家事上下两层的小楼。楼上四间卧室，两大两小，大的在阳面，父母住一间，朵云一间。小的一间书房，一间琴房。于平母女来了，书房搬到了楼下。小囡住在原来的书房里。

一阵沉闷的寂静。

于平强压着怒火说：“就算是借用吧？等小囡高考完就搬回去。”

朵云摆弄着指甲，不紧不慢地说：“我都是张家的人了，你们陈家的事情还和我说什么？有什么事情，你和爸爸说就好了。”

这时，大家都看着陈国飞。“这件事情就这样吧。小于，你先去做午饭吧。小囡一会儿要喊肚子饿了。”陈国飞马上说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建中不得不佩服岳父的智慧。

朵云在于平起身之前，站了起来，“咚咚咚”一路上了楼。不一会传来了钢琴声，那是朵云母亲生前最喜欢弹的曲子。刚弹了一个开头，小囡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站在楼梯上嚷着，“妈，这叫人怎么学习啊？！”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于平探出厨房说。小囡缩回房间。立即又传出来一阵高分贝的流行歌曲的声音，此声音和之前的钢琴声交织在一起。

陈国飞挥了挥手，示意建中离开。两人去了院子里继续谈话。

很快开饭了。一共十个菜，有牛肉，猪肝，鸡翅，猪肘，沙丁鱼，火腿肠，松花蛋，肉皮冻，拌黄瓜，拌豆腐。菜很丰富，只是没有一样冒热气的。前几样是熟食罐头，后几个是凉拌菜。建中把想好的赞美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

看到继母胜利者的姿态，朵云开始后悔出嫁，应该留下来和她一直斗争下去。朵云愤愤地想着，独自走在一旁。婚礼正中恶毒女人的下怀，而父亲默认了这一切。一直让朵云感到隆重的婚礼，现在看来简直是一场闹剧，自己是小丑，众人因为自己的出丑而欢笑。陈国飞隔着马路向女儿挥挥手，朵云刻意别过脸，装作没有看到。

建中从香烟盒用嘴叼出一支烟，摸出婚礼上使用的火柴，划了几下也没有点燃。这时，一辆黑色小轿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走下一人，大花格衬衫，宽领带。来人远远伸出双手，直奔建中。虽然想起来人是酒店的老板，但建中没有回应他的动作。老板拿出打火机给建中点上了香烟。建中笔直的腰杆，好像被强迫一样。老板继续满脸堆笑地拿出名片，建中吐了他一脸烟雾。靠小姐搞酒店，还敢在大街上晃。老板毫无尴尬地转向朵云，朵云不明就里地收下了名片。车子绝尘而去。

公共汽车来了。车下的人蜂涌堵住车门，要下车的人夹在其中下不来。两股人流挣扎一番后，才流畅了起来。售票员推搡着人流的尾巴，勉强关上了车门。车窗重叠着一张张兴高采烈的脸。建中吸着烟，鼻孔里冒出两道烟。朵云像橱窗里的模特一样站在原地。

建中和朵云是市局的王叔叔介绍认识的。在毕业的时候，张母找到了王叔，建中才知道王叔叔是父亲生前的好友。这几年，工作上给了建中不少指点帮助。在选择对象的问题上，也是殷切关怀。到了朵云已经是第十三个了，王叔热情不减。没想到还真是成了。建中想到空白的新婚床单，把烟踩灭在脚下。无论怎样该去看看王叔，这些年王叔让建中找回了父亲的感觉。建中对朵云说了一句走了。剩下的朵云在心中决定用工资把戒指的钱补上，她害怕了建中黑夜另类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