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血祭浮冰山(一)(1 / 1)
入夏。
休战。
汴城之中,繁花似锦。莲叶接天而碧,荷花映日而红。
边城之地,繁华依旧。经过这三个月的休养生息,竟已经丝毫看不出战火硝烟留下的痕迹。
千古繁华梦,转眼尽成空。对此,他萧羽自是不屑一顾的。只是不知,她,可好。
在汴城静养了近三个月了,他的右臂虽然还未完全康复,但也已经能活动自如,提笔自然是不在话下。
“然重诺,君须记。”六个字,学着她的笔体,淡淡地印在了薄薄的纸绢上。重诺?只是自己骗自己吧。她若是真能对他说出这六个字来,他定然会为她义无反顾。
为你,负尽天下又何妨!
萧羽不禁苦笑,握笔的右手不由地用力攥紧了笔杆。他的右臂差一点废掉,如今又还未好全,这样一用力,右肩肩骨之处便传来隐隐的痛意。
“萧帅,您,当真是不打算要这条右臂了吗?”若灵正端着药站在门前,见了萧羽这一动作,眼中不由地透出一股隐隐的怒意。男儿吴钩,志在天下,她若灵是真不明白,萧帅为何为了公主,连性命都肯舍弃。这,便是生死相许的情吗?她虽不懂这个情字,但若有男儿肯为她如此,她定然不会辜负他。她是真的不明白,公主怎么会离他而去,怎么忍心离他而去,又怎么舍得。
“没事的。若灵,她最近,可好?”萧羽皱了皱眉,搁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左手缓缓地揉了揉右臂。
“她?好得很。都快为北冥王诞下子嗣了。”若灵丝毫未察觉自己口气中的不满,愤愤然说道。她不满,当然不满,不满公主为何不要眼前这个为她而生为她而死的萧羽,却要跟着那个冷情冷血的北冥王走。
“若灵,这话,你往后莫要再说。魂儿,毕竟是你的主子。”萧羽面色冷了冷,似是对若灵的话极为不满。既然那是她选择的路,他无论如何,都会帮她到底。
“萧帅教训的是,若灵以后不敢再犯了。”若灵究竟是要冷静些,绝不会像采薇一般什么都问,至于公主为何要做这样的选择,她是没有资格去问的,更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她必须相信,公主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记得那日公主醒来,第一句问的就是萧帅,得知萧帅重伤,日日守在他床边,那情景,仍历历在目。她相信公主不是无情之人,只是不能有情,她的苦,怕是也只有萧帅最了解吧。
“行了,你先下去吧。”萧羽一脸疲惫地闭上了眼,“我有些累了。”这,是他在魂儿面前,永远不敢显出的一面。他要为她遮风挡雨,他要守着她护着她,在她面前,他永远都不允许自己有累的时候。
“萧帅,若灵还是先为您换了药吧。”若灵低下头,一脸的谦恭。既然公主要她回来照顾萧帅,她就必须尽到自己的本分。
“也好。”萧羽淡淡的笑了笑,轻轻地解开了上衣。
若灵抬头,看见萧羽的浅笑,竟然愣住了。女子的笑,可以娇媚,可以莞尔,可以倾城倾国;那俊朗如他的男子,那笑容,那轻叹,又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或许更适合闲云野鹤的生活,执子之手,踏遍天涯路。
只是呆了片刻,若灵即刻清醒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浅浅的红晕。若灵的样貌,虽算不得一顾倾城,但也不输多少,美人如玉,此刻绯红的面颊,更能让人痴迷。
“还愣着做什么?”萧羽抬头看了看若灵,见她面色红了,不禁有些疑惑。“若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什么。这天气太热了。”若灵掩饰着自己脸上异样的神色,急急地低下头帮萧羽换起药来。
这三个月来,他们二人朝夕相对。相处了这么久,彼此之间的感觉,若说什么都不知道,那定是假的。只是依着若灵的性情,既然知道萧羽的心中只有魂儿,若是说了些什么,二人之间倒只显得尴尬了,她情愿把那些个想法锁在自己的心里,随着时间一起埋葬掉。
“对了,若灵,一会儿你可否帮我传句话去,我要单独提审萧扬。”上好药,萧羽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无奈。兄弟情,他自然是重视的,但他,又怎能放过一个随时会要了魂儿性命的人?亲情、爱情,这要叫他如何抉择?
“是。”是杀是赦,是留是走,皆由他,若灵只不过是一个婢子,无权过问,若灵,懂。
未几,萧扬带到。
房中,萧羽正坐在床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个决定,或许,太难。
“罪臣萧扬,见过萧帅。”萧扬见了萧羽,单膝跪下,行下一个君臣之礼。他是兄,他是弟;他是君,他是臣。
“哎。”萧羽轻叹一声,挥了挥手,让旁人都下去了,才开口道,“阿扬,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何要这么做?”
“哥,阿扬为什么这么做,你该是最清楚的啊,又何必要多此一问呢?”萧扬笑了笑,显得有些无奈。
“你这又是何苦?阿扬,你明知——”
“阿扬当然知道!红颜祸水,哥,只有你不知道而已!”未等萧羽说完,萧扬便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哥让所有人都退下,就是为了给他留些面子不让他太难堪,也并非他不领情,只是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红颜误国,他绝不会让那个女子误了他哥的前程。
“阿扬,你当真,是毫无悔意吗!”萧羽听了萧扬的话,眼中闪出难以抑制的怒意,语气中也多了些许不善。
“阿扬,不悔。”一字一句,说得坚定有力。哥,为了你,阿扬不管做什么,都不悔,永远,不悔。
“够了!下去吧。”只须他认个错,为何,就这么难?兄弟情,他仍是舍不下的。
萧羽微微地闭上眼睛,想到了一首歌,轻轻的,淡淡的,给了他一丝丝笑意,听完,却能让人泪流满面。
长衣袖
在风中翻动
好似心中风起云涌
心浮动
表面故作从容
眼泪却不争气滑落
你说过
你愿幻化成风
在轮回中选择洒脱
浮生梦
像春水一流
真情挚爱都变成空
为何爱情总是让人伤了之后又走
对你的爱仍不解
深深锁在眉间
为了爱你我早已落入不眠
人生如戏轮回
舞台戏子不悔
一遍一遍反覆着情节
胡歌羌笛不绝
声声尤响耳边
千年以前我早与你相恋
夜色月光太美
一样星辰为监
轻挥衣袖这故事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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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魂儿注视着手中的玉印苦笑。
血祭,她自是不怕的。她几乎日日呕血,养了这么些年,也不过就是为了以自己的血去祭那水精剑。她只是怕——魂儿的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孩子,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公主,神医落枫求见。”门外,采薇清脆的声音响起。
魂儿闻言,缓缓将玉印收起放于枕下,笑道:“请他进来吧。”
浮冰山,她是非去不可的。
明知此去浮冰山,一路之上定有诸多凶险,又要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人前去?
但是,她已下定了决心,还有谁能阻止得了?
此去浮冰山,落枫的相助,定然是少不了的。
魂儿淡淡的笑了,面上却透出一股隐隐的寒意,让人的心不由地收紧。落枫,你早先便知,魂儿本是无情无义之人,你我相识本也算不得太久,又非交心,若是魂儿真将你往绝路上推,想必你也不会觉得太过惊讶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个道理,你也懂得的。不是魂儿硬要把你推上绝路,只不过是不巧的,你刚好站在那个路口。
“臣,落枫,见过云后。”落枫等到魂儿的传召,走入房中,行下一礼。
“神医此来,可有什么事吗?”魂儿没有抬头,只是顺手端过杯盏,却并不喝,而是轻轻地晃着,低头看着杯中墨绿色的茶叶上下浮动,继而笑着,笑着。
“落枫哪里敢有什么事情,是北冥王下令,让落枫日日前来为您诊脉,时时小心着。”
“那倒是劳烦神医了。”话虽说着,魂儿心下却不禁冷笑。怕是让落枫前来,好时时看着她吧!不知是谁前些时候还嚷嚷着不准她接近落枫的。
“云后,请诊脉。”落枫并不理会魂儿的静默,神色愈加恭敬,低头拿出了手枕放于床边,“请。”
魂儿听了落枫的话,缓缓放下了杯盏,抬起头,深深地打量起了落枫。作为神医,他确实是不够格,他没有悬壶济世的侠骨丹心,他的心,太冷。然而作为暗人,他怕是同样不够格的,他的心,太软了,即便只是对她,都不行。作为一个暗人,任务若没有完成,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而这次的任务,又偏偏,与她相关。
落枫,魂儿,只赌你的一句话,若是我赌赢了,你怕是要以自己的性命相赔,若是我赌输了,也便输尽了这天下。
魂儿笑着伸出手,将那皓腕轻轻地搁在了手枕上。冰凉的指尖,触上她温热的手腕,温软如玉,竟让人舍不得放开。
沁凉的指尖,将那一丝冰凉的冷意送至魂儿腕间,缓缓渗进血液里去,竟有一股说不出的舒畅。魂儿掩面,盈盈而笑。那笑容,如冥河彼岸怒放的曼珠沙华一般奢侈,如火红的罂粟一般蚀骨,让人明知是毒是蛊,却仍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恍惚指尖,落枫竟已忘却了手中还握着她的心跳,只是望着她失神。明明知道,曼珠沙华只开在生命的彼岸,看一眼便是又一世的轮回,却依旧有人为了她,愿意坠入永恒的黑暗;明明知道,这株曼珠沙华终将会要了他的命,然而依旧有人,会止不住地沦陷下去……
看着落枫的失礼,魂儿并不说什么,却轻轻地哼起了一曲玉满堂。
是她的声音,却是不属于她的音调,欢快跳跃的音调里,暗含着丝丝缕缕的叹息。这是永远,永远,都不属于她的生活。她不认命,却又不得不认命,因为这,就是她的命;她不服输,却又不得不服输,因为她,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跳跃的节奏里,那哀婉,那不甘,那无奈,层层叠叠,将她完完全全的包裹起来,让她的凄苦毫无出路。
“魂儿,别唱了。”听着她的歌声,落枫的心里只觉得隐隐抽痛。从未知道,如此欢快的音调,也可以让人的心沉到谷底,也可以让人的泪不由自主溢满眼眶。
魂儿听了落枫的话,无奈地笑了笑,目光落到窗口,呆望着那个根本就望不见的地方,眼神散乱而且茫然。
她应该回去,或许只有那里,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她的家。
“娘。”魂儿对着那辽远的地方喃喃地唤着。她的娘亲,就葬在浮冰山的一角。当年娘死后,是萧羽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登上了那座浮冰山。羽,你今世之恩,魂儿何以报?
落枫看着魂儿的神情,心中亦知,浮冰山,有着她一生的誓言,她定非去不可,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由他带着她去,渎职与背叛,不过都是一死,至少在死前,让他做一件他自己想做的事。
“魂儿,我,带你去。”好男儿,一字千金。
她,赌赢了。
魂儿收回目光,望着落枫,柔柔地笑了。
冰凉的指尖,轻轻扣上她葱白秀丽的指,久久不愿放开,只想就这样,握紧她的手,陪她一起,走到天荒,地老。
落枫,对不起,我——
不用说对不起,为了你,落枫,无怨无悔。不知从何时起,这水漪魂三个字,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想要扯下,除非是连着血连着心。
让天地动容的情,魂儿不该有,不配有,落枫,你的情,魂儿亦无以偿。魂儿自知不该,不该把你的心捂热了,再将它伤个彻底,只是魂儿,别无选择。魂儿,只要你愿意让我握紧你的手,不管是多么幼稚的谎言我都相信,不论是多么残酷的背叛我都接受。魂儿,从今以后,落枫的生命,只属于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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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宫中已是相当热闹。
北冥王也不知是在找什么宝贝,都掘地三尺了还不罢休。
是啊。对了,近日来,似乎都没见着采薇姐姐呢。
你不知道吗?前些日子,云后摔了北冥王的一块玲珑宝玉,北冥王一怒之下禁了她的足呢,连带采薇都不让出门。
有这事?北冥王对云后宠成这样,怎么会舍得禁她的足呢?
谁知到呢,都说伴君如伴虎。
冥国宫中,流言纷纷,只有他知道,这一切是早已注定了的。
当初,他就知道,她不会留下,即便是留下来,也终究是会走的,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企图用一个名分,一个孩子,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王,真的找不到。”清影为难地皱眉,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谏。
好看的双眉皱起,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幽冥的眼中,闪出丝丝怒意,蓝色的瞳仁中射出幽幽的嗜血蓝光。魂儿,我为你如此,你为何还执意要走?你既然如此坚决,那么,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清影,传令下去,宫女采薇因看护不力致使云后小产,罪不容赦,自今日起,于城门口悬吊示众,三日后,处以剐刑。”魂儿,三日后,你若还不回来,我定叫她死无全尸。
清影闻言,心中一惊,竟擅自开口道:“王,采薇何错?她不过是做了云后一月的侍婢,为何要罪及她?”
“清影。”幽冥冷冷的看了清影一眼,道,“你当真相信,她只是一个侍婢?”
“我——她——”清影语塞。他当然知道,她不只是个侍婢,此刻连他自己都惊诧自己为何会说出那些话来。北冥王那刻进骨子里的冷酷,他是早该习惯了的。
“行了,我不过是想逼她回来,若她回来了,采薇自然不会有事。”幽冥放缓语调,显出了一身疲惫。倘若她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那他又该当如何?他不知。
“王,清影告退。”清影闻言,识趣地退了下去。他也该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了,否则,不知又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才问那丫头一派天真烂漫,是真可爱的紧,若要她这样无缘无故地送了性命,清影有怎会舍得下这心呢?怪只怪,她生在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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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城之中,却是另一派景象。
采薇受刑之事,若灵自然都已经知道了。北冥王既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定是因为公主已离开冥国前往浮冰山了。
血祭之日渐进,她生为水族女子,当然也该要前去,只是——萧帅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她若就这么匆匆离开,一则引他心生疑虑,二则不利于他的伤势。
若灵对此难以抉择,再加上采薇受刑之事,心中更是焦急,自顾着想对策,却未察觉有人走近,将她的一脸愁容尽收眼底。
“若灵姑娘,何事值得你如此心急?”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面前响起,那声音离得不似太近让人觉得心惊,又不太远让人听得迷茫,如此清越的声音,犹如早春二月吹拂纸鸢的清风,让人不知不觉地沉迷。
“萧帅。”若灵见是萧羽,慌忙起身行礼,一不留神,却打落了桌边的一只白玉酒壶。白玉般的碎瓷散落一地,洒出的琼浆浸湿了玉阶,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味儿。
若灵一见此景,心中更是急切,口中轻念道:“若灵该死,若灵该死。”便欲蹲下身清理那些残碎的玉瓷。
笑容依旧,却少了初见时的轻松。萧扬笑着扶起若灵,用不容回绝的语气问道:“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出什么事啊。”若灵的回答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脸竟是早已红透。
“若灵。”
只是两个字,语气中的坚决,却让若灵不得不据实回答。
“萧帅,公主,公主想必已经前往浮冰山了,采薇她因公主私自离宫受了牵连,不日即将处以剐刑。若灵本是水族女子,此次本来也应前往浮冰山受祭,只是——”若灵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萧羽的右肩,才又说道,“萧帅你的箭伤还未痊愈,若灵若此时离去,对你的伤势极为不利,所以才——”
剐刑?他暗夜幽冥的确是够毒的,把这种刑罚用在一个才刚及蒂不久的女孩子身上。不过,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曾说过,无毒,不丈夫。
“她去浮冰山做什么?”显然,萧羽关心的,只是她。
“十日后,是浮冰山血祭大典。”
“血祭?”这是什么大典,光听名字就能叫人胆战心惊。
“每隔十年,浮冰山就会有一次血祭大典,以水族女子的血来唤醒凤王沉睡之灵所依附的水精剑,若是成功了,凤凰之灵就可以受降于她,助她夺取天下振兴水族。如果可以成功,那自然是最好,但是,一旦失败,势必会被凤凰之灵反噬,到那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所以,她是想以身试剑!”微怒的语气中,毫无询问之意。她的性格,他太了解,倔强,孤高,明明柔弱却非要装得无比坚强,不把自己伤个彻底决不罢休。浮冰山既然有此大典,定有不少前车之鉴,先前一定不乏有武功高强者以血相祭,若都能成功,天下岂不大乱,况且她,根本就不懂武功,此次前去,无异于自取灭亡。还有十日,如果现在出发快马加鞭前去,应该是可以赶得上的。
“来人,备马。”萧羽一声低呵,自顾自走出了湖心亭。
“萧帅,你——”
“去浮冰山。”
淡淡的话,在若灵心中回响。若能嫁夫如他,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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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狭长的山道上,一辆普通的马车辘辘而过,在空旷的山谷里留下一连串回音。
这儿,不是官道,且又处于冥、漓两国交界处,人烟很是稀少,如今虽已都在北冥王管辖之列,但因仍常有强人出没而依旧荒凉,普通人自然是宁绕远路也不愿走这样的小道儿的。
落枫本也不想往这条小路上走,怎奈若要绕开这条道儿去浮冰山,怕是还要走上月余。幸而落枫亦是学武之人,即便途遇几个强人也没什么,只是山路崎岖,魂儿又已身怀六甲,倒是该时时小心着。
山风阴冷,即便是在夏日里亦透着一股子的寒意。穿过车帘,车中女子凉地连身子都微颤起来。
采薇,不过还是个孩子,他怎么下得了手?然而他的狠心,他的冷血,她又是都知道的,这样的事,绝对是他北冥王做得出来的。想要以此逼我回去?暗夜幽冥,你也太高看我水漪魂了,不过一个采薇,对我而言,她不过是个丫头,只是个丫头,别说采薇只跟了我月余,今日你要杀的,即便是若灵,我也不会回头。
今日已行了有大半日了吧?让堂堂神医落枫为她赶车,她可真够有面子的。魂儿收拾起一身的寒意,微笑地看着落枫,道:“落枫,歇会儿吧。”
“不过走了半日的行程,还用不着歇。”落枫回头,柔柔地望了魂儿一眼。
“落枫你是练武之人,自然不累,可是我觉着有些不舒服呢。”魂儿看着落枫额间细密的汗珠,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细心地为他拭去了鬓间的汗水。
只是一瞬,却似千年轮回。她的笑,映在他的眼中,随着一个眼神刻进他的心里。这个对他而言如梦一般的女子,原来竟也可以如此待他。只为这一眼,他落枫,便已是死而无憾。
没多久,落枫已停下马车,扶着魂儿坐到了一棵很大的榕树下,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腕。
“没事,好好养着便行了。”落枫笑着松开魂儿的腕,笑得那么恬淡,那么安然。不管她要什么,都给她,原来感情可以纯粹至此。
心相连,长相守。其实真正能够长相守的,又有几人?哪里是她所能奢求的。
魂儿拿出一支翠玉短笛,缓缓吹奏起一曲长相守。
凄哀幽婉的音调,如同含泪的笑意,那曲子,婉转缠绵,带着淡淡的苦,淡淡的痛,淡淡的怨,凄哀而不不凄凉,因为那苦,那痛,那怨之中,还有着淡淡的喜,淡淡的甜,温柔的音调里,隐隐透出长相守的坚决,美得恍如梦境。
空旷的山间,竟只留下那玉笛柔美的乐声,让人止不住地迷失进去。
只是,这乐声,似乎并不该响起在这样的山谷,任由别人把她和落枫的消息带回到冥王宫内。不过,即便他知道了又如何?如今,他还能追的上吗?
又行了三日,魂儿与落枫已至浮冰山,只等两日后的血祭大典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