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半壁暮色残(1 / 1)
菡萏风荷依缀,
酒醒桃色残醉。
红袖掩粉面,
却见帘幕低垂。
惜坠、惜坠,
不悔香销翠碎。
幽冥凝视着自己怀中的乱世佳人,轻轻低吟。他真想,一生一世,都这样拥着她。眼中,心里,缱绻万千。
浅浅的呼吸声,携着魂儿满身的女儿香,充满了整个营帐。一夜的欢愉,一夜的癫狂,她是真的累了。
幽冥浅笑着,搂紧了怀中女子,轻吻。
“王——”进帐唤幽冥起床的婢子见着此景,不由地面红耳赤,硬生生住了口。
“行了,先出去吧。”幽冥低语,轻抚着魂儿光洁圆润的肩头,无限疼惜。他爱她,生生世世。为了她,他必须去找司徒洛泽!幽冥轻叹一口气,挣扎着想起身,不料魂儿抱他抱得紧,幽冥无奈,只得柔声道,“魂儿,放手了。”
魂儿微微有些醒,幽冥的话语自然听清了,却眯着杏眼望向幽冥,手不但不放开,反而抱得更紧。幽冥哭笑不得,复又紧紧地抱住魂儿,低头咬着她白生生的耳垂喃喃而语,“你这个小妖精……”
帐内的春意再浓,他都得起身,去找司徒洛泽,只为与她,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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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帐前,三王共议。
“洛泽何幸,得北冥王垂青亲自造访。”司徒洛泽见幽冥前来,笑道。
“修王过谦了。鄙人此次前来,只为,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洛泽惊起。
“一个女人?”萧羽亦惊。
“她私闯我营,要求我退兵。如今——”幽冥却似是没看见他二人的急切,依旧缓缓而语。
“如今她怎样!”萧羽心急,怒目瞪着幽冥问道。
“如今,为她,我愿意退兵。”折扇轻开,幽冥浅笑。
“条件。”仍是洛泽严谨,冷静地问道。
“废后。”薄薄的唇,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感情。废后,从今往后,她水漪魂,便不再属于他司徒洛泽。
洛泽闻言,皱眉,抬头盯着幽冥。昨夜,北冥王由云后侍寝,三军之中早已传遍,他又怎会不知!只恨,她,本就不属于他!“你凭什么,要我废后。”洛泽冷笑。
幽冥看了洛泽一眼,放下手中玉杯,一步步走至洛泽身旁,道:“就凭,她,是我的女人。”一字一句,洛泽听得分明。“哈哈,一个女人,换你的半壁江山,不值吗?”幽冥朗声一笑,大声言道。
他的女人。他的女人!洛泽心中充满怒意,却又不能言说,只得恨恨道:“来人,下诏。废后!”语毕,一拳,砸在矮桌上。
幽冥大笑,朗声而去。
他的女人,终究,只是他的,只属于他!
天下之人尽知,云后弑父,为女不孝;七出,为妻不贞;通敌,为臣不义。如今修王废后,亦无可厚非。而魂儿的心思本就不再司徒洛泽身上,如今迫他废后,幽冥便可光明正大地娶她为妻,一生一世都守着她,护着她。
废后之诏,以七出之罪昭示天下。
一日后,北冥王守诺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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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后撤,过了多日方才回到冥国国都。连日以来舟车劳顿,再加上魂儿身体本就不好,一路上虽有神医落枫紧随左右,仍不免要呕血,自应多加休息。幽冥知她身体不好,又这般心疼她,男女□□自然不做勉强。那些日,便多宿于毓璃枕边。
毓璃毕竟是公主,一路上温婉贤淑,也不言苦。反倒是魂儿,一路上诸多责难,幽冥却总是娇宠着她。
事实上,并不是魂儿娇纵难养,只是每日见着幽冥与毓璃恩爱,她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儿。魂儿自知,幽冥本就是王爷,身边自然是美女如云,况且今时今日毓璃才是他的正妃,他们夫妻恩爱夜夜缠绵也是无可厚非。只是,毓璃是幽冥之妻,那要她又如何自处?故而虽然在冥国已经安顿下近半月了,还总是时时要和幽冥闹脾气,推说身子不适不让他碰。
“公主,北冥王到。”莹月进魂儿房中上报,却见她一脸愁容。废后之诏下后,魂儿随幽冥回国,手下之人亦作为侍婢同行,莹月、若灵尽皆留下了。
“出去出去,跟他说我身体不适,赶紧走吧。”魂儿不理莹月,却将一桌杯盘都摔到了门前,气恼地背对着门坐下。
“公主——”莹月欲上前收拾残局,却见幽冥手一挥,示意她退下。莹月不动声色地退出了房间。
“怎么了,还为那一夜的事情生气呢?”幽冥好脾气地在魂儿对面坐下,笑着问道。
魂儿却不领他的情,偏过头去不搭理他,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他还敢说!那一夜她没瞧见也便罢了,怎么说都是眼不见为净。可他,他明知道她就在帐外,还那般与毓璃云雨缠绵,留得她一人在帐外怒目而视。他定是成心要气她的!虽然那事情也过去了许久了,可魂儿心里总就是不平衡。好吧,就算是她小心眼儿吧。反正魂儿是铁了心不理他了。
“那日,可是你自己偏要站在帐外的,怎么还怪我呢?”幽冥淡笑着,轻轻地从身后拥住了魂儿。
“不怪你,那是要怪我了?好啊好啊,是我自己找气受,那可千万不要让我把气撒在你北冥王身上!你走啊!赶紧走!”魂儿心中满是气愤,从幽冥怀中挣了出来,便把他推到门口,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哼!”魂儿郁闷地回头,阴着脸瞧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却绕过去坐在床边,拿起枕边那一只紫檀木制的小梳妆盒便往地上砸去。
“嘭!”那只精致的小木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顿时裂成了好几块,盒中的一块蝶形玉坠也碎在那一片狼藉之中。那只小木盒,是前些日子幽冥遣人送来的,还特意叮嘱魂儿要好好收着。
站在门口的幽冥听着这声音,心头一震,猛地撞开了房门。
那一只紫檀木香盒,静静地躺在地上,以它碎裂的身躯控诉着魂儿的暴虐无道。幽冥望着那碎裂的玉蝴蝶,只觉一阵恍惚。那只玉蝴蝶,怎么可以就这样碎掉?幽冥皱眉,俯下身,轻轻捡起那一瓣瓣碎裂的蝶翼。他的记忆,竟可以这样就碎了吗?幽冥抬头,直直地望向魂儿,面色铁青。
“魂儿,你可知,这玉蝴蝶是从何而来?”幽冥的语气,并不好。
“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盒子里面还有什么玉蝴蝶,更不知道它的出处。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不想看见它!”魂儿的语调有些愤恨。
“不喜欢,不想看见它?”幽冥冷笑,“呵呵。你可知道,这是我母妃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不,该是留给她儿媳妇的。”
魂儿闻言,一惊,抬头望向幽冥,却又怕见到他眼中的痛,急忙低下头,嘴上却依旧不服软,“既是你母妃留给她儿媳妇的,那就该送给毓璃,你给我做什么!”
“送给毓璃?你就真这么恼我娶了她吗?”
“你是北冥王,我哪里敢恼你!”魂儿冷冷地说道。
“魂儿,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我——”
“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魂儿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硬是使小性子,跑了出去。
她就是恼他,偏要恼他!看着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要她如何好受!更可气的是,她不是正室!她曾以为,自己可以不计较名分;她曾以为,只要他的心是她的就够了;她曾以为,她可以不在乎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可如今,她做不到,做不到!
一切都错在浊清楼!魂儿静静地走在风里,一步一步,竟又走到了当初相遇的地方。人去楼空,在这里许给他的心,要如何才能讨得回来?
“娘,我该怎么办?”魂儿喃喃而语,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亦步亦趋,走到轮回的尽头,才发现,这便是宿命。莫愁湖,不过是轮回的另一个开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