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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最后决战,樱之国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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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王一语,石破天惊,碧海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可是看虎王的面容,却又不似说笑,这让她无不惊恐,不由得凄然道:“小虎……为什么……”

烈无力说话,却也是万般惊愕的看着虎王,似是不明白往日并肩作战的好友为何在这节骨眼上刀剑相向。

虎王紧咬下唇,双目充血,几欲喷火。半晌才吼道:“他……他是杀了我姐姐的仇人啊!!我要为姐姐报仇!”

“虎王殿下!”飞云极度震惊,想去阻拦,却碍着下属的身份,不敢出手,只能站在一边急道:“殿下!事出突然,何不调查清楚了再说呢?”

“还有什么好说?!事实不是摆在眼前了吗?!”虎王指向战场上那一片碎散的尸骸,“当初……我以为姐姐的尸体是被魔兽撕扯……”虎王说到痛处,心中竟是一酸,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你雪樱烈的法术!!三年前……你也用过同样的法术,不是么?!”

“烈?”碧海宁一怔,看向怀中的烈,但见他满脸茫然之色,似乎对虎王所说都是不知,正欲开口代烈辩解,却听虎王一声叱呵,又是一剑劈将下来。碧海宁对虎王的脾气颇为了解,知道他脾气要是上来,就谁的话也不会听了,说破嘴皮也没用。索性握紧了法杖想先拼他一拼再说,当即将法杖横护在烈的面前,将虎王的这一剑硬生生的接下。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剑杖相接,气势凛然。但是不知是虎王怕伤了碧海宁而不敢用尽全力,还是连站六日气力虚脱,他的雷龙剑被碧海宁这么用力一格再顺势上挑,登时就脱手飞出,在半空中转了数圈以后,“铮”的一声,落在不远处,斜插在地。

虎王见自己长剑脱手,也是一怔,还要上前,却见碧海宁左手紧紧抱住烈,右手却执杖护在烈的身前,表情凄然却又决绝的说道:“小虎……如果你要杀了烈!就先杀了我吧!”

虎王一怔,在一瞬间矛盾极了——是拯救死去的人而失去活着的人,还是念及活着的人而背负死去的人?死去的人停止的时间再也不会重新开始,而活着的人离开了便再也不会回头……

在这短短的几秒间,碧海宁与浮草同样忧伤的脸已经在虎王的脑子里萦绕了数十次不止。这剑……是捡,还是不捡?捡起来,一剑劈下去,为浮草报了仇,但势必会换得碧海宁的永世怨恨,这样的结局,他不想得到,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可是现实逼迫着他,不得去想,不得不做……

刹那间,虎王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他一咬牙,转身远远的奔开,不再回头。

“虎王殿下!”飞云起身欲追,却被碧海宁伸手拉住。

“哥哥!让他去吧。我相信小虎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他现在……需要平静。”

飞云看着碧海宁,颇为犹豫,可是看着烈与梓阳双双伤重,却也拖延不得,只好勉强答应。

而烈本就虚脱无力,又经历虎王这一惊变,早已气血上涌,昏晕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略微觉察到有冰凉的液体滴溅在自己脸上,这才缓缓醒转过来。

睁开眼睛,却对上了碧海宁早已哭得红肿的双眸,烈挣扎着坐起,一把拉住碧海宁的手,问道:“宁儿!宁儿!梓阳呢?他在哪里?”

谁料不问还好,一问却见碧海宁眼泪掉得更凶了,她伏在烈的肩上哭道:“梓阳……烈你别问了,梓阳他……”

这一回答顿时如同晴天霹雳,让烈怔在当场,半晌都作声不得。虽说烈知道梓阳重伤,在劫难逃,可是这会儿亲耳听到,还是觉得无法承受,他环视四周,这才发现,除了碧海宁以外众人皆不在场,心中不由一痛,一把甩开碧海宁,跃下床来,叫道:“梓阳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此刻,烈的双腿软若无骨,却不知是从哪来的力量,挣脱了碧海宁,冲出门去,他穿过圣魔殿长长的回廊,径自冲进内殿。沉重的石门被烈一举推开,伊夜、飞云、苍翔都在里面,他们围在一张白玉床前,见烈进来都是一惊,但是下一秒,却又不约而同的向旁退开,露出身后玉床上安静沉睡着的梓阳。

“烈……梓阳他……”飞云凄然开口道:“心脉碎裂……又以身替你阻挡落石……早已回天乏术……”

烈浑身一震,却对飞云的话恍若不闻,径自往玉床前走去。飞云转过头,看见倚在门边一脸哀凄的碧海宁,瞬间会意,便拉了一样悲伤的伊夜退出门去。烈对此依旧不闻不问,似乎整个世界都跌入了一片万劫不复,只剩下梓阳还躺在他的面前,无比沉寂。

床上的梓阳,仰面平卧,衣服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暗红色的血迹镶嵌在他深蓝色的衣服上面,触目惊心。他脸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俊美的面容平静而又安详。

印象里的梓阳总是很少那么安静的,就在不久以前,他还带着一脸的坏笑拿烈寻开心,还带着一脸的坚定站在烈的面前说保护……现在想来,一切竟是那样的遥远,无法触及。

烈伏在梓阳的床前,第一次发现生命竟是那样的脆弱,想到他再也不会说话不会笑,眼泪突然就那样无声的滚落下来,落在梓阳新伤旧伤纠错复杂的手上。

有多久没有哭过了?烈默默的想,很久了吧?自从梓阳出现以来,自己便再也没有那么悲伤过,总是很开心的笑,带着过往的幸福。

曾经不止一次的希望梓阳能够安静一点,可是烈没有想到,当梓阳真的不再吵闹,自己……竟会这般难过。

窗外的夜,很黑。像一个深渊在将烈不断的吞噬,但是,月光却如水,如天,无比明亮,照在烈不断颤抖的双肩上,好像梓阳无声的抚慰。

烈的眼泪,在漫无边际的悲伤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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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晕过去的,又是怎样被送回房间的。他只知道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大亮,没有黑压压的乌云,只有皓日当空。烈张口想喊一句什么,却突然自己已经无人可找了,碧海宁不在,飞云不在,梓阳……

一想到梓阳,烈的眼睛又是一阵酸胀,急忙又闭上眼睛,不敢去想。可是,也正是这时,房门响动,有人进来了,烈此时心里空若无物,进来的是谁,他早已不想予以理会,所以仍是双目紧闭的躺在那里。

但听来人轻轻靠近他的床沿,轻轻叹息,这一声叹息,忧伤无限却又饱含柔情,烈心中一凛,暗暗唤道:“宁儿?”

只听碧海宁幽幽叹道:“烈啊……多么希望你可以振作……”她这一句幽叹只是自言自语,但烈又何尝听不出碧海宁这一声幽叹中的担忧?只是他装聋作哑视作不见罢了。

忽听苍翔在门口唤道:“宁儿小姐,对不起,打扰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烈心中暗道:“既是苍翔来叫,那么虎王定是还没有回来了。”他听碧海宁应了一声,起身出去,这才睁开眼睛,看着门缓缓的关上,心中仍是一片空荡荡的麻木……

“苍翔,小虎没有回来么?”碧海宁与苍翔站在回廊上,开口问道。

苍翔摇了摇头,“没有……但我已经派出亲卫队去寻找了。宁儿小姐,可以陪我去趟书库么?想让你看点东西,飞云也在那里。”

“嗯。”碧海宁应了一声,跟上了苍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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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魔界的书库汇集了数十万医疗魔法文献,规模很是庞大,飞云正站在一排排书架前,招呼碧海宁过去。

“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书?”

飞云对碧海宁的责备并不在意,反倒将手中一本落满灰尘且极为厚重的书摊在碧海宁的面前,“宁儿,你看看这个。”

“亡灵归魂?!”碧海宁轻轻拭去表面厚厚的灰尘,露出了书本封面上的几个金色大字/

“嗯。”飞云伸手在挥了挥自己面前的灰尘继续说道:“总的说起来,这是一本禁书,不过我想……只要使用方法正确,应该没问题。”

“哥……你的意思是……”

“复活阿阳!”飞云接口,无比坚定。

飞云的话让碧海宁欣喜若狂,“啊!对啊!我们碧海家族世代行医,这点小问题难不到我们!”

“这不一定。”飞云为难的挠挠头,“这里有一些奇怪的文字,我看不大懂……”说着随手指向书籍末尾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

“这是星界文字。”苍翔突然插口道。

“星界文字?!”

“嗯,那是太古时期的文字,通常都是巫师在使用。”苍翔略一思量,伸手道:“飞云,让我看看。”

飞云依言递过去,“殿下,能解读么?”

“我试试看。”苍翔纤细的手指抚过那些古怪的文字,缓缓的念道:“还魂……归心,土归土……需得失……还魂者失……失心之最重,施术者失基年术全……方得归心……”

“什么意思啊?”碧海宁不解的问道。

“也就是说……”飞云往身边的桌子上一靠,说道:“这个术法需要的媒介是土,而且施法成功是需要条件的。”说到这里,飞云顿了顿,看了看身边的苍翔没有反驳,才继续说道:“第一点,梓阳可能会忘记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这个人……可能是别人,但也可能是……烈。”

碧海宁一怔,却心里万分清楚,如果烈对梓阳来说不是最重要的,那么他不会舍命相救,可是……如果梓阳忘记了烈,那对烈来说又何尝不是个打击。半晌,碧海宁才颤声问道:“那……第二点呢?”

“施术者……也就是你我二人要失去整整一年的法术使用权力,在这一年间,我们不能使用任何一项法术。”

碧海宁低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应承才好。其实,就算飞云不说,她也十分清楚,眼下奥林波斯的战役虽然因为烈的法术而大获全胜,但这并不代表危险已经过去,在这大敌当前的时机,任谁失了法术都是一种劣势,更何况眼下虎王不知去向,烈又重伤未愈,苍翔对用兵却半点不通,再有战事,非要飞云上阵不可,如果他再失去能力,后果不堪设想……

“我觉得……你们不妨先去征求烈殿的意见再做定夺也未尝不可啊。”苍翔突然说道。

二人盯着苍翔看了一会儿,半晌,才点了点头,退出了书房。

再次见到烈已经是当日的傍晚,烈在房中不吃不喝躺了一天,这时是在伊夜的催促下才出来走一走,听了碧海兄妹对于“亡灵归心”这项法术的描述,不由一怔,惊道:“宁儿!你说的可当真?”

碧海宁的手被烈乍惊之下捏得生痛,却还是点头应道:“嗯……烈,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关于我家族的能力?”

烈的记忆瞬间回到他与碧海宁初次相识时在那石穴中的谈话,连连点头道:“记得!”

“我和哥哥是碧海家族历代的传人,但尽管如此,扭转生死还是违背了生命的原则,所以……我们必须遵守那法术的条件……”碧海宁顿了顿,又道:“烈……难道……你真的不在乎梓阳忘了你么?”

烈幽然轻叹,难以取舍,忽见伊夜苦涩一笑,插道:“与其永远不相见,更宁愿选择遗忘。”烈听了,只是凄然,也不予以反驳。

碧海宁与飞云对视一眼,突然开口道:“好!烈,我们会尽快为那个法阵做出准备,但……”碧海宁微微一咬下唇,却又飞快的松开,“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要隐瞒。”

“好!宁儿你说。”此刻,碧海宁答应救梓阳,莫说是一个问题,就算是一百个问题烈也尽数答了。

“小虎的姐姐……真的是你杀的么?”

众人听了,都是一怔,当日,虎王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与众人反目,此事都是大家心中的一大阴影,因此便无人提及,没有想到此刻竟会被碧海宁这般毫无豫警的提出来。

烈听了,也是一惊,但是即已答应了碧海宁便无法反悔,他在心中想了又想,才答应道:“我……我不知道……我那法术……应该伤不了圣魔族人啊。”

“伤不了圣魔族人?这是什么说法?”

“我的‘炙炎金印’是上古神术,爆发时威力巨大,但是倾尽全力,这项法术只是针对拥有邪恶力量的黑暗血统,但是……圣魔一族的血统是受诸神认可的,‘炙炎金印’对他们应该没有影响。”

“烈殿,我想……有一件事你还不明白。”——苍翔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夕阳在他熠熠闪亮的金发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皇兄……并不完全是圣魔族人,皇姐也是。”

“不完全是?”

“嗯……我和皇兄是同父异母,他的母亲婀娜……”苍翔顿了顿,“是暗黑魔族的青龙神……这一点,是连皇兄自己也不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伊夜问。

“因为婀娜死的很早,那时皇兄尚在襁褓,皇姐也才两岁,早就不记得了。”苍翔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下面扑闪出一丝忧伤,“而且……因为婀娜是魔族,在圣魔界倍受排斥,所以,在她死后便再也无人提起,但是皇兄与皇姐的身体里无疑都流有暗黑族的血。”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想到事发当日,如果不是飞云翻身将虎王抱住,或许他也会死于非命,都是惊出一身冷汗。

眼下,真相浮出水面,三年前……浮草确实死于烈之手无疑,这个事实,于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是一种打击,对烈尤为大,他身子本就虚弱,眼下只觉一阵气血上涌,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险些昏晕过去。

“苍翔……对不起……我……”烈突然拔出雪逸剑,倒转了剑柄递过去,“当日本应该让虎王一剑杀我,今日……便由你来代他吧!”

众人知道梓阳的死亡早已让烈万念俱灰,但都料想不到他此刻竟会有这般寻死的念头,大家听他那样说,都是一怔,齐声惊呼:“烈!!”

谁料苍翔只是温柔的微笑,轻轻的推开了烈手中的剑,说道:“烈殿……如果当时你是有意的杀害了皇姐,那么今天的这一剑我会刺得毫不犹豫。可是,如果真相如你所说,那么是你的无心,却是皇姐生来注定的劫数,不可强求什么……”

“可是虎王……”

“我想……皇兄总有一天需要明白,放不下仇恨的人是永远无法快乐的,而且……”苍翔看着碧海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而且……需要烈殿你的人,还大有人在啊。”

碧海宁看着苍翔,脸一红,却还是朝他点点头以示感激。“但是……翔,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苍翔点头接道,“宁儿小姐请说。”

“我想……关于小虎身上的青龙……那是什么?”

“青龙?!宁儿你见过了?!”

碧海宁不知为什么区区一句话竟会招致他们如此剧烈的反应,不由得一怔,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是……是的。”

可是哪里料到苍翔乍惊之后竟会绽放出一个极美的笑容,说道:“看来,你们对于皇兄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呢。”

“为什么?”伊夜不解。

“因为迄今为止……除了我和飞云,还没有人见过皇兄的封印。或者说……没有办法见到……”苍翔仰起头,天空蓝色的痕迹在他的眼睛里面缓缓的散开,沉淀成寂寞的忧伤,“因为……看见皇兄封印的人……都被他杀死了。”

“杀死?!为什么?!!”

“殿下也是出于无奈啊……毕竟那是属于暗黑魔族的封印啊,是陛下当初为了防止虎王殿下魔族的血统苏醒而设下的封印”飞云接口,“如果被别人看见……他要如何在圣魔界立足?”

暂态……没有一个人说话,碧海宁的头低得很低,脑海里面浮现出虎王曾经那无比安详的笑容。

难道……为了生存和地位,再单纯的孩子也愿意抬起他沉重的剑柄,愿意让无辜的鲜血浸透他单薄的生命?

最后,还是苍翔先开口了,“那么……宁儿小姐,我先失陪了。”

飞云挠挠头,对伊夜使了个眼色,道:“那……我去准备法阵要用的东西。”

烈看着他们退出花园,竟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碧海宁惊呼一声,忙扑身抱住了他。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在一起坐了好一阵,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直到烈逐渐的缓过气来,才轻声问道:“宁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半晌,碧海宁才缓缓的说道:“烈……我……好害怕……”

“怕什么?”烈勉力撑起身子,看向碧海宁那精致的面容。

“我不知道。”碧海宁迷茫的摇摇头,下一句本是想说“我不知道复活梓阳的做法是不是对的”。可是当她一看到烈万分憔悴的脸时,这句话还是被她硬生生的挡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觉得不安罢了。”

烈低头想了一会儿,偏过头在碧海宁的侧脸上落下极轻的一吻,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碧海宁幽幽长叹一声,有一种无奈的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她紧紧的抱住烈,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想:烈……我不要你的保护,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这时候,雪凤飞过他们两个人的头顶,在数千尺的高空上留下了它哀凄的低鸣,那种低鸣轻而悠长,覆盖了整片惨白惨白的天空。

也许……烈不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吻自己最爱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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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复活梓阳的仪式如约进行了,烈被飞云和碧海宁拦在了结界的外面,看着伊夜在那道水蓝色的屏障前面踱来踱去,烈只觉得心情万分复杂,如果成功了,但是梓阳真的忘记了自己怎么办?或者……失败了怎么办?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烈!你都不着急吗?”伊夜看着烈安然的斜倚在椅子上,焦急的问道。

烈突然回过神来,支吾道,“哦……那没什么可急的啊……反正……那是你急也急不来的吧?”

“但是……烈……如果梓阳真的忘记了你你又要怎么办?”

烈被伊夜说中心事,不由一顿,他将视线拉到窗外,缓缓的答到:“如果……真的要被忘记,那就是命中的劫数,逃不掉的。至少……我可以知道,我曾经在他的心里是一个那么重要的存在。”

伊夜不知道烈何时信起命来,但是看他的样子,却也实在不好说什么,索性走过去挨在烈的椅子边上,看着不远处的天空又在零零散散的飘下雪来,说道:“这应该是今年冬天最后的一场雪了吧?”

“嗯。”烈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之后,两人之间再也无话,只有雪还在那么安静的飘落。

烈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些白色的生命轻盈而又美丽的在宫殿的周围落下,在他赤色的眼瞳里缓缓的散开。这让烈想起了数天前那场和三年前一样惊心动魄的战争,还有记忆里面梓阳摸着自己的发,漂亮的笑容在彼此的脸上安静的绽放。

生命里,究竟是什么被遗忘了,又是什么被记起了?烈静静的闭上眼……很久很久……

直到光明在白雪中渐渐的逝去,烈才醒了过来。他猛的坐起身来,却看到了碧海宁温柔的笑脸,“等待对于你来说很乏味么?”

烈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露出疲惫的笑容,“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碧海宁心疼的扶起他,柔声道:“烈,法阵的交涉成功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梓阳明天早上就会醒过来的。”

“真的?!”烈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那我可以进去看看么?”

“可以……伊夜已经进去了。”

烈兴奋得像一个孩子一样跑进了执行回魂交涉的房间,却忽略了碧海宁那无比苍白的面孔。

碧海宁看着烈的身影在月白色窗帘后面隐没,胸口突然有一种被撕裂般的疼痛,然后就有鲜红色的液体从她的口中汹涌而出,一点一点的渗入脚下黑色的土地……

身为祭司的人,一旦用了禁术,就与出买了自己的灵魂无异,但是……这一件事,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她只是默默的洗掉裙子上的血迹,然后重新回到那间弥漫着清水香的屋子。

那里面,每一个人都带着安详的面容,寂寞的微笑,包括飞云和苍翔。好像数天前所有的忧伤都随着这场大雪缓缓的落下,然后安静的融化……

烈看着梓阳的面色在渐渐的转向正常;身体也在一点点的温暖,心里感到无比欣慰。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床榻上的时候,梓阳轻轻的低吟一声,缓缓的睁开了他浅灰色的瞳仁,烈高兴的呼道:“梓阳!”

正迷迷糊糊睡去的众人听到了烈的这一句呼喊,都蓦的惊醒,不约而同的涌向床边,看着梓阳醒来都是又惊又喜。

苏醒过来的梓阳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露出了虚弱的笑容,他的眼神最后停留在烈又是欣慰又是忧伤的脸上,突然笑得很开心,“烈,你干什么?怎么这种臭脸?”

烈先是一惊,但是知道梓阳并没有忘记他,心中又是一喜,也就不去和他计较,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飞云与碧海宁好奇的对望了一眼——如果梓阳心里最重要的不是烈,那么……会是谁?

这时,伊夜笑着骂了一句:“你这个人!好不正经,烈都担心死了,你醒过来不安慰一下还嫌人家脸臭,这是什么道理呀?!”

谁料梓阳的眼神在伊夜的身上转了一个来回,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请问……你是谁?”

伊夜听了,顿时怔在当场,而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吃了一惊,苍翔忙道:“阳……她是……”

谁料,伊夜却私下扯了扯苍翔的长袍后摆,强作欢颜道:“哦,对不起,我是……我是宁儿的好朋友……”

梓阳朝她礼貌性的一笑,接道:“是吗?你好。”

这一句“你好”简直就像一把尖刀,残忍的扎进了伊夜的心里,她还想像以前一样坚强的微笑,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能力提起她苦涩的嘴角,只能默默的看着梓阳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

“对了!烈,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啊!”梓阳突然说道:“我梦见有一个晚上你在我身边不断的哭,怎么劝也劝不住!幸好那只是梦啊,要不我一定憋曲死!”

烈仰起脸,认真的回答:“谁叫你要死来着?”

梓阳先是一愣,随后便一拳重重的砸在了烈的肩膀上,“你再给我胡扯看我揍你不?”

“好啊,我们好久没切磋了呀!”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安静的看着他与烈习惯性的打闹,脸上绽放着最温暖的笑容,没有一个人提起关于梓阳复活的任何一个字眼——如果告诉梓阳他已经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那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怎样的打击。

伊夜一个人在众人身后,悄悄的退出了屋子。她在铺满白雪的中庭坐下,看着清晨的阳光在白雪上面放肆的跳跃,轻盈而又美丽。

“伊夜!”

身后传来碧海宁的呼喊,伊夜回过头去,看到碧海宁深邃的眼睛。

“对不起……伊……我不知道会这样子的。”

“为什么总要说对不起呢?这不是你能左右的。只是……这种结果出人意料。”

碧海宁紧挨着伊夜坐下,抚着她软软的发。

“宁儿你不用担心我。”伊夜倔强的笑道:“也许那就像烈所说的,那是生命中的劫数,躲不掉的,至少……我还能知道我曾经在他的生命里那么真实的存在过,而且那么重要,但是……”

但是,为什么要选择遗忘呢?明明知道你我都是彼此生命里最不可替代的部分,却硬要逼迫着走向陌生的彼端……这一段想法,伊夜已经没有能力再去言说,因为有太阳晶莹的光线掉进她的眼睛里,刺得她的眼睛很疼很疼,疼得她直想掉出泪来。

原来,在这朝夕相处之中,两个男孩子心里面最重要的东西都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先是烈的矢志不渝,然后是梓阳的欲语还休……

只是后者的难以言说便让人几乎无法发觉,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始料未及。

“伊……想哭便哭出来好了,那样总会好一些……”

伊夜靠在碧海宁身上,轻声道:“宁儿……我好羡慕你……至少你爱的人可以在你身边给你对等的爱,可是我……”

碧海宁紧紧抱住了伊夜,“伊……别说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也许这时候对于碧海宁来说,做什么都是一种徒劳,所以它只能紧紧的抱住伊夜,给她最实在的温暖。

然后伊夜就靠在碧海宁的肩上默默的哭泣,那是碧海宁第一次看见伊夜的眼泪,那么悲伤……那么绝望。

那种温暖而又悲伤的液体再次滴在她们脚下冰冷的雪地里,安静地逝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好像伊夜被从梓阳的心中抹去,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一般……

突然间,苍翔从屋里跑了出来,叫道:“宁儿小姐!有皇兄的消息了!”

“真的?!”碧海宁听了也是一惊,反问道。

“嗯!刚刚有亲卫队来过!”飞云从内殿跟了出来,后面跟着烈和梓阳,“卫队的人说找到虎王殿下了。”

“那小虎在圣魔界么?”

“殿下他……”飞云低头沉默了好一阵才小声的答道:“他……在雪樱国。”

碧海宁一惊,扭过去看着烈,眼神忧伤而又无奈。

烈与她双目相交,脸上更多的,却是坚定,只见烈一字一顿的说:“那我回去看看吧。”

碧海宁叫道,“我也去!”

飞云在一旁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他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苍翔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接口道:“飞云,如果想去你便去吧,现在你找到了自己的妹妹,这圣魔界便不属于你了。”

伊夜先前哭过一通,现在倒也平静了不少,听苍翔这么一说,奇道:“咦?翔你知道他们……”

苍翔点点头,笑容倾城,“嗯,飞云已经对我说过了。”

“可是……如果哥哥和我们一起走了,再有圣魔兵攻来怎么办呢?”

碧海宁一句话,说得大家顿时沉默不语,半晌,还是烈先开口道:“那让梓阳留下吧,他可以帮忙啊。”

“啥?”梓阳叫道,“为什么我要留下?!”

“阿阳?”碧海宁走过去,温言道,“你……受伤太重,现在才醒过来,需要休养一阵子,而且你留下了也可以帮助一下翔啊。”

“但是……我……”

“喂!你太不义气了吧?难道你想让我们兄妹分开呀?”碧海宁不满的说道。

“你……”梓阳下一句本想是说“你和飞云这对兄妹拆不得,我和烈就拆得?”可是看着碧海宁一双明眸望定了自己,这句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再加上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身体情况,现在去了没准还会给烈添麻烦,索性也就不再争了,摆摆手道:“好啦!好啦!我养好了身子再去找你们就是了,不必那么排挤我……”

碧海宁灵机一动,笑道:“这才好嘛!嗯……我让伊夜在这里陪你吧?”

烈这才突然发现碧海宁是在有意撮和,忙应和道:“对啊!对啊!正好伊夜不擅战斗,你们两个彼此照应一下也好。”

伊夜本是不愿,但又不想违逆大家的好意,一时之间很是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答应。

飞云见状,便在她后背轻撞了一下,小声道:“去啊。”

伊夜看了飞云一眼,这才硬了头皮走过去,伸出手道:“我叫……上善寺伊夜,以后还请多指教了。”

梓阳先是一怔,随后便伸出手,十分友好的微笑着答道:“月光梓阳。”

四个人相视一笑——也许,这般重头开始也未必就是坏事吧?

“好了,进去吧,外面那么冷。”苍翔提议。

众人应了一声,跟着进去,走在最后面的梓阳突然拉了拉烈的衣角,小声问道:“烈,我们……曾经见过那个伊夜吗?”

烈奇道:“怎么了?”

“为什么……我感觉很熟悉?”

烈先是愣了一阵,然后便颇具深意的笑了,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说道:“好了,进去吧。”

梓阳应了一声,仍然满腹疑问——伊夜手心的温度还那么清晰的残留在他的掌心,熟悉而又温暖。

也许……就算脑子里的记忆失去了,身体上的记忆却仍然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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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烈的伤口又痛了一次,发作的虽不严重,但也折腾了近乎一夜,碧海宁坐在烈的床边上,在他百让穴上轻轻压按,以缓解他多曰以来头晕的毛病,此刻只听碧海宁幽幽叹道:“烈,迟些再动身吧?你现在的情况……”

“没关系。”烈轻声道:“只是‘炙炎金印’耗掉了我太多力量,所以恢复得很慢罢了,宁儿,对不起啊,把你卷入这场血腥杀戮的战斗中来……”

碧海宁摇摇头,长叹一声,再也无话……

一夜过去,三人即便起程,在圣魔边境上,告别了梓阳、伊夜以及苍翔。

从圣魔界到雪樱国的路程虽算不上遥远但也很是崎岖,不但要重新穿越依德森林,还要横越过作为分界线的圣樱峡谷。而三人一路上也是不曾好好歇过一天,都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好像早一天见到虎王就能快一些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一般。

半个月的时间在依德森林中转眼既逝,当他们踏出那片异界最大的林地时,已经可以嗅得到从微风里传来的,那极淡的樱花香气了。

烈知道,冬天已经过去,而阳光明媚的春天已经不远了,不知道他与虎王之间的坚冰是不是也会随着这温暖季节的到来而渐渐的融化?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碧海宁叫道:“烈,你看!”

烈急忙抬起头来看,只见一团浓重的暗紫色黑雾在圣樱峡谷的上空盘旋不去,不由也是一惊,这圣樱峡谷比北国的白峡谷不知大了几倍,而那暗紫色的雾气竟能将整个峡谷笼罩在他的阴霾之下,不难想象峡谷中会是怎样一片景象。可是这圣樱峡谷是通往雪樱国唯一的捷径,所以就算是一片火海,他们也非闯不可了。

也是这个时候,雪凤在他们的头顶发出警告般的鸣叫,凄厉而又尖锐的声音在瞬划破苍穹,飞云抬头看了看,骑在银狐背上出声提醒:“烈,小心了。”

“嗯。”烈点头应了一声,轻扯着缰绳指挥疾焰迈进了峡谷,他抬头看了看那片暗紫色的雾气,总觉得异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到过。

这圣樱峡谷由于地势长且深,平曰里就不见得有多明媚,再加上现在瘴气弥漫,更显得阴暗恐怖。三人一路提高警惕,小心翼翼的前行,却始终不见什么魔物涌出,飞云疑道:“奇怪了,明明有那么重的邪气,为什么却那么安静?”

烈摇摇头,“不知道,但还是谨慎些好。”

“烈!小心!!”——耳边突然传来碧海宁的惊呼,接着就是一股劲风扑面,烈一惊之下闪身欲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疾焰颇为灵敏,见气浪扑来,即便长声嘶鸣,仰起上半身来,脖颈一扬,大团烈火从口中喷吐而出。火焰与冲上来与那股劲风正面相撞,顿时四下崩散开来,气如潮汐,直将烈与碧海宁掀下马来,疾焰也被这气浪逼得退了几步,站在一边“呼呼”喷着鼻。

“烈!宁儿!你们没事吧?”飞云从银狐背上跳下来奔向他们两人。

“嗯,没事。”烈拉着碧海宁站了起来,“多亏了疾焰。”

飞云松了口气,手中却仍是汗涔涔的一片——刚才这一偷袭来得又快又猛,若不是疾焰反应奇快,立身自保,这二人一马想是早已气闭当场了。

三人定了定神,这才看清了那出手偷袭的人,金发蓝眸,竟是虎王!此时的虎王仍是当曰离开的装束,白衣紫披,此刻只见他立在前方,距三人只有数十步之遥,长剑垂地,却全无往曰的神威凛然,反倒是全身散发出一种不可名状的邪气,无比诡异。

“虎王!太好了!你没事!我……”

烈上前一步正欲解释,却见虎王疾冲上来,手中的长剑一翻一挑便直逼到了他的面前。

虽说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烈的伤势在飞云和碧海宁的精心照顾下已经好转了大半,可他仍然不敢硬接虎王迎面刺来的这一剑,只能闪身退开,可是虎王手中剑势不停,口中只重复着一句话——“我要为姐姐报仇!”

碧海宁一怔,叫道:“小虎!你别这样啊!你听我说!”说着就要跃上前去,却被飞云一把拽了回来。“宁儿!小心!虎王殿下……被人控制了……”

“什么?!”烈与碧海宁齐声惊呼,可是细看虎王的神色,的确与往曰大有不同,冰蓝色的眸子里再无那充满活力的灵气,也无往曰炯炯有威的神色,看来飞云所说的的确不假。

“可是……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飞云摇摇头,但话还未说完,就见虎王身形电冲,已自冲了上来,忙叫道:“烈!小心!”

烈正自愣神,忽就听得耳边风声陡然而至,忙回头迎上,可是看着虎王早已失神的双眸,他却无论如何也拔不出剑来,便只是反手捏住了虎王的两只手腕,叫道:“虎王!是我啊!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可是虎王哪里还听得见?口中只是喃喃的重复道,“我要为姐姐报仇……我要为姐姐报仇!!”

“虎王!!”烈运足了气力与虎王相抗,可是平曰虎王就力大无比,一遭操控后力气更是大了一倍不止,烈又如何拿捏得住?眼见虎王的剑尖愈逼愈下,烈这才不得不撒手跳开,谁料虎王手上无一阻碍,剑势来得更是凶狠,眼见那一剑就要在烈的胸腹之间划出一道横切,碧海宁惊呼一声,竟也顾不得自己是否能招架,抬起法杖便去格挡,飞云大惊,抽出冰锥同前抵御。

三件兵刃相格,“轰”的一震,飞云手上的冰锥立刻应声而碎,刹那间,一股强劲的气浪轰然炸开,碧海宁和飞云早已无力相抗,被震出老远,而碧海宁手上的玄冰杖不愧是碧海家族世代相传的宝物,竟还经受得住这一冲击,在这样的危机情况下为他们俩人卸去了大部分的气浪,但飞云和碧海宁还是觉得胸口一阵气闷,险些昏晕过去。

“宁儿!飞云!你们不要命了?!“烈在一旁又惊又惧的叫道,本想过去看看他们二人的伤势,可是虎王身形翻转,又是一剑劈至,烈为了不再殃及碧海宁和飞云,无奈之余,只好撑开翅膀,疾速飞开,虎王也紧跟上去。

“烈!”飞云勉力撑起身子想要追过去,却发现右手冰锥碎裂时划破的伤口血流不止,忙伸手按住。

“哥哥!你没事吧?”碧海宁手握法杖,本身受到的冲击却要比飞云小得多,此刻她见飞云受伤,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很是内疚,忙跑到飞云身边,问道:“哥,怎么样了?”

“你怎么那么傻啊?”飞云冲碧海宁摇摇头,眼里尽是疼惜。

“对不起,哥……我……”碧海宁从怀中掏手帕帮飞云缚住伤口,眼睛里已是泪花乱转。

“没事。”飞云伸出左手在碧海宁头上拍了拍,“只是划伤了而已,你也别太小看我的修为了。”

“哥……”碧海宁知道,飞云虽这般出声安慰,但是他的胸口一定要比自己的痛上好几倍。

“好了,别这副表情,哥哥不喜欢。”飞云起身拉她,“快走吧,我看虎王殿下这次杀意极浓,而烈有心退让,这一战烈很是吃亏,我们快去看看,别出事了才好。”

“嗯。”碧海宁应了一声,收起索在石缝中被吓坏的银狐,与飞云一起骑上疾焰往前方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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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焰跑了一阵,二人便见一红一黄两道身影在峡谷半空翻飞。可这峡谷地势狭窄,烈那半尺多宽的翅膀在这峡谷中不但施展不开,反而还成了累赘,身法比平时慢了不少。

而虎王虽无双翅,但是飞身如剑,在峡谷左右借石踩踏翻跃,绕物疾一旋之势快得如光似电,无比敏捷。

尽管烈每次都能在千钧一发之时将虎王的剑锋避开,但无疑都是步步凶险,稍有差池,就会命丧当场。可即使如此,烈还是不愿意抽剑抵挡,碧海宁只看得连连叹气。

飞云见状,一咬牙,索性高声叫道:“烈!拔剑吧!”

“哥哥?!”碧海宁万没料到飞云竟会这样说,惊讶的看向他。

烈依旧飞身闪躲,犹豫不决,“可……可是……”

飞云从马上跳了下来,叫道:“烈!已经没有选择了!我想……虎王殿下也不会希望你闪躲的,殿下一向争强好胜!如果你败了他,或许能使他恢复正常!难道你不想解释了吗?!”

烈耳中听着飞云喊话,脑中念头却早已转了千百遍,虽不知飞云那一番话是否属实,但总决定要试它一试,便当即拔出雪逸剑,厉声道:“好吧!虎王!我的性命如果你真的想要,取去也便罢了,可是……请你清醒过来!”

言罢,手中灵力聚合,樱花奔散,瞬息间已一剑直劈虎王面门,虎王面无表情,双手托剑,对着烈那掀天破地的招式斩将下去。

两气相交,白光爆舞。

飞云一把扯住疾焰,另一只手紧紧抱住碧海宁,缩在巨石下,叫道:“趴下!”只是刹那之间,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裂响,整个峡谷都剧烈的震动起来,碎石簌簌的落下。

一时间,轰隆声大作,只震得飞云耳边翁翁作响,碧海宁心中又惊又惧,心中很是惦念烈的安危,声音才稍稍停歇便钻出了巨石。

放眼望去,锋芒过处,峡谷顶端像是被一把巨剑横削过一般的平整,可见刚才那一波气浪的雄浑刚劲。可是前一秒还惊天动地几欲崩塌的峡谷,现在却如同死了一般沉寂,只有那层厚重的雾气还在谷间安静的弥漫。

碧海宁看着一地的碎石,满心惶恐,对于她来说,无论是虎王还是烈有任何闪失,都是她难以接受的事实。

“烈,小虎,你们在哪里?”碧海宁一边勉强跃过那些碎石一边叫道。

忽见前方石块“哗啦”一声响动,钻出一个人影来,碧海宁和飞云先是一怔,不敢上前,但一见那人背后缓缓展开的羽翼,心中都是一喜,齐声唤道:“烈?!”

“宁儿!飞云!”烈双翅微微一震,轻盈的跃了过来,“你们没事吧?”

“恩,那你呢?”

“我没事。”烈摇了摇头,又问,“虎王呢?”

“不知道,你没看见他?”

“没有…刚才谷地崩塌,我落下地来,但虎王却不见了。”

突然,众人身后一声巨响,一股邪气从岩石之中破天而起,虎王从那道邪气中缓缓走出,像来自地狱的修罗,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噬血的渴望。

碧海宁见状,很是惊恐,在烈和飞云簇拥下后退了数步。烈仰头凝视那道邪气,脸色突然一变,失声叫道:“莫卡?!!”

碧海兄妹听得烈的此句叫喊也很是惊骇,齐齐望向了他,可是烈仍然双目圆睁,紧紧盯住那道邪气,烈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当初自己会觉得这紫色雾气异常的熟悉——这便是三年前笼罩了整个圣魔战场的可怕杀气啊!烈第一次感到了恐慌,他紧紧握住了碧海宁的手,开始怨恨自己发现的为何要如此迟缓。

“殿下还记得我啊?真是荣幸。”——这声音空洞而又悠远的贯入耳洞,宛若来自幽幽冥界,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放眼四处搜寻莫卡的躲藏之处,可是找了半天仍未发现有何端倪,烈这才突然想起灵鹫临死前告诉他的,关于莫卡还未实体化的消息,顿时恍然大悟。厉声喝道:“莫卡!你好卑鄙!你明明已经被父王封印了实体,却还要凭着这一点邪气逞凶吗?!还是说你想让你的思维支配虎王的灵魂?!”

众人眼前的雾气突然一阵抖动,映得站立在雾气里的虎王显得更加邪气了,接着又是一阵幽眇虚空的笑声,“哈哈!王子!别太自作聪明哦,我想告诉你的是…吸引我来的,不是我本身,而是…这个孩子。”

“胡说!小虎不会!”

莫卡幻化成的气体在虎王身畔绕了一圈,冷冷的笑道:“哼!不会?这孩子身上的魔气可不比我低多少哦!更何况……”那似有似无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怨恨,所以…我顶多也不过是帮他一把而已。”

“你!”烈恼怒的呵斥道,“你只是利用虎王想念他姐姐的心情!”

那团雾气渐渐升起,语气中透出不屑:“随你怎么说,魔界的人…没有光明正大。”

烈高举长剑,冷然道:“飞云,宁儿!你们退开!”

飞云碧海宁听了都是大骇,虽不知烈要做什么,但还是双双错步避让开去。只见烈的剑刃缓缓泛起一层浅金色的光芒,沉声道:“莫卡,当年父王耗尽生命将你封印,但没有想到现在你仍然能够作乱!今天!便由我来将你送下地狱吧!”言罢,右手高举,振剑挥出一记“芳辉缭乱”,火焰瞬间轰然四爆,有如滔天云浪,千里崩雪。

谁料,虎王突然脱出那道紫雾,迎面朝烈振剑刺来,飞云见虎王毫无惧色的迎向烈的火焰,讶然大骇。碧海宁和飞云虽未与莫卡正面对抗过,但毕竟也经历过圣魔大战,对莫卡的强大凶残也早有耳闻,这次见烈与他正面交锋,料想他所使用的招式也必是倾力而发,虎王这般冲上来,不避不闪,纵然万般凶险,兄妹二人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虎王!你闪开!”烈见虎王迎面冲来,心中一懔,连忙收敛了气息,将火焰尽数卸开。

可是虎王早已失了心智,竟是听不进一言半语去,依然是剑花万点的飞身跃上,烈暗怪虎王坏事,无奈之余,也只能回剑自保。双剑交接,火花四爆,剑气冲天。

刹那间,二人如立惊涛骇浪之中,周身碎石飞舞,气势恢弘。

可是烈突然眼前一花,便见几道暗黑色的光芒从虎王的雷龙剑上疾闪而过,旋舞流转,迅速没入自己右手的经脉,然后便是一阵剧痛袭来,烈“啊”的惊叫一声,右臂疾转,在半空一个筋斗,卸避开来。

刚一落地,烈便觉右手一麻,再也拿捏不住,雪逸剑“咣当”一声自手心脱出,掉落在地。

飞云惊叫道:“啊!瘴气!”

可是虎王见状非但不停手,反而运气一振,手中的剑锋便夹带着一股凛冽的劲风倾力刺来。

“小虎!住手!”碧海宁再无多想,挣开了飞云,疾奔过去。

刹那间…是剑刃刺穿身体的声响……

飞溅的鲜血,迎着那金色的发丝散落开去,像血色的曼陀铃在阳光下面凄美的绽放,然后迅速的衰落。虎王的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在缓缓的滑下,逐渐恢复生机的瞳孔里,缓缓影映出的,是自己已沾上鲜血的剑刃与剑柄,逐渐清晰的耳膜里充斥的,是烈与飞云撕心裂肺的呼喊——

“宁儿!!!”

医族神官的血液,唤醒了虎王麻木的灵魂,却永远失去了自己流动的能力。

碧海宁在血泊中缓缓的倒下,倒在冰冷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看你做了什么?!!”飞云暴怒着冲过来,重重的推向虎王——那是飞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自己万般恭敬的王子做出如此不敬的举动。虎王没有防备,被飞云这么一推便踉踉跄跄的退出了好几步,手中的剑早已滑落,在沉寂的山谷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虎王怔怔的看着烈抱起碧海宁,头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吐出一句:“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可是烈对此充耳不闻,他只是紧紧的抱住碧海宁正在逐渐冰冷的身体,喃喃的说道:“宁儿……不……不……”

此刻的他,早已控制不了自己,只是固执的认为,他的宁儿,不会就这样抛下他,不留一句话的走掉。

泪,已经流不下来了,他只是那样紧紧的抱住怀里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身躯,那娇小的,柔弱的,不久以前还那么温暖的身体……

整个世界……都在沦陷,没有了战斗,没有了莫卡,甚至……没有了自己。烈在一片黑暗里迷失,找不到方向……

飞云看着烈呆滞的样子,突然就泪如泉涌——虎王的剑力透心脏……就算再怎么努力,流失的鲜血也永远无法重生…更何况,失去了能力的药师,与一个废人没有差别……

寂静的四野,狂风呼啸……

“虎王!做的好,做的好…”莫卡幽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如雷击一般轰在虎王的脑子里,他默默的走过去,用颤抖的手捡起了他的雷龙剑。莫卡的声音透出了噬血的渴望,“对!对!捡起剑来,去斩断你心里的怨恨!”

飞云看着虎王的背影,颤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可是虎王并不答他,兀自背对着他们,垂剑而立。

“你…你居然……”

飞云看不到虎王的表情,反问道:“什么?”

“太过分了!!”一直低着头的虎王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团暗紫色的雾气,厉声呵斥道,“不可原谅!”

说话间,一阵狂风带着淡青色的气浪以虎王为中心翻旋开来,青光飞舞中,虎王的角在一点点的变长,冰蓝色的瞳仁也在逐渐转向暗红,飞云从未见过这等光怪陆离的景象,也是怔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最后还是烈先回过神来,叫道:“封印!虎王要冲破封印!飞云!快阻止他!”

飞云骇然,跳上前去欲拉住虎王,却被那道青光怦然撞开,近身不得,只能凄然叫道:“殿下!不要!!”

可是,已经迟了,虎王在瞬间化作一道青色光弧,卷引着狂风,朝着那道紫雾疾冲而去。

那光弧犹如长虹贯日,金光及处,劲风凛冽,呼啸破空。刹那间,翻飞的气浪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猛击怒卷,随风四合。

飞沙走石间,白光耀目,只听得虎王一声低喃——“宁姐…对不起……”然后……一切归与平静……

那一天,暗黑魔族和圣魔界同时失去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王,而圣樱峡谷,在一夜之间开满了血色的樱花,灿烂夺目。

雪白的凤凰在峡谷的上空缓缓飞过,在飘飞的绒白中,唱起忧伤的歌谣……

天高云飘,风声呼啸。

似血残阳,樱花沧凉。

剑折损,泪滑落,悲歌几多?

…………

“宁儿,雪樱国的樱花开了,很美很美,可是你…又在哪里?”

后记:隔年3月,梓阳回到月光一族,继承大统,身边多了一红衣女子的陪伴,圣魔界有苍翔正式接手,国家治安和生活也渐渐回到正轨.

可是,却有人说,在雪樱国的南面,那绝壁之上,有一株蓝色的樱花,花瓣如水般幽幽淡蓝。在那棵樱树旁,时常有人看见,有天使淡蓝色羽翼,终日在那树下,唱着谁也听不懂的,忧伤的歌谣……

THEEND

目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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