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奇遇！神秘老者百里伊（1 / 1）
在四川境内的峨嵋山脚下，一辆奔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的卖艺夫妻，他们看着熟睡的男孩，悄悄商议起来。
男孩约莫八九岁，长的很清秀，正睡得熟，完全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偶尔眉头微攒，倒真让人揪心。
——难道这个小小孩童，在梦中也是不快乐的。
“快下决心吧，燕郎。”女的说：“这些年跑江湖赚的钱，大都花在他身上，可一点起色也没有，我看，再这样下去，他得拖咱们一辈子呢。”
“可是……”男的显得有些犹豫，迟疑的说：“进风这孩子，亲娘老早就去世了，又患了这怪病，受了不少罪，而且他聪明伶俐，不论学文还是习武，都一点即透，况且你又迟迟未有喜。我看不如……”
“代云，你怎么老惦记着你那早死的老婆！难道我不比她好上千百倍么？进风的病是没救了，不如在这里早早让他超生，咱们以后还会有比他好的孩子，你不是答应了我吗？可不要心慈手软！”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我下不了手。”悍妇配懦夫，燕代云无奈的叹口气，迟疑着正要赶车继续走，那女的劈手夺过鞭子，眼睛一瞪说：“你要不舍得，那么从此咱们各走各的。”
“红香，你……唉，我也知道，咱们赚的钱也有你的血汗，眼见都打了水漂你心中也肯定不好过，可进风的病万一能医好呢？再等上两年吧。”
红香依偎在燕代云的身上，娇声说道：“你老守着这病鬼干啥？以后我再帮你生个胖小子还不成吗？得，你既然不舍得动手，干脆把他扔这儿让他自生自灭算了。又不会惹上官非。”
燕代云看着怀中可人的红香，又看看熟睡的燕进风，终于一咬牙，提起进风往地上一掼，赶车扬长而去。
被扔下的瞬间，那孩子燕进风丝毫不像方从熟睡中惊醒，反而舒展了眉头，仿佛一脚踢开包袱的人，是他。
就这样，平静的地看着马车远去，直到在视线中消失。
冷笑而已。
淡定的眸中，有悲，无伤。
有些微的恨意，却非刻骨的仇心。
“我……真的被抛弃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在山林中呼喊或痛哭，反而嘴角挂着嘲弄般的笑容。他走了几步便浑身乏力，只好躺在草丛之中。
“已经……没所谓了……”燕进风看着自己的双手，漠然自语：“娘已经死了，与其继续留在父亲身边，也只会引来他们的厌恶而已……”
燕进风悲观的看待自己的人生，想起了母亲时常抱着自己，无限爱怜的说：“你天资聪颖，将来不论学文还是习武都必有所成，可惜却得了这奇怪的病，真是命苦啊……”
“娘，娘！”本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淡漠生死的进风猛地站了起来，拳头渐渐握住：“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啊！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欺负啊！如果我象江湖上的侠客那样强，如果我不是这么没有用……娘！我该如何做啊！”
残阳如血，最后一抹晚霞映在他的脸上，“难道……我真的是个废物吗？”
那分嘲弄，是对自己的命运，还是对天道的讽刺？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环顾四周，孩子特有的敏感使他注意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离他六七丈远，长长的嘴，红红的舌头，贪婪的眼神和一口白森森的尖牙。
“狼！”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清楚的记得，父母在山中曾遭遇过这种动物，还血战一场，他们管这种东西叫狼。
第一个反应是拔腿便跑。狼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猎物，也紧追不舍。燕进风跑不过狼，况且他身子又极弱，没跑几步便瘫倒在地上。眼见狼嚎叫着扑了上来，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闭目待死而已。
他对着自己冷笑。明明知道会死，可是真的要死的时候，自己仍是懦弱的不敢面对。
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感觉到痛，只听见一个苍老但豪迈的声音说：“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他依言睁开眼睛，看见那匹狼已脑浆迸裂，再也无法起来了。
“谢谢伯伯！”燕进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慢慢的向前走去。
老人感到非常奇怪，忍不住道：“喂，等一下！”
燕进风回过身，道：“有何吩咐？”
“你是这附近村里的孩子吗？”
“不是，我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罢了。”燕进风淡淡的说。
“那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不知道。”
“……你不怕山里还有猛兽吗？”
燕进风神色古怪。一柱香前，他或许会说早知会死，所以不怕，可是经过这一遭，他只有老实承认：“怕。”
老人更加奇怪了，不解的问：“那你为什么不求我带你走呢？”
燕进风昂起头，傲然答道：“我娘说，绝不可以随便求人！”
“你娘不是把你抛弃了吗？”老者一本正经的脸上，掠过一抹捉弄人的笑意。
燕进风急得满脸通红，“你别胡说！是我后娘抛弃了我，才不是我亲娘！我娘……我娘早死了！”他一激动，便感到头晕目眩，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那辆飞驰的马车里，红香靠在燕代云的肩上，媚笑着说道：“现在，可是狼出没的时候呢。”
“是啊！”燕代云叹了口气，说：“进风从小伶俐过人，无论读书还是练武悟性都高于常人，若非身患重疾，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吗？……将亲生儿子抛在荒野中喂狼，还可以悠闲的说舍不得！他们说着话，从马车里传来的，满是欢声笑语。
燕进风昏迷了好久，才晕晕忽忽地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石洞里。
老人在洞中的一角坐着，看见他醒来，微微一笑：“小子，你真有福气，这个山洞，只有两个人知道，你是第三个！”
“多谢伯伯相救！”燕进风见老人虽然不苟言笑，但一连救了自己两次，虽然刚开始对人家爱搭不理，现在这声谢倒真是由衷道出。
老人打量着他，说：“唔……根骨清奇，性格高傲，脸孔也可以过关……等一下，我要考考你！”
燕进风见他一直打量自己，又说要考自己，一肚子疑问偏不好发问，正奇怪时，却见老人抛过来一本书说：“看一遍。”
燕进风不知他要干什么，接过书，眼里满是疑惑。
“怎么，不识字？”老人挑眉。
“才……才不是！从小我娘就教我读书，认识好多字。”
“那就少废话，快看！”
燕进风再不多问，翻开书，慢慢阅读。上面写的全是什么真气，内力和武功用语，燕进风从来没有接触过上乘武学，对此当然是一窍不通，他刚开始看这些自己无法理解的深奥语句，很艰辛才能看完一页，到后来却越翻越快，不到一个时辰，一本书就翻完了。
“你不用心看，胡翻怎么行！”老人郁闷了半天，冷哼道。
“您怎么知道我没有细看呢？听好！”燕进风把书还给老人，就开始背诵。他从头至尾，竟把一本书背了出来！
老人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似的望着眼前这位奇才，“你领悟到什么了吗？”
“我根本就不懂武学，自然不明所以。不过，书上所说的大概是一门极厉害的内功法门。”
“厉害？何以见得？”
“书上说，内功讲究运气，气是以人体来调息，发自丹田，运转至胸口檀中，乃至顶上百会，足底涌泉，意念所至，无所不至。可伤人于无形，使平平无奇的拳脚，发出排山倒海的威力。我爹爹也是练武的，却从来没发现他可以伤人于无形，也没敢想过。所以这书上的功夫，自然是厉害的紧啦！”
燕进风随口说的，正是这本秘籍最精辟的总结。老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把我几十年的修为片刻悟透，记性之高，悟性之高，让老夫叹为观止！”
他盯着燕进风，喃喃的说：“我以为我辛苦创出的武学就要失传，没想到机缘巧合，上天送了个徒儿与我，我也不能不收了！”
燕进风什么也听不明白，忍不住问：“你在说什么啊？”
老人却不理会，问道：“老夫姓百里，名伊光。你叫什么？”
“我……我叫燕进风。百里伯伯，你要干什么？”
“不要叫我伯伯，要叫我师父！再说燕进风这名字太俗气，我帮你改了，叫无痕！”
“无痕？”燕进风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有迷茫之色。“什么无痕？”
“无痕当然是无痕的无痕！”老人不耐烦的道：“就这么定了。”
“你……你肯收我为徒？那我以后就不用害怕狼了！”燕进风也没跟他玩文字游戏，但听这功夫高明的老人有意收徒，聪明如他，自然欣喜非常。
“狼？哼！将来不但是狼，每个人都将拜倒在你脚下，不用怕任何人，不用怕任何事。你，便是武林中的第一高手！”
燕进风的父母流浪江湖，卖艺为生，他跟着父母混世从没见过什么真正的高手，并不明白老人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更对那‘第一高手’的荣誉没啥兴趣，但他明白能学到百里伊光的功夫绝对是件好事，于是他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喊道：“师父！”
“很好，以后你就是我百里伊光的徒弟燕无痕。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跟我来。”
燕无痕跟他来到石室的一面岩壁上，只见百里伊光将一把碧玉箫插在石壁上一道凹下去的部分，轰隆一声，石壁竟徐徐打开。
石壁里是一个宽敞的石室，里面点满了油灯，映的这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也亮如白昼。里面的石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他面目很英俊，身形修长，似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这人，跟自己哪里有些相似。
燕进风，哦不，现在该称为燕无痕的孩子仔细想了想，他们到底是哪里有点像呢？
是了，是那睡时敛眉的容姿。
这个人，在梦里也是不快乐的。
有了太多的心事，在没放下前，都是无论如何也快乐不起来的。
燕无痕突然觉得自己好象很理解这个人。
“师父，他……他是谁？”
“他是你的师兄，也就是我的大徒弟莫无痕，快给他磕头。”
燕无痕像明白了什么，失笑道“师父，他也叫无痕呢！因为这名字好听，师父才起给我的吧？不过这位莫师兄睡着了，先不要打扰他，等他醒来了再磕头也不迟啊。”
“叫你磕你就磕，罗嗦什么！”百里伊光突然异常焦躁，对燕无痕吼道。
燕无痕这孩子心高气傲，哪是个肯吃亏受气的，江湖上多少好汉想被这百里伊光吼两声而难遂心愿，燕无痕这臭小子居然拉下了脸，一甩手道：“如果你认我当徒弟是为了训斥我的话，我才不用你教。”
“呵呵……跟莫无痕一样的脾气……你们实在是太象了……”徒弟本来就够怪了，哪知师父的脾气更是诡异，百里伊光不怒反笑，靠着石壁的身子慢慢滑下，蹲坐在地上。他连声音都因痛苦而颤抖：“算啦！真是服了你们师兄弟了，都是这样的心高气傲，不磕也罢，天底下也没有给死人磕头的道理啊！”
“死人？你是说这位莫师兄已经死了吗？”燕无痕惊叫道。
“是啊。”只要一提起莫无痕，百里伊光就虚脱得气若游丝：“是我用药物让他不会腐烂的，因为我无法接受他离我而去的事实。”
燕无痕再不说话，径自走到石床前，反而干脆利索的跪了下去，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师父，对不起。”
性子虽然桀骜不驯，但却知错肯认，也相当的体谅人，百里伊光更是欣赏，语气也渐渐恢复平常：“没有关系，你既认了我当师父，师兄的事我当然得说给你听。”
原来，百里伊光收了年仅十一二岁的流浪儿莫无痕为徒，天分很高的他在二十一岁那年学成了百里伊光的一身武功，师徒二人在这峨嵋山洞开凿了石室，布了机关，使山洞看上去异常隐蔽，而且即便发现了，没有他们特制的碧玉魔箫，也绝对找不到里层。
然而，莫无痕虽然武艺高，却并不想踏入江湖，在金宋对峙的局面中，他一心想尽忠报国，消灭金人，于是考上了武状元，上京为官。
对于莫无痕的选择，百里伊光并没有横加阻挠，身为武林中人，当然希望能以自己的武艺来收复河山，莫无痕和百里伊光为了报效朝廷，为北上抗金做准备，联手消灭了数十个江洋大盗及其团伙，剿灭了他们的老窝，搜集了无数的金银珠宝，而在这期间，更是找到了不少神兵利器，防具护甲，都收藏在山洞中，打算等时机一成熟就上缴国库。
谁知国家混乱，朝廷腐败！南宋朝廷根本不想灭金收复失地，上至皇帝下至官员吃喝玩乐，挥霍国库，莫无痕心灰意冷，在一次酒宴上，失口对一个好友说起此事，哪想人心不古，那好友听说有无数宝物，贪心大起，趁无痕不注意往酒里下了毒以图要挟于他。莫无痕奋力逃走，但此毒极为厉害，他自己无法解救，便日夜兼程找到百里伊光。当时他中了毒又要赶路，又要躲避这人的追查，等到了伊光处时，任伊光医术再高明，也回天乏力。莫无痕见到伊光只来得及说一句：“快把宝物转移，师父也要小心。”甚至没有力气说出追杀他的仇家便永远睡着了……伊光对机关很有自信。那厮带人搜寻几遍，都不得要领。有一次曾找到了这个山洞，却看见狭小的石室，而控制机关的那道玉箫式的凹槽，他看来只是石头墙上的坑坑洼洼罢了，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机关，只得无功而返。
“那您怎么不当场杀了那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为师兄报仇呢？”燕无痕问。
“问的好！其时我练功时有些气血不通，每个月有一周都无法运用武功，一用功必定经脉尽裂，死于非命。那人很是谨慎，易容前来，我又无法出手，因此到现在我都无法得知他到底是谁！”
“师父一定很疼师兄吧？”燕无痕见百里伊光神色黯然，马上转移话题。
“是啊！他率性洒脱，悟性又高，没有一样不符合我的要求，是难得的练武奇才。虽然并不十分听我的话，不过和他偶尔吵个架也满有意思的。我已经老了。想去追凶已有点力不从心，想传个弟子帮我去报仇，也许条件太苛刻，一直找不见合适的。”
燕无痕好奇的问：“师父，你择徒的条件是什么？”
“起码要与莫无痕相似的，相貌要好，天资要高，还要有那副傲骨，因为我创的功夫，不需要扎根求稳，而是从武学中另辟捷径。少林武功天下闻名，但要真正学通，没个四五十年是不行的，而我的功夫，只需十来年便可以出师。不过话又说回来，学少林功夫只要有恒心能吃苦，便可以一步一步，慢慢达到武学颠峰。但学我的功夫，如果天资不够便无法达到最高境界。所以练我的武功，天资最重要，剩下的两项要求，是我为了想象爱徒活着的样子而刻意加上去的，若非遇见了你，我想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只有自己报仇了。”
事情过了有些时日，百里伊光说起来时已少了当时的激愤，多了几丝感慨之意。
燕无痕立即道：“这样的坏人，人人得而诛之，我一定会努力学好武功，去为大师兄报仇的！只是我不知怎么得了一种怪病，发作起来浑身乏力，体质又很虚弱，所以……”
百里伊光哈哈一笑：“那件事啊……你还用操心它？你忘了你师傅我可是医术高手，你是因为误服了寒食花而引起的病症，刚才你昏倒时，我顺手就治好了。”
“啊？”燕无痕此刻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了：“我看了那么多年的病，师父您竟‘顺手’就治好了？？”
“那当然。你师父我还有许多本事够你学上十年八年的，别跟我废话了，我这就传授武艺与你，你现在毫无根基可言，让我先送你点东西。”百里伊光说完，一掌就击在燕无痕后背上，燕无痕登时面色赤红，昏了过去。百里伊光为他盖上被子，笑道：“等你醒来后，你就会发现，内力已经在你体内开始扎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