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有情痴（1 / 1）
小小的牢房，透过墙上的一扇小窗，些许日光调皮地钻了进来，给昏暗的世界带来一些光明，即便这样，在这寒冷的冬季，狭小的牢房里，依然森寒一片，让人瑟瑟发抖！
一女子瑟缩成一团，坐在牢房的角落里，枯草般的乱发遮住了脸，只看到娇美的脖子，弯成美好的曲线。突然，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
“果然国色天香！”
她呆滞地望着眼前的少女，被少女眼中深沉的恨意惊吓，一时，竟发不出声。看着跟在少女后面的狱卒对少女的恭敬态度，她突然明了些什么。
“原来是夕澜公主，妾身有礼了！”
她缓缓地起身，虽仪容不整，却进退有礼，透出一股子雍容华贵来。
“月华公主，小妹倒不知道，你对我父皇有这么深的心思？”
早有狱卒搬来一张大椅，夕澜懒懒地靠坐在上面，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那女子一愣，银铃般的笑声，如美丽的水波，在阴暗潮湿的牢房泛开来。
“妹妹可知，在你的满月酒上，你的父皇，挽着你的母后，远远地走来的那一刹那，才五岁的我，被那太阳般的耀眼光辉吸引住，再也转不开眼。我身为姬国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从那以后，我的心思，也不过是快快长大，可以永远守在他的左右！”月华痴痴的望着夕澜，透过那张相似的脸，仿佛又看见了那爽朗的男子，温暖的笑脸。
“姐姐千金玉体，何必执着一念。”
月华惨然一笑，“情之一字，妹妹将来就会明白，我愿倾我所有，也不过是，得陛下一顾罢了！”
“恐怕也由不得姐姐，父皇母后伉俪情深，哪里还有她人插足的地方……你不过是徒惹伤心罢了!”
“真是如此么?我怎么听说皇后娘娘已经离去了呢?”
夕澜脸色一变,那被强按下去的恨意再次翻涌，想起那漂泊在外的洛后，心头一痛。
“这么说,姐姐是执意不肯放手了?”本想着劝月华离去，父皇不过是被人陷害，母后应该还会回心转意，那裂痕，在时间的医治下，终会消逝，却没想，面前的女子，如此固执。
月华傲然地站在夕澜的面前，美丽的秋水眼眸，透出无尽的绝然。
“姐姐应该知道，一个舞姬的生死，偌大的帝国，恐怕没人会记起吧?”夕澜狠绝的说道，想到不知现在何方的母后，心中又是一痛，对眼前的女子，心底那微弱的怜惜之意，刹那消失无踪。
“你不敢！”月华骄傲的抬起头，直视着夕澜的眼。
“我不敢?”夕澜冷笑出声，“天下人都知道，月华公主，好好的待在姬国皇宫，和我国消失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舞姬，会扯上什么关系?”
月华看着夕澜稍显稚嫩的脸，有些讶然，心底却是一凉。
“好，我答应你!”
“不行!”却有人突然喊道。
夕澜回头，便看到纤夏匆忙地奔向自己，然后，站在自己身边，充满恨意地望着月华，那目光，恨不得把眼前的女子，撕毁！月华在那充满恨意的目光下，颤抖着，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夏姨!”夕澜蹙眉，有些奇怪纤夏的出现，这是天牢重地，虽然自己已认纤夏为姨，并给了她管理皇宫事务的权利，可这里，并不适合她来，她也不该来。
“夕儿，她已怀有你父皇的血脉，断容不得她如此离去。”纤夏的眼睛闪过一道杀意，盯了盯月华的肚子。
月华再后退一步，两只手护着腹部，乞求一般地望向夕澜，那高贵的头颅，此时已有些萎靡，那双美丽的眼睛，满是哀求。
“他,可是你的血亲啊?”
夕澜随着纤夏的视线，望向月华，思绪万千。从小就想要一个弟弟妹妹，今日，算是得偿所愿，可是，怀孕的那个人，却不是自己的母亲。
“罢了,先请示父皇吧。”夕澜逃也似的离开那间牢房。
早有琴女在外候着，见到夕澜出来，忙呈上几道密折。夕澜扫视了一遍,回头看着紧跟着自己出来的纤夏，“夏姨，你先回去吧!”
纤夏却并不走，反而上前来，握住夕澜的手，“孩子，我知道让你来背负这些，是我们这些长辈的不是。不过，你的母亲，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不爱还好，爱了，又是现在这般，她是无法面对自己，面对你，面对陛下的。那些臣下，对陛下专宠皇后早有不满，这次，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波，你，要坚强些啊。”
夕澜感谢的回握住纤夏的手，“夏姨，我已经长大了，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又吩咐琴女送纤夏回宫，自己则来到皇帝的金龙殿，不等通报，直接闯了进去。
夕澜早早地吩咐不得再拿酒给洛帝，此时，洛帝倒还清醒。怀里抱着皇后的琴，痴痴的看着。夕澜却在进入殿内的刹那被钉在了原地，那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真的是自己英俊潇洒的父皇么?再也忍不住，扑进洛帝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洛帝看着怀中的爱女，眼光稍柔。
“乖乖，莫哭，要是让你母后知道了，定是又要怪我。”
夕澜听到此言，连日来的委屈，心酸，伤心，一股脑的化作泪水，尽情的发泄出来。
洛帝看着爱女，心里平静了许多。到了正午时分，他吩咐传膳，席间又恢复了过去的风趣，他殷勤的为女儿布菜，谈笑晏晏，仿佛，那个温柔的女子，还在一旁，聆听着父女俩的谈论。夕澜看着洛帝如此，心情更加沉重。关于月华有孕的事，只好又咽回肚里。夕澜陪着洛帝，唱个以前皇后教给她的小曲，父女两都竭尽所能的让对方更开心一点。却有侍卫禀报，林将军已经归来，正在等候召见。
林怀安大步流星的走进殿内，恭敬的跪下请安，当起身时看到洛帝一头雪白的发时，诧异的浑身一颤。
“陛下，听闻那舞姬有孕，却不知要做何处理？”
夕澜盯住林怀安，没有想到会是他来提出这个事情。洛帝很平静，仿佛在意料之中。随意的问了些林怀安一路上的事情，便挥手要夕澜退下，说是和林怀安要畅谈一番。
夕澜退到殿外，想着林叔叔劝解父皇一番也是好的。他们是君臣，也是兄弟。洛国皇室一脉单传，幸好，洛帝还有一个知交，不论身份和地位的知交。
却看到转角处一抹橘红，“夏姨？”夕澜叫道。
纤夏从廊角处出来，夕澜上前牵着她的手。
“夏姨，既然遇见了，就送夕儿回宫吧！”两个身影慢慢的行走在长长的廊道里，后面，远远的，跟了一大堆的侍从。
“怕是夏姨让林叔叔去提月华的事吧？”夕澜望着远处的风景，不觉赏心悦目，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是！”
纤夏把另一只手也覆在夕澜的小手上，夕澜感觉心头一暖，转过头望着纤夏，调皮的一笑，一只手已经拈起了一小撮雪，用嘴使劲地吹散。
“夏姨，我知道，你总是为了我好的！”
纤夏爱怜地摸了摸夕澜的小脸，“夕儿，你父皇马上就有决断了，你只要，静静的待着就好。”
一连几天，夕澜都没有见到洛帝，却有宫监日日来嘘寒问暖。夕澜记着纤夏的话，静静地待在公主殿。汀兰，紫陌，琴女三女陪在一旁，想着法逗她开怀，心情，到是开朗了不少。不出门，却不代表着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月华怀孕的事情，一时间传遍朝野，引得一片哗然。开始有折上奏，请封月华为妃，以保皇嗣。
“哼，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那些人就积极起来了。”琴女不屑的撕碎了手中的密报。夕澜倒是无所谓地笑笑，懒懒地躺在塌上。
“他们啊……怕出一位女帝呢。”紫陌撇嘴。
“是啊，以前顺皇朝的子君女帝，铁血手腕，他们现在，想着都还惧怕的很。”汀兰拨弄着手中的琴弦，柔柔地说。
夕澜见一向沉稳的汀兰也插话，不由得爽朗一笑。“子君帝，乃女中翘楚！可惜了！”
“可惜什么了啊？”紫陌追问，一双明眸，扑闪扑闪的，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汀兰在她额头一弹，“叫你平时多看点书你不肯，现在又问。”
紫陌往后一退，“你弄痛我啦，我一看书就要睡觉，我有什么办法。”
“顺王朝几经风雨，终于传位到了帝女游缳手中，号子君女帝。她引领了顺王朝的中兴，使顺王朝在文化、军事、贸易、生产等各方面达到鼎盛。我国现今的海外贸易就是当年子君帝提出的，不过，她也亲手毁了自己的王朝。顺王朝覆灭的那几年，天下血流成河，苍生困苦不堪，所以，现在，人们对她，也是有褒有贬。”夕澜幽幽地说，神情中，却充满了对子君帝的向往。
那个一开始就站在最高点的女子，有人说她风华绝代，有人说她丑陋无比。世间，除了有限的书籍记载，便少有关于那传奇女子的消息了。连她的死亡，都成了迷团。顺朝被灭，四国并起，都默契的不提起关于子君帝的一切。
夕澜几人，自由出入皇宫的书库，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关于子君帝的事情。只是，毕竟知道的不多，那些书籍，对她刚登位时的丰功伟绩记载的还详细些，越往后来，越含糊不清了。夕澜总觉得那期间的空白，一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否则，那么大的王朝，怎么会一瞬间倾覆。不过，现在，夕澜的心里，更多的，是想着自己身边的事情。
洛后愤而出走，情比金坚这个词如今只让夕澜觉得讽刺。温柔婉约的女子，原来有着一颗最硬实的心，容不得丝毫的背叛。可是，偌大的帝国还要继续的运转下去，而洛帝，失去了那生命中的最重，还能否挑起这千斤重担。真的是月华下药，引诱得洛帝失控么？洛后，只会是因为心灵的背叛，而伤心欲绝，毅然离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疑团在夕澜的心底越滚越大。
三日后，洛帝传旨，澜平公主为皇太女，设四大臣辅佐。一年后，松澜太庙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