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执迷不悔的信仰——十七(1 / 1)
在十七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吴寒空。
那是他曾经唯一并且立誓为之贡献终生的信仰,但是最终,他还是湮灭了一切的往昔。
“寒空,你记得。吴家的子孙,此生此世,都要将生命奉献给大幽的皇族。”
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父亲的话,始终回荡在他的心里。仿佛从他出生那一刻,此生的道路就已经被铺好……效命于大幽,保护皇族。
深宅的祠堂内,所悬挂的画像,都是为保护历代大幽先皇而牺牲的先祖。
谁也不记得,这些画像上的也曾是有心、有情、有家室的男人。大幽的皇族,吴家的后辈,只会记得他们用死亡装点出的荣耀与功勋,然后加以虔诚的膜拜。
仿佛,理所当然。
很久之后,当他站在凕渊的面前,结束叹息式的叙述后。那个妖邪的男人忽而一笑,挑着眉不屑,“这个世上,有谁比谁就应该死吗?”
但这个道理,少年时的他还不明白。
专心习武,研习兵法,从记事开始他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度过。即使枯燥无味,他也一直在憧憬着那红墙朱瓦之后的世界。那个吴家,世世代代要拼死守护的信仰。
十一岁的那一年,他终于如愿,跟随在父亲的身后,走入大幽国辉煌的皇宫内。
那一天,是父亲晋升为寒衣卫统领的日子。
半个月前,大批的久龙刺客为了挽回在战场上的败局潜入皇宫之内进行刺杀,作为寒衣卫统领的叔父在保护皇上的过程中,身中数刀身亡。
在他的印象中,叔父是很严肃的人,不常常笑,却会为他指点武艺。偶尔,当他犯错了要受父亲的责罚,叔父会在夜里给他端来一碗饭,语重心长地说一句,“下次不想挨饿,就不要犯错。”
然而,叔父却死了。
下葬的那一天,他跪在叔父的棺木前就是不肯起来。那个时候,他不过十一岁,他不懂荣誉,不懂使命。他只知道,叔父死了,再也不会和他说话了。
可是那一天,天空里依然是万里无云的晴朗与碧蓝,什么变化都没有。
连他的心,连他的信仰,一样没有改变。
看着父亲在皇上面前接受册封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有着那么强烈的激动。
那是身为吴家的子孙最为荣耀的一刻,穿上那套身为寒衣卫的银甲,腰上别着刻着自己姓名的寒衣卫银牌。
那是他第一次立誓,要像吴家的列祖列宗,像叔父,像父亲一样。
为信仰,贡献一生。
原本的生活,波澜不兴如一湖死水。他从来不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国破了,家亡了,他要如何继续的生存下去。
而当那一天猝不及防的到来,除却惊愕与痛心,他居然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
他是亲眼看着父亲被天坤的将士斩杀下马的,直至死的那一刻,他还在用自己的身躯护着身后的太子。父亲是狠狠嘱咐过他的,要走,要逃,要在皇宫里想办法带走其他皇子。
但他没有,他一路追随着父亲而来,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
失去理智,近乎的疯狂的他,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身上受了多少处伤,然后不得已还是离开,逃离。
他几乎是狼狈的到达久龙国,身为大幽的子民,身为寒衣卫统领之子。在亡国之后,他的信念就必须是报仇。
可是他孤身一人,没有权利,没有能力,复国这种事情,一纸空话。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意识到必须想办法活下去,必须找机会拉拢各方势力。然后,他遇到龙凕渊。
他不知道,原来坚定了数年的信念,一旦崩塌,就是顷刻间的轰然倒下。
“你一直在为大幽活,为吴家活。现在大幽也没有了,吴家也不在了,你不想为自己活吗?”凕渊闭着眼依靠在树荫下,漫不经心的说着,“反正你的信仰已经消失了,不如重新选择一个吧。”
“重新选择一个信仰?”他几乎是很艰难的才将这一句话重复的说出来,他是吴寒空,他是大幽寒衣卫统领之子,他身上留着吴家的血……世世代代要为大幽而流的血,他还能怎么去选择?
“为大幽,从来都不是你的选择。那只是因为你姓了吴,才不得已走上的道路。”凕渊眯着眼看他,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浮云,“你现在有机会重新选择一次,不是吗?”
“也许……”
他的唇边浮起一丝笑容,然后同样抬起头看着那一片万里无云而晴朗湛蓝的天空。
这一刻,他的心,他的信仰,全然改变。
“唰”、“刷”、“刷”!
三把飞刀俐落的从他的五指间飞出,然后准确无误的将落下的落叶钉入树干的正中间。
抬手扯下眼上黑色的围布,他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啊……还是差了那么点距离。”
他忽而后退着跃起身,迅如闪电的身影掠过层层的高墙,然后停在水榭边的假山上。
“轻功又进步了,十七。”
勾着唇角,凕渊一手拿着酒壶斜倚在水榭边上,懒懒散散的说道,“上次的任务,听说你到最后还是没有下手?”
“对于信念坚定的对手,我不会下杀手。”
“随你,十一和十三已经被我派去对付萧墨。他们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你时刻做好准备。”
“萧墨?”他从假山上跃下,夺过凕渊手中的酒壶放在鼻下闻了闻,“你还真是未雨绸缪,他现在不过是天坤的一个王爷,你就开始对他动手了?”
“留着他,迟早是祸患。”
“无所谓了,你一声令下,我就动身去天坤就是了。”他仰着头将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伸了伸懒腰,“听说今晚天香楼的花魁登台献舞,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凕渊摆了摆手,“只有你才喜欢那种热闹的地方。”
看着那一袭红衣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望着天际边的浮云,莫名的摇头一笑。
如果有一个人,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给了你重新选择自己人生的可能。你会不会,把他当作是自己一生的信仰?
但是,他一定会。
如果人的一生,只可以有一次信仰的话。他已经重新选择了一次,所以执迷,也必定要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