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雪夜(1 / 1)
“萧墨,去死……”
凝裳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迅速挣脱他的束缚,翻身下床。手中的匕首斜刺着击上他的心口处,却没有料想到萧墨猛然一拂袖,抽出袖中的长剑轻易挡下,神色间有些悲戚。
“你早有准备?”凝裳直直地对上他悲戚的目光,哼了一声,“是柳吟告诉你的。”
萧墨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摇头,随手将长剑扔在地上,“半年前的刺杀,你以为真的能瞒得过我吗?”
他知道?凝裳下意识往门边退了一步,紧张的收敛着呼吸。从这里到门口一共有七步,离萧墨有四步,只要她快一些,出逃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于是,她静下心来,对他对峙,“若是瞒不过,我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萧墨微微有些愕然,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将她当作太后派来的奸细。再后来,那样相似的面容,那样倔强的性格。一次又一次的患难,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就算是知道她有所图谋,他还是不能够不有所动容。
“宁……”话到嘴边,他又再次收了回去。幽国之灭,她定然是把亡国的痛楚都转嫁到对他的仇恨上。前尘往事,就算是他想要辩驳,还是不能否认,十年前他所犯下的错误。
凝裳微微侧目,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若是你无话可说,是不是该我出手取你性命了?”
“凝裳,我只说一句。一个毫无内力护体的女子,能够在血胭脂毒发时撑到整整半刻钟吗?”萧墨的眼光落下她肩膀的肌肤上,“我之所以留一个对我有威胁的人在枕边,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凝裳举起匕首,抬手将手边的一个花瓶砸向萧墨,瓷瓶被他粉粹的霎那间,她掠过他的身侧,对准他的咽喉正准备割下。他却在一瞬间以双指夹住了她的刀锋,他顿了顿,看向她的眼光中说不出的悲凉。就仿佛,有一种信仰崩塌的绝望。
“你,真的这么想要置我于死地?”
桌上的烛火摇摇曳曳,静谧的空气中凝结出冰冷而稀薄的气氛,有让人无法呼吸的疼痛。
凝裳勾起一抹决然的冷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父皇母后,皇兄皇姐,大幽百万将士,六百年基业,全部由你而葬送。你,该死……”
“啪”一声,萧墨指缝中的刀锋断裂,掉落在地。他不再多说什么,趁着凝裳惊愕的一瞬间抬手劈向她的颈后。
昏迷之前,凝裳依旧紧紧的握着匕首,试图再一次下手。不由自主闭上的眼睛看到最后的画面,就是萧墨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将她抱到床上,伸手触碰她肩膀处的蔷薇花瓣,低沉的声音喃喃自语着,“明明这么相像,我居然没有认出你来。”
“幸好,你还活着。”
“幸好,你还是回到我身边来了。”
萧墨将锦被盖在她的身上,手指拂过她眼角的残泪,起身离去。推开房门的时候,彻骨的冷风将他的长袍猎猎吹起,然而一贯森寒冷漠的表情,此时比这漫天的风雪,似乎稍稍暖了几分。
走廊的尽头处,柳吟举着琉璃灯盏,唇边是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是说不出的深意。
萧墨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斜眼望着他,“你早就知道了?”
“是你当局者迷而已。到如此,你打算怎么办?”柳吟举着灯笼照亮前方的黑暗,前方一个转弯,他知道萧墨此刻要去哪。
“你指的是什么?”肆意飘舞的雪花落在萧墨肩头,他抬眼望被白雪覆盖的着幽宁苑,闭紧的大门,透出一片荒凉的景色。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来过这里了。
柳吟停驻下脚步,拂去发上的白雪,“十年前你的所为,她是知道的吧?将你当作敌人,也不足为奇。你真的以为她会放下一切,呆在你身边?”
随着“吱呀”一声,当大门被打开,萧墨踏入门槛的瞬间,他回过头时,唇边是难得的欣慰笑容,“你知道我这十年来的遗憾。她活着,比一切都好。”
柳吟望着萧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抬头试图接住飘落的雪花,却只能在昏暗的烛光下,看着它入手便化去。
森冷的房间内一片黑暗,大理石的地面上结着薄薄的冰,踏上的脚步,没有一点回音。
萧墨的目光紧紧盯着中央处供放的玉质灵位,他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火折,良久才点燃一支蜡烛。烛火在冷风中摇曳,明明灭灭。却能够清楚的照亮牌匾上朱红的刻字,吾妻,贞宁。
触手冰冷的灵牌被萧墨拿在手上,他一转身,快步地走出了房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猛然一抬手,就将灵牌向着水中扔了出去。
击破水面的冰层,它便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再无动静。
而萧墨的眼神,若有若无间,像是忧虑,更多的,像是春日阳光一样温暖的希望。
同一时间,碧云阁内。
凝裳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就发现房间内的门窗被反锁。很明显,她被萧墨关在了屋子里。尝试过破门破窗而未果后,她坐在桌边,准备等待有人进入的一瞬间寻求机会逃脱。
然而很快的,门后就出现了铜锁被打开的声音。她站起身防范,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微微惊愕,“容侧妃?”
素来锦衣华服的女子穿着纯黑色的夜行衣,黑纱蒙面,唯独眼角那一颗朱红的泪痣泄露了她的身份呢。
“快走,萧墨很快就会到。”
凝裳即使怀疑,在明白自己不是萧墨的对手后,果断的跟随在容侧妃的身后。
半刻钟后,容侧妃将凝裳带到王府右侧方的一条小路上。那里,一个身着水红色长裙的女子似乎等待良久。即使是雪夜,她依旧只是一条薄薄的纱裙,赤足站在原地中,长发飘舞。
“月姬,人我带来了,你带她去见堂主。”
被称为月姬的女子点头,对着凝裳微微一笑,“果然是好美的女子,怪不得连萧墨这样的人都会动心。”
“是吗?”凝裳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不过遗憾的是,我并打算跟你们走。”
容侧妃焦急的望了望来时的路,余光撇过暗夜中的高墙,慌忙跪在地上,“堂主……”
“堂主?”凝裳正疑惑时,便看见一跃而下的男子,黑暗中,他的脸上,却看着比夜色更为浓重的纯黑色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