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共骑(1 / 1)
凝裳未曾想过,同行的一路,居然要与萧墨共乘一骑。
她是会骑马的,碍于实在不能惹起他的怀疑,只能勉强答应。坐在他的前面,被他圈在两手之间,这样的姿势,着实暧昧。
不光出府时,那群侧妃姬妾的目光阴毒地像是要把她扒皮剔骨。到了街上,低头跪地的百姓们,不时抬眼撇过她的目光,简直令她全身不自在。
正当出了城门后,凝裳以为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却没料到萧墨居然停下了,挥手招来了赵副将。
“洪州灾情刻不容缓,大军就交给你,本王先行。”萧墨像是随口说了一句,凝裳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缰绳一甩,驾马疾驰。
她一时没有坐稳,急忙抓住萧墨的手臂才没有向后倒去。
这一下,凝裳彻底愣住了。她本来就不知道萧墨为什么会对她放下戒备,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带她去洪州,现在他居然和她单独上路,撇下官银……
这一个个问题始终令她疑惑不解,却又不能开口向他问,无奈,只能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
正午之前的时候,凝裳还有心思尴尬与思虑。到了正午,她只能勉强直起身子,尽量保持自己与萧墨的距离。不过萧墨似乎没有一点想要停下休息的意思,手中的缰绳甩了又甩,迫使“疾电”马跑得更快。
天上密布着层层的乌云,欲雨的天气闷热地令人压抑。凝裳伸手拭了额上的汗珠,微干的嘴唇勉强呼吸,汗湿的里衣已经紧紧贴着背部,说不出的难受。
她如此,想来萧墨也不会舒服到哪去。知道洪洲灾情刻不容缓,凝裳此时对萧墨,凭添了一分欣赏。
滚滚雷声涌来,天色渐渐暗下去不少。凝裳抬起头,远远地天边闪过一道骤亮地闪电。萧墨停驻了马蹄,仰头望了一眼,随即又狠狠地甩动缰绳。
豆大的雨点在片刻间倾泻而出,模糊凝裳的眼睛,她的衣衫浸湿,紧贴在身上。她伸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去,想要看清眼前的道路。马蹄在崎岖地山路上疾驰,溅起一路的泥水。
也不知行进了多久,当天色终于暗到看不清道路,萧墨依然没有停下马蹄。雨,一直在下,时大时小,却一直没有停。
凝裳已经无力去分辨道路的状况,她只觉得头微微晕眩,隐隐觉得有些寒冷。整整一天的驾马,她已经累到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再也无法坚持时,她轻轻一闭眼睛,便靠在了萧墨的胸前,陷入了昏睡。
萧墨低头看了她一眼,直起身子,甩手甩动马鞭,迅速消失于暗黑的夜色中。
等到凝裳醒来时,感觉到萧墨停驻在一个装修极尽豪华的店铺前。她这才发现,天边微微有些亮,虽然仍是阴天没有阳光,却可以分辨已经是清晨。
她竟是睡了一夜。
勉强下马后,凝裳抬头看了一眼店铺的招牌,丰裕米行。
萧墨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是说了一句,“跟上。”便径自走入了正厅。
“这位爷,购米吗?”一身华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看样子似乎是老板。
萧墨不多说一句,从衣袖内掏出一张素娟,上面写着着不少字,只是凝裳看不清。老板见了丝绢上的字,脸色瞬时便有了改变,眼神中似乎有什么思虑。
然而很快地,他便放下了丝绢,对着萧墨说道,“家父经营裕丰米行近三十年,从未有以如此低价出卖米粮。虽然这上面有家父的手印,在下却仍是不能相信,请教阁下如何使计让家父摁下了这印?”
萧墨淡淡说了一句,“他的确是不肯,所以我砍了他一只手。”
大厅中,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连凝裳也不例外。
不过想来,这就是萧墨的处事方式,她虽没有真的见过,却也听了不少。
“你……阁下未免太过欺人了。”凝裳看那老板几乎已经咬牙切齿,不过仍是颇有教养的忍耐着,“到底我裕丰米行与阁下有什么仇怨,需要动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三千六百两纹银今日午时会送到,十日后我要看见二十万石米出现在洪州,若不能,我会让裕丰米行彻底消失于商界。”萧墨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离去,末了,他忽而又不补充道,“近十年来,裕丰米行与各地大小官员勾结,这一笔罪状,用一只手来偿,便宜你了。”
凝裳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萧墨的手段,她能认同。
凝裳孤身一人躺在客栈的厢房内,身上虽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却还是冷得发抖。头昏沉沉地,连门外的脚步声也分辨不清。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热得厉害。这几天日不眠不休的赶路,到底还是让她尚未痊愈的风寒再次复发。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萧墨不声不响走进屋内,远远地便可闻到,跟在他身后的小二,端上的菜肴香气四溢。
“醒了就过来吃饭。”萧墨仍是不清不淡的说了一句,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凝裳勉强支起身子,一瞬间的晕眩让她有些欲呕,踉跄着走到了桌边,才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看着一桌虽不丰盛,也算可口的菜肴,她却实在提不起胃口。拿起筷子,却半天没有食欲。
“客官,您吩咐的粥来了。”
随着小儿推门而入,将一碗撒着葱花的清粥摆在她面前,凝裳仍是有些无法反应过来。这是,萧墨的吩咐?他竟会悉心如此?
然而当凝裳一抬头看着萧墨,他还是一贯的没有看她一眼。
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发问,“王爷,我们将官银弃之不管,真的可以吗?”
“那不是官银。”萧墨难得抬起头解释道,“只是掩人耳目的诱饵。”
他说完,又再次沉默。凝裳也不想再问,强忍着晕眩喝了几口粥,就实在没有办法坚持,一口吐在了地上,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萧墨皱起眉,伸手拉起凝裳,才发现她的身体竟是这样烫。
“病的这么重居然还不说出来。”
昏昏沉沉间,她只是听到萧墨严厉的话语,却辨不清内容,就这样再次陷入昏迷。
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掰开,苦涩的药汁流入喉中,她却无法咽下,只能任由枕巾被药浸湿。她无法分辨周围的情形,她只是在梦境与现实中徘徊着,一次又一次,分不清身处何处。
新的一碗药被萧墨端在手上,他强摁着凝裳的下颚,抬起她的头,想迫使她将药灌下,还是没能成功。他一怒下,狠狠将药碗摔碎在地,“说,现在药也喂不进去,该怎么办?”
“这……”一边上,年老的太夫叹着气,“这位姑娘本身就身染风寒,现在又了淋雨,脉象如此弱,实在是难办啊。”
萧墨猛然一拂袖,将太夫的脸吓得铁青,“我现在不需要你说这么多,我只想知道,如何能治好她。”
“是……这位爷,您先别动怒。我先为这位姑娘施针,若是今晚这热度能退下去,也就好了。”
萧墨却听出了话外知音,“若是不能呢?”
“不能的话……”太夫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怕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