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悠悠岁月1（1 / 1）

楚汐手里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小勺，银亮色的精美小勺，把黑乎乎的咖啡搅得小小的杯子里波涛汹涌。她一边搅，一边在心里还回味着这个漫长的故事，这个故事一直从林荫大道上说起，一直说，说到了咖啡馆，说到在漫长的等待时间后咖啡送了上来。言中航要了一杯卡布奇诺，楚汐自己要了一杯苦咖啡，她不知道什么种类的最苦，只是告诉服务员最苦的那种。言中航告诫她苦咖啡真的很苦，她说：“人生本就很苦。它有爱情苦吗？”言中航不说话了，继续着他的故事。

“那么他应该把这根刺拔掉的。”楚汐突然觉得，自己心口上原来也有一根刺，因为这根刺，她有过哀伤，失落，嫉妒和不甘。原来她也要应该要拔刺的。

“他努力了。”

“那么他是不是已经成功了？”楚汐在理智上希望他肯定的回答，可心里竟期盼他否定的答案。她很快了然了自己心头的那根刺，她比自己知道的更在意她，可当她开始留恋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去。她原来一直彻底放心他，她不想再没有放下他的时候，却听闻他已经放下了她。

“没有，他很快放弃了，因为他发现即使真的拔掉了，心口上也会留下一个口，而那个口并不那么容易的愈合。楚汐，只有你可以填补那个空白。”

楚汐搅动咖啡的手倏的停了下来。在那个漫长的故事里，有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虽然彼此心里都明白，那个男孩那个女孩只是彼此的化身，可很多不容易说出口的事情，只有借着他们的嘴才能容易的说出来。楚汐觉得那个女孩在她前面立了一道纱，让她感到安全，可以说出想说的话，却不让人看到自己。当这层纱撤去，自己不得不直面他的时候，她感到有些害怕和惶恐。因为没有了那道纱，他会看着自己，自己被清楚的看着，而且避无可避，一切都变得那么□□裸，那么直接。言中航为什么要把自己从故事的背后拉出来呢？

生活本来就没办法逃避，该来的统统都会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当楚汐要准备面对的时候，她发现过往的情感一股脑儿涌了上来。故事背后的她，所有感觉的感觉可以是淡淡的，因为她可以是一个旁观者，可现在，她才是真正的主人公。喜悦，哀伤，失落，不甘，嫉妒……一切一切那么直接、真实的压在了自己的心头上。对面的言中航直视着她，眼神淡淡，她却感到有一张无形的网朝她压了下来，让她透不过气。楚汐沉默以对。

隔了一会儿，言中航淡淡的问她：“楚汐，我一直一直很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我那么用心的追你，你就不动心吗？我这个人真的就那么让你看不上？”可这淡淡的语气却听得楚汐心头烦躁不安。不是的不是的，我并不是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她在心里呐喊着。可是，这话她却无论如何不肯说出口。她不想隐瞒自己，也不想骗她。

接着沉默。

“如果我现在郑重请你做我女朋友，你同意吗？”

楚汐心头一动，抬起头看他。她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开心，因为他不仅没有忘了自己，还一直惦记着，留恋着自己。这是真的吗？可即使是真的，留恋有什么用？可如果不是真的，他为什么要提一个很愚蠢，很无用的问题？难道是跟自己说的一个笑话？

她竭力的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破绽，证明刚刚他说的确实不过是个玩笑。可是言中航一脸认真，哪里像在开玩笑？

“你忘了你有女朋友了吗？这怎么可能？”楚汐语气平静，她不想让他听出自己心里那一点点渴望。

“我就知道，你会说‘不’。你是一个多么坚持原则，坚定不妥协的人。……如果我现在回复单身，你会说好吗？”

回复单身？抛弃对他一往情深的女朋友？即使言中航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自己也还不想做第三者。楚汐这么想着，便脱口而出：“不会。”

“我明白。……如果我一直追一直追，追你到现在，你还是对我说不吗？”

楚汐陷入沉思。她扪心自问，如果言中航一直追自己追到现在，自己还会坚持说“不”吗？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会高高兴兴，轻轻松松的跟他说‘好的’。楚汐很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变化的这么快，是的，她异常明白。在她再没有学业负担的时候，在她可以名正言顺梳理自己感情的时候，她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感情了。以前她会把他们压在心底深处，因为她不敢，也不愿，可是心里深处的情感不能磨灭，当它们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又怎会无视它，不理会她？当一切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于他，她成熟的太晚了。

“也许我会说‘好的’，可是一切都不会重来。”

言中航三分追悔，三分懊恼，三分不甘，外加一份了然：“原来只要这样，只要这样。”

“你现在过得也很好，不是吗？这就够了。”

“那么，你过得好吗？……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吗？楚汐想，如果那时候就接受了他，也许他会是她最美好的一缕阳光，她也会是他身边贴身的女孩，而不是现在那个。也许他俩一起走在路上会是一道俊男靓女美丽无比的风景线，也许他们会是学院里面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一对。一切一切都会很美好。然而，如果当时自己真的做了这个选择，也许她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考上理想学校的研究生，遇到一个对他有帮助的良师益友，获得了学校颁发的省级优秀学生奖……。

所以，她不后悔。有失有得，不同的选择，只是选择了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错失那边的风景，也许会有遗憾，可是错失这边的风光，却会后悔一辈子。当时那样的选择，楚汐觉得真的不后悔，正如章金所说的：“做了当时我认为最好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实际上，只要言中航做到了“坚持”，她和他就会不一样了。如果他一直坚持到现在，那么她和他都不会留有心头的刺，都不会有遗憾，她会成为他心头一颗痣，他也会是她今生最亮眼的风采。

“你为什么没有坚持？”

楚汐深信她的话言中航一定听得很明白，她是希望他坚持的。显然，言中航的神情告诉她，他明白了。但是他只是说：“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坚持，是我自己亲手放弃了最美好的幸福。”

别无他话。如果他不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目前的情况，他真的别无他话可说。可正是她的别无他话，让楚汐产生了新的想法。

楚汐一直认为言中航在自己的这件事上，缺少信心，不负责任。既然喜欢，就要喜欢到底。可他这次的“负责任”行为却深深触动了她。也许他并不如他说的那样喜欢自己，也许他一直以来只是把这当作一场游戏，也许他对自己说的做的并非全部处于真心，也包括这次，那么自己又何苦在这场游戏里沉沦，为此神伤。可不管怎样，他和她，已经是两条射线过了交点，像两个地方延伸出去。如今，只需要一个答案，只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言中航，谢谢你今天给我讲的这个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接着你的故事讲，很短很短。男孩拔不掉心里的那根刺，他也许想过把这根刺变成种子，让它再次生根发芽，可他是个好人，又或者，他已经离不开给他绿荫的小树，所以他还是会选择继续拔那根刺。可他不知道，在女孩的心头一样有根刺，扎起来不比他的疼。所以，男孩应该欣慰了，最起码他做的努力并不是毫无结果。……时间是不能重来的，一切不能回头。那么就到这里结束吧。今后，男孩要做的就是要过好自己的幸福，让时间慢慢的抚平了心头的那根刺。女孩也要寻找自己的幸福。……言中航，你和我，我和你，在某个点相遇了，在爱情的路上，你一直走在前头，我跟不上你的步伐，等我赶上你的速度的时候，你已经换到了另一个跑道。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各自的跑道上寻找人生的幸福，你说对不对？”

楚汐说完，看着言中航，言中航也看着他：“对。你一直是对的。”

一段感情的开始只需要一句话，一段感情的结束也需要一句话，楚汐等到了那句话，她释然了自己。从此以后，她再也用不着默默惦记一个人，默默在他和她不存在的世界里哀伤。所有的感觉，从此都将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偶尔掠上心头的也不多是淡淡甜蜜的回忆。终于，她解脱了。她和他终是有缘无份。她知道他喜欢过她，这就够了。

楚汐举起咖啡杯，言中航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他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楚汐愕然，说了这么多，难道他还不明了自己的心意？转瞬她就明白了，他和她一样，也需要一句肯定的答案。

她不是自私的人，她愿意给他一个痛快。“喜欢过。”

言中航松开了手，楚汐知道真正松开的是他的心，从今往后，这个人就再也不会惦着自己了。

她拿起咖啡杯，一饮而尽。她和言中航终于结束了。小银勺在碟子里欢快的跳跃着，楚汐觉得那是那个故事结尾最美好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