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冷箭（1 / 1）
第二天一起身，淡澜的第一感觉就是：头疼欲裂。拜当时明珠的毒计，自己的眼泪，似乎都已经在大漠流尽。昨夜眼睛虽然疼了一晚，愣是没有一点眼泪流下来。
是心如死灰的认命了？还是在企图抓到什么？
想了一夜，淡澜居然连自己想什么也没有想明白，眼前更是没有办法去想。因为一道鞭影已经“唰！”的刺啦啦到了眼前，淡澜想都没有想就习惯性的伸左手去抓，谁知道左手一痛，才反应过来早受伤了，忙就地一滚，狼狈的逃开。那人却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鞭法虽然不怎么样，可是照照狠毒，似乎要用尽了力气将淡澜至于死地。
淡澜怒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那人却是理都不理，鞭子依旧朝身上招呼过来。淡澜知道遇到一个暴虐的主，静下心来熟悉他的鞭法，忽地一个转身右手抓住鞭子，狠狠的往回拉。一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身影跌跌撞撞从一匹枣红马上掉下，立稳了身影和淡澜两人一人一头拉着马鞭，谁也不示弱。
淡澜这才看清楚始作俑者是谁了，身材高挑，水绿暗荷花金镶边骑装，如花的娇脸微微常晒太阳才出现健康古铜色。一双丹凤眼睁得极大，那气鼓鼓的腮帮子倒是让人觉得淡澜真的欠了她什么。
“青天白日的怎么又遇一疯婆子？”
那女子听了气得五官挤在一起，咬牙切齿的道：“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妖精！”说罢又要挥动马鞭，只见淡澜转眼间也不知道怎么动的，还没待她反应已经到了她身后，然后手上一用劲，那女子不想摔倒就只有乖乖的松了马鞭。
淡澜拿到马鞭，轻轻甩了两下，“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你是谁了？”
不料那女子却是秀眉一竖，跑到侍卫那抢了一把刀又冲淡澜杀了过来。
淡澜见状简直气结！这杀人也要让她得个明白啊！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淡澜冲飞奔来的她做了一个鬼脸，转身飞上她刚刚骑来的那匹马就跑。
那女子先是见淡澜跑了气得跳脚，大吼着：“你个妖精不要跑！”就追了出来，可是追了两步，忽地一笑，将两个手指伸进嘴里，一阵哨声而出。而淡澜身下那匹马突然发狂似的跑出去。
淡澜虽然也放牧过一段时间，可是平日都只接触过温顺的马，哪有见过这场面？试过所有自己知道的方法都无法让马停下来，顿时只敢紧紧的抓住缰绳，身体低下贴着马鞍。这时眼前闪过十四诧异的脸，想也不想就大叫起来，“救我！”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所有的风景都只变成了无数的直线。马自己跑出了营地，在草原上尽情的撒野狂奔，将马背上的淡澜颠簸得简直想呕。自己的帽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国去了，头发更是在空中张牙舞爪的乱舞。
可淡澜真是没有办法去管它了，她可是真呕死了。睡都么有睡醒，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被打了一架。本来想着借着马躲开，谁知道那女子居然变态得能用哨声控制马狂奔。
只听说可以控制让马停下来的，谁知道这也可以啊！要是知道淡澜打死都不会上这马背。更何况和那女的对打，自己应该不会吃亏啊！
都是习惯惹得祸！习惯了不跟他们这些有权有势、身娇肉贵的女子直面对着干，倒是第一个想着跑了！怄！
还有她最后那句：“你个妖精不要跑！”
妖精？好像还连着说了两回！自己被骂什么不知道有多少种，这“妖精”二字自己还真是不敢当！
难怪展鹏师伯要自己□□！
隐约听到有马蹄声近了，淡澜一直胡思乱想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点，回头一看，只见一抹白杏色骑着一匹黑骏马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果然是胤禵。
他渐渐追上了淡澜，和她的马齐肩，冲淡澜一笑，“求我！”
“什么？”淡澜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道他再说一次，还是“求我”两个字。
趁火打劫啊！
淡澜恼怒的冲他喊了声：“滚！”然后贴紧身体不让自己掉下去，再也不理他。打定主意等马跑累了自己停下来也不求他。
胤禵淡淡一笑，只是策马一直和淡澜齐头并进。渐渐的淡澜的脸色开始发白，虚汗暴升，有了体力不支的迹象。自己可还不想现在她就死了，只得道：“对话，你和皇阿玛！”
还没见淡澜反应，只见淡澜的那匹马突然仰头一啸，胤禵只能看到一个小白点在草原上闪了两下不见了。淡澜□□那匹枣红大马则前蹄高举，然后前身甩了下去。
马失前蹄！而马背上的淡澜像是失去了意识被甩了出去。胤禵也顾不上多想，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去接淡澜。
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淡澜眼睁睁的在他面前摔了下去，脸朝上的砸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胤禵吓得两眼瞪圆，立马跑过去，“方淡澜，方淡澜，你怎么样了？”他知道不能乱动她，只有一边检查，胡言乱语般的道： “方淡澜，你不是要和我斗吗?方淡澜，你死了，谁陪我玩接下去的游戏？你还要不要报仇了？”
胤禵感觉在触摸她的时候，自己的手因为担心，已经渐渐的渗出了冷汗——自己可真怕她就这么去了。
呼吸尚算可以。“淡澜……”嘴角没有流血，手脚没有折断的痕迹，腹部没有肿胀……
“还有，安真的死，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
那个躺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毫无防备的胤禵一愣，一屁股坐在地上，“方淡澜，你可吓死我了！”
她苍白的脸色奇迹般悄然转好，然后转头看着一脸惊魂未定的胤禵，“十四阿哥，你刚刚提到了一个人。”
“安真？先别管死人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淡澜轻轻一笑，“不要动我，骨折了。你回答我问题，安真怎么了？谁要杀她？为什么？”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有问题？是……”
胤禵见她说话中气十足，怀疑她在诓自己。可是她又说骨折，自己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是不这么说你能这么快醒过来？我只是知道后好奇而已。当年安真是八哥送走的，给她一座宅子和钱财，可是她突然出现在暗人里面，而且执行着杀段时的任务，后续又被派着追查你的踪迹。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这样。”
淡澜冷冷一笑，从地上爬起来，“她是被灭口的。”刚刚站稳的身影却是晃了两下，然后摔倒在地。同时一直极快的箭擦破空气，射掉了几缕淡澜飞舞的发丝，深深插入草地里面，只将箭尾的白翎露在外面。
“方淡澜！”胤禵只是一惊，忙飞身过去看她。只见她双拳紧握，脸上全是决然之色。“你怎么了？”见她没有多大的损伤，忙站起往箭射来的方向看，哪还有什么影子？
地上的淡澜一个冷哼，“十四，你看到了，是她逼我的！”
胤禵脸色一冷，“不知道你在说谁！”
淡澜也只是咬着牙齿不再说话，这时传来那匹失蹄的枣红马的嘶叫声。胤禵转身回自己的马上拿了剑，走到那马前面，伸手抚摸着那马水汪汪的眼睛，“红颜，你可以安心去了！”说罢一剑下去，马儿抽搐了几下，终究没有了动静。
淡澜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将剑拔了出来，将那白杏色的袍子染上点点猩红，最终走到自己身边把剑一扔，成“大“字的躺在地上。“方淡澜，你是不是想问这马是谁的？”
“不是！”淡澜没有好气的回了声，然后也躺下，“我现在只对我的命感兴趣！刚刚这红颜的主子就差点要了我的命！要不是我脚崴了，我也一早杀了它！”
胤禵转过头来皱眉看着淡澜，“真明是我福晋的妹妹，今年十五，估计是她误会你我了！”
“呵呵，误会你跟我？十四你不要告诉我你只有你福晋一个娘子！你那么多娘子，凭什么就不能再拈花惹草找几个？你们满族的女子可真是烦，对自己一套，对别人又是一套！”
“一个娘子？”胤禵也只有咧嘴一笑，“怎么可能？”
“那么老十为什么只有两个？而你们非得三妻四妾大罗大罗的？”
“他不讨皇阿玛喜欢。”
“屁话，要是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得不到皇上的赏识又怎么样？”
“所以，你才那么的恨老四、老八的身份？”胤禵悄然问道，只见淡澜的眸子颜色黯淡下来，知道是自己猜对了，又缓缓道：“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唯一’二字，胤禛和雅吟，老八和碧婉都过得很苦。”
淡澜将脑袋埋在臂腕里，“不要怪我，是他们自找的。”
“你，和其他的女子确实不一样。想当年大阿哥府上上演的那场闹剧，我至今都记忆尤深。”
“闹剧？”
“你十四岁生日那天，大阿哥府上热闹非凡。因为同时老四、老八、老九、十三，甚至是太子，甚至是见过你一面、一直都稳重的老三都同时跟大阿哥要你。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混战！没有绝对的权利，谁能要得起你？”
“那么当年胤禛他……”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为了你，跟太子做交换。太子虽然因为你咬过他记恨于心，可是毕竟还是前途要紧。于是通过大阿哥将你赐给了老四。”
“赐给了老四？呵呵，胤禵，是不是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人就和牲口没有什么区别？你们只顾上自己争来抢去的，有谁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就是所有人都太清楚要的是什么，其他人才退了出去，老四才去投了太子那边，才有了如今这般争强好胜的胤禩。”
“呃……”淡澜气结，“牵强附会你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胤禩难道不是为了他母妃？瞎扯什么？”
“可是你方淡澜难道没有一点责任？谁当时都看出来你喜欢的是胤禩，可是转头回来，是……”
“够了！”淡澜怒火中烧，简直要跳起来，却疼得直直摔在地上，“不跟你废话了！赶紧送我回去！胤祥没有见到我肯定着急了！”
“他一早被皇阿玛叫过去了，没那么有空找你呢！”
淡澜觉得自己太阳穴的血管都要爆掉了，再跟他呆下去，还不知道他还要说出什么话来了，“那你也要送我回去！你不是怕你的那个什么明的小姨子误会吗？”
“不怕，我娘子也多，再多几个无妨！”
淡澜白眼一翻，侧身试着爬起来，可是左脚脚踝如同火烧般不能动弹。一连试了几次，全身几乎都汗湿了，这才气呼呼的躺下。幸好阳光不猛烈，要不就这么晒着，自己非得黑上几个色度不可……
淡澜正自顾自的懊恼想着，身后传来胤禵的声音，“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跟皇阿玛说过什么！这是救你的条件。”
淡澜深深吸了口气，“打赌而已！你皇阿玛不想输了风度，只有暂且留下我的小命。”
“打赌？赌了什么？”
“我赌你皇阿玛会为了太子后悔。”
“为什么？”胤禵的声音忽的近了，淡澜一侧身，已是几乎到了胤禵的怀里。
胤禵的脸“噌！”的红了，立马跳了起来，脸上又立即回到冷漠的表情。淡澜见他走马灯般的变换着脸色，“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胤禵的脸还是那么没有温度，只是岔开话题，“你还没有说皇阿玛为什么后悔。”
“天机啊，十四爷！我只答应告诉你我跟皇上说了什么，原因，你皇阿玛现在自己都不知道，你更只有猜测而已！”
“那你凭什么和我皇阿玛赌？你不要命了？”
“要不我怎么跟八福晋斗？她娘家势大，捏死我如同捏死蚂蚁一般。不过你放心，我和你皇阿玛打赌，我只赢不输。只是你皇阿玛那么讨厌女子干政，我大声特声的讨论着他最忌讳的太子人选，只怕他一回味过来，我只有人头落地的份了！”
胤禵听她淡然的口气惊了几惊，“方淡澜啊方淡澜，你说我该说你蠢还是说你聪明！你居然跟皇阿玛讨论他太子……你可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和你们一样被他当玩偶般耍。别人不敢说的，我偏要说。他不敢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就帮他确认。胤禵，你可知道，我怕了。以前在苏州和胤禛斗，都从来没有怕过。因为那时我生命是安全的。可是从我在严敏那消息被传开开始，不断有杀手过来。我从乌里雅苏台到这，光杀手就被打退了四批。”
“四批？”胤禵重复着这两个字，眉头几乎要完全蹙到一起了。
淡澜缓缓点头，“是，我那才意识到我随时都可能会死掉，我必须找个保命符。而老四他们，显然已经失去了作用。那么我就只有找你的皇阿玛，即使那保命符只是一时的，那就足够了！我不想我的生命，完全没有了希望。”
“那你回到胤禩身边可好？”
淡澜的脸，忽地苍白一片。“恐怕，我这次回去，是要毁掉胤禩的一切希望的。”
轻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在胤禛看来，却是千斤重。
碧婉那边你恐怕已经早就猜了出来吧！要不目标，就不会定的是胤禩的一切希望！可是你知道真正的真相后，那么是否那个代表你一切希望的胤禛，是否也会土崩瓦解呢？
你不想生命完全没有希望，可是，难道聪明如斯的你，就不明白毁了别人的同时也会毁了自己？尤其是你知道真相之后……
胤禵闭上眼睛，真相在嘴边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看着眼前那被伤悲吞噬的脸，就算她以后或许会打乱自己的计划，自己都无法落井下石。
自己终于明白，为何那几个家伙那么的在意她了。
生在皇族，因为身份看多了身边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而活，看到她，才觉得活得原来可以那么的有色彩。那么强烈的爱，那么深刻的恨，从来没有将自己的欲望掩埋在面具后。如同沉闷的皇权争斗生活中一口鲜活的空气，她让自己开始觉得那么的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