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死神临近(1 / 1)
那夜的风中除了马贼嚣张的欢呼声,什么都没有。因为其他人都在没有多少反抗的情况下悄然死去。
马队本来打算这一天赶进乌里雅苏台,谁知半路风沙渐大,道路难行。眼见天快黑依然到不了,众人只得暂时停下到那个离城还有大半日路程的绿洲中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歇脚。因为离城不远,大家都放松了警惕。何况同一绿洲旁边还有一个二十来人的商队也在休息。这夜大伙睡得格外的香,连值夜的杨村也睡着了。谁会知道,那马贼会聪明得在水源中暗中下药?
将近黎明,也是夜晚最黑暗的时候,在附近的那个商队遭了袭击,杨村才猛地惊醒。他听见了临近的厮杀声,忙将大家叫醒。黑暗中不知道谁忽然大叫起来,暴露了目标。马贼那边开始有人迅速的靠过来。
慌乱中除了麻姑像是有预感一般回头,谁都没有注意到负责殿后的杨村背后忽然腾起一个巨大的阴影,闪闪的刀光“哗!”一声划过,杨村被拦腰劈成了两截,连一声呼声都没有。
那马贼见杨村已死,仰天一个长啸,抬着他手中那把硕大的马刀朝马队冲了过来。凶狠的脸上那浓黑得如毛毛虫般的眉毛随着他的表情跳跃。
整个马队的人见杨村惨死,顿时都疯了。那几个有武功的大汉只是嘱咐王叔和李老先生好好的照顾淡澜,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刚刚还在嚎啕大哭的麻姑见众人冲出去,立马擦干眼泪,驾着马车往乌里雅苏台的方向狂奔。
只是谁料马车刚刚跑了没有多久,只听得麻姑闷哼了一声,从驾车的位子上跌了下去。马车顿时停了下来,王叔冲李老先生一点头,就下车忙赶着去救麻姑,谁知道刚走两步,一道寒光闪过,倒地不起。李老先生则扶着大腹便便的淡澜往马车另一边走去,一路还在对淡澜细细的说着什么。最后嘱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刀砍中脖子。淡澜只觉得忽然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自己脸上,右边的身体忽然觉得沉重,转头间李老先生已经没有了气息。
那还带着血滴的刀尖就向淡澜袭来。淡澜以为自己就会命丧于此,又是麻姑,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淡澜,绝望的冲杨村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将淡澜紧紧的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将所有的刀光剑影拦在外面。
马贼们来得快,去得也奇怪,马蹄声没像是被暴风吹过一般没有了。淡澜感觉到了上面麻姑的身体僵硬,风采小心推开她,只见麻姑通体没有一处完肤。肌肤虽然全部破裂,却一时没有死。
淡澜含泪撕着衣服给她包扎,她忽然举起血肉模糊的手,艰难的对淡澜道:“澜姑娘,往前走,就是自由了!你可千万不要回头。”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杨村被活活劈成两半,麻姑为了护着自己身中多刀。还有其他人,都是被砍得血肉模糊,就连唯一不会功夫的李老先生也不能幸免。
他们的仇,自己如何能不报?自从被救到乌里雅苏台,就借着策凌的官府势力部署将他们这群倚仗着乌里雅苏台而活的马贼赶尽杀绝。终于马贼不再那么猖獗,可是自己离那报仇的日子似乎遥遥无期。
胤禵,只是我大仇未报,只是现在时机不对,我要等朝堂最乱的四十九年再回京。
现在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当时我因为不信任他慌乱出走,才会将自己至于这种田地。其实当时我也有曾怀疑过十三的话,可是因为是他说的,也因为我自己乱了阵脚,才会着了明珠那老家伙的道。他就是不想我留在京里,不想胤禛因为我太过锋芒不露。
但是并不代表我会放过你。
除了偶尔去严敏那看望她,日子除了放牧就是四处搜寻着仇人的蛛丝马迹,一如既往。
大半个月过去了,想着要是胤禵真的报信了,那么要是杀手或是眼线什么应该也到了,可是四周依旧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看来他是真的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那也算是万幸没有破坏自己的计划。
就在自己暗自庆幸的时候,不速之客就来了。
其实确切的说,并不是不速之客而是故人相逢。
那日放牧回来,进门只见莺儿惊惊战战的立在院内,惶恐的盯着院内那还算高大的胡杨树。淡澜顿时感觉不好,立马将她拥入怀里,柔声道:“莺儿怎么了?告诉姐姐谁欺负你了?姐姐给你报仇去!”
莺儿半响才缓回神来,听是淡澜顿时哭了出来,紧紧的抱着淡澜,“姐姐,有鬼,有鬼啊!”
“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是不是看花眼了?”
莺儿连忙摇头,“不是,我看见那树上有个白影飘过,以为看错了,再一看,又是一个黑影。姐姐,一定是黑白无常来了,要索我们集屯谁的命了!姐姐救命,集屯里个个都是好人,谁都不能死,姐姐……”
淡澜心中明白,高手来了,“傻丫头!要是真的黑白无常你如何能看得到?就算是,姐姐也要用软鞭抽他回去。姐姐这就去看看,莺儿乖乖回屋去,好不?”
莺儿听了也不再撒娇,只是说了句:“姐姐小心,快去快回。”
淡澜见她关起了屋门,提起一口气,一跃上了院墙,然后跳上屋顶。
刚刚到发芽的季节,四周都是光光的树干坠着点点的绿色摇曳,哪有半点人影?淡澜只得飞身到院外,仔细的在附近找了一遍,依旧没有人。又走远一点,这才道:“那路的高人?何妨现身相见?”
没有人响应,淡澜只得怏怏而回,只得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一阵轻轻的风响,一个女子低而幽怨的道:“妹妹好狠心,也不说见姐姐我一面就要回去。”
淡澜一听她的声音,顿时木在了那。
怎么可能是她?
可是一转身,那花容月貌,那姣好的身姿,还有那盛满眼泪的双眸,都是那么的熟悉。还以为当年海上一别已是永诀,谁又知今日之重逢?
“安真?”淡澜试探的问道,对方却真的点点头。“安真!”淡澜扑过去,一把抱住她,哽咽道:“怎么会是你?当年我明明见你被卖往别处去了。后来我让人找了你许久也苦无音讯,你这家伙到底上哪去了?”
对方声音里明明已经有了哭声,“这应该我问你才对,之前不是明明寻回了你的尸身吗?如何还能好生生的活着?”
“那是麻姑,是我故意布的疑阵。你这五六年可好?”
安真抹了眼泪,“还好,一切都还好。你呢?”
淡澜见她问自己也是苦笑,“不还活着吗?”
“瞧你这德行,想当年那苏州何府中嚣张跋扈的二少奶奶哪去了?”
“别再提当年了,你怎么来了?是怎么找到我的?”
安真不知如何张嘴说下去,身后又一声音正好给了她机会,“淡澜,真的是你?”安真听了,心有不甘的一咬牙,犹犹豫豫的才退到一边,将空间让给了淡澜。
黑色长衫更加显得他身形的消瘦,脸色已经由白皙转为金麦色,只有那俊朗依旧,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淡澜也没有想到会遇到他,“筠生,你怎么也在?”又看看安真,他两人一白一黑,倒是像足了黑白无常,不禁笑骂道:“你们俩大白日的窜来窜去的,是想抢人家黑白无常的活是不?”
安真听她用着如此随意的口吻跟何筠生笑骂,想着自己一直的苦恋,这些年他虽然一直都跟着自己,可是谁人不知在他心下淡澜才是最重的。这一见面,恐怕二人……
不敢想下去,安真忙拭了眼泪,丢下句:“不阻你们团聚了!”远远的走开。
何筠生只来得及“诶!”了一句,她就不见了人影,不禁笑道:“如今只有我这黑无常在,不会抢人家饭碗了吧?”
淡澜淡淡一笑,“你和她……”
“还记得,那年你和整个方家失了踪影,我一直追到了京城。可谁知却只见到‘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淡澜,到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你是有了心上人,要不也不会为了那个他如此忍气吞声。”
淡澜略感惊讶,“你都知道?”
“不仅知道,我还看到了。我见了之后,心灰意冷,想着早早离去,谁知道居然走错了方向,发现你隔壁那八阿哥府上,安真就在。”
“安真在八阿哥那?”淡澜惊呼起来,“你为何不告诉我?”
何筠生笑笑,“告诉你又何用?我当时想带她走,可我只看到一个被名利熏了眼睛、一心想向上爬的女子,我如何能说服她跟着不名一文的我走?我又只得悄悄离去,闯荡江湖。大概过了两年的样子,我无意中在盛京救下一女子,而追杀她的就是安真。几年不见,她已经成了一个朝廷争斗暗人。想着当日要是坚持带她走就不会这样,我追悔莫及。但是我的劝告她全然不听,我唯一能补救的,就是一直跟在她身后,阻止她杀人。”
“这么说,她已经成了暗人,而这次是来杀我的。”
何筠生不想自己漏嘴说出了这个秘密,更想不到淡澜已经知道,“你……”
淡澜却只是笑笑,“你也多虑了,我不会因为这个和安真生疏。她刚刚见我的样子,就说明她良心未泯,看来你施救还是得当的,何大医师。”
何筠生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你莫非已经看出来了?”
“这几年的朝夕相对,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何况你刚刚看她的背影 ,眼里就明明是不舍。何况安真那般的人材,你喜欢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只是我以前撮合你们的时候,你似乎并不中意于她。”
何筠生微微红脸,“当日,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虚浮的女子,处心积虑的想要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惜她就算是身在佛门,却远不及你的通透。这么一个城府极深的女子如何能要?只是后来她吃尽苦头、铅华洗尽,虽然成了只能永远躲在黑暗中的暗人,却才显现出最真实的自己,性格刚烈、敢爱敢恨。虽然被身份所累,却实际有着一颗柔软的心。要不她也不会每次我一出现就放过了要死之人。一路和她走下来,点点滴滴,渐渐的将盘旋我心里多年的你的影子隐去,变成了她。淡澜,我也终于明白了,时间沉淀下来,我喜欢的,是安真。”
“可是我看刚刚安真的样子,似乎是还不知道你现在喜欢的,是她。”
何筠生正要说什么,只听到女子大叫:“姐姐,姐姐你在哪?”
淡澜听出是莺儿,忙赶回去,正好撞上跌跌撞撞来寻找自己的莺儿,“怎么了?”
莺儿满脸惊恐,说不出话来,只是伸手遥遥的指着北方。
暮色已重的天空中,一细细的黑烟扶摇直上,不仔细看还真不会太注意。
有村屯被劫了!
淡澜心中疑惑,为何他们要现在这个时间来袭?来不急多想,忙给莺儿布置任务,“莺儿,你去给阿罕儿大叔报信,让他们燃起白烟,同时吹起紧急语令,让他们看到三堆白烟回应再去救援。还有,让卡塔去城里报信。”
莺儿点头要离去,忽地又走回来,“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吧!别再像以前一样一个人冲过去了,好危险的!就算是乌尔屯也不行啊!”
淡澜听到“乌尔”两个字,顿时脸都变了,勉强支撑的送走莺儿后,脸上煞气就出来了。
何筠生看着她的巨变,疑惑不已,“淡澜,你怎么突然完全变了一个人?”
淡澜不语,立马就要跑,被他一把抓住,“你要去干嘛?不是说很危险吗?”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怕什么?我要去杀人!你可知道,我的孩子,在乌尔!”
“什么!”何筠生愣了一下,立马回神,“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和安真跟你去。一般马贼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淡澜含泪点点头,“不过要小心,他们当中有高手。我轻功已经荒废掉了,你们俩先去,我去骑马!”
“不必!”说罢吹了一个响哨,安真立马飞了过来,简单交代两句,两人便携着淡澜,也顾不上白天有多惊世骇俗的往黑烟滚滚的村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