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野心复苏(1 / 1)
胤禩出了书房,缓缓漫步院中。
又是一天结束了。
晚上碧婉脸色不好,也不知道是和谁置气。听闻她一日都在四阿哥府上,也不知道去见了没见淡澜。她有没有找淡澜的麻烦?淡澜又是那种有时候隐忍无比的个性,她受了委屈很可能会一言不发,自己又如何知道。这些日子老九他们常去看她,并没有提起她其他的病,想必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吧……
胤禩狠命的甩甩脑袋,忘不掉,忘不掉啊!
明明想她想得发疯,可是却一直按住要见她的心。
见了面,又能说什么?
她都已经不要自己了!
她的眼睛里都是决绝,那么无情的离开。
只怕到时候失态的会是自己,白白折煞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不是说了要守住她的吗?那你就只能呆在黑暗的角落,做一个影子。
淡澜,当初为了你,我开始去争现在这个位子。可是现在没有了你,我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对老九老十他们我不敢说,他们已经以将我推上那个高位为毕生的志愿,我又如何能退缩?可是我就算坐在了那,你难道会轻易回到我身边?
胤禩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春天来了,空气中那刺骨寒意的再也没有了。
“澜儿啊!”
可是这低声的诉说,又有谁知道?
院中有人在低低的哭泣,白衣飘飘,行销骨锁,隐约是个女子。
在碧婉的整治下,府中哪还有这么大胆鲁莽的女子出现?恐怕只会是那个今日刚刚救下的那个吧!
天下,并不是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伤心人啊!
她显然是发现自己了,忙转身过来,已经擦干净了泪痕,福身行礼,“爷吉祥。”
才一会已经学会了这套,果然是个聪明通透的人。“晚了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回爷的话,奴婢看见月光,想着自己已经脱险,却不知道旧时的玩伴如今如何,心下悲伤,故而哭了出来,还请主子见谅。”
“你不是说你给其她女子当替身出家,何来的玩伴?”胤禩想到什么,故意探口风道。
“有的,有的!那就是方家的小姐。”安真说着给胤禩跪下了,“安真斗胆,请爷帮忙找找我的姐妹,爷要安真做什么都行。”
“你的姐妹叫什么?”
“方淡澜。方圆的方,淡无痕迹的淡,波澜不惊的澜。那时候我被卖入京城的时候她好像也被拐卖了过来,我在海上的时候见过她!”
果真是她!澜儿说过的女子居然就是她!
澜儿被拐卖了,也是,她被拐卖到了另外一人的怀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难怪发现方家人去楼空的时候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她,老四居然将她从水路运走了。他难道不知道淡澜心血少,晕船晕车厉害吗?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折腾她?
胤禩捏紧了拳头,低头看看地上那个赤诚的看着自己的女子,绝美的脸上满是期待。
碧婉,平日我多看其他女子一眼你都会醋意大发,如今你留她在府里,又是何居心?
胤禩只是觉得烦乱,挥挥手让她起来,“你起身吧!”转身要走,忽然又恶作剧似的回头对她低声道:“你的姐妹不用找了,她现在正在隔壁府里。”
那女子显然吃了一惊,“她,她也被卖入阿哥府当丫鬟了吗?”
“丫鬟,丫鬟……”胤禩重复了两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又盯着她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当年,她确实是全家获罪被卖入大阿哥府上当丫鬟的!可是我告诉你,现在她可是集百千宠爱于一身的身份,和你,有着天壤之别。你,可羡慕了?”说完,扔下那个发呆的女子扬长而去。
安真听着他的话,反复的咀嚼着,忽然之间咧嘴傻笑喃喃自语道:“淡澜啊淡澜,我安真可是永远败给你了!这个你居然都能抢先一步。你好,你可好,白白让我担心那么久。也好,连最后的一份牵挂都没有了。那么,我就勇敢的去追求我要的东西了,到时候,我倒想和你比比,咱们俩谁得到的更多。”
一平如水的月光下,那个女子绝美的脸显得格外的坚定不移。眼睛中,最后的那份软弱已经没有了,代替的是那种咄咄逼人的野心。
而这一切,无不被一旁深藏在游廊深处的碧婉看在眼里。
世界还真是小呵!
方淡澜,又一个认识你的,又一个待你如此好的人!
如果你知道她在我手下,会有什么样子的表情?
胤禩要她留下,我就给她机会,我倒要看看,你在他的心里究竟有几分不可取代。
你不是让我忍让胤禩吗?我做给你看,我倒要看看,这个女子最终会有什么样子的下场。我争不来的,难道她就可以?
胤禩,我的苦心,你可明白?你一直只自顾自怜,什么时候,你的眼睛能看到我的爱?
八阿哥府后院,水井旁,一个粗布衣女子正提着笨重的木桶吃力的往前走。
一桶水刚刚才打起来,还没有走几步,又是“扑通”一下,木桶重重的又一次掉落在地上。安真忙扶起来,见桶内已经没有多少水了,只得重新再打一通。
自己小时候娇生惯养,后来又替了淡澜出家,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体力活?可是那福晋给自己安排的就是这个,自己要生存下去,再难也要咬牙做下去。
在这,总比呆在红颜坊那个卖笑的场所好得多吧!
手上的水泡早就烂了,蜕皮,也就开始结茧。每天晚上累得背都是弯的。
因为自己青楼的出身,因为福晋看自己的时候那种不客气,所有的下人都如同见到空气般待自己,不闻不问,不帮不救。
可是自己的内心,却是出奇的平静。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踏实。
起码自己要笑,总能发自内心。
可是现在的自己能笑出来吗?安真不知道。
这么久了,除了第一天见过八阿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那么自己的打算,也就成了空想。可是照这个样子下去,还等不到他的垂青,自己怕是要在这后面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苦妇了。
前屋传来厨娘的尖叫声:“安真!安真!死哪去了?水呢?还不赶紧提过来!”
“来了!来了!”这次没有打那么多的水,幸运的将水桶送了过去,虽然还是挨了骂,安真也心甘情愿的领受了。
谁让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呢?
又是一桶,正准备继续往厨房那挪,一双金线白底官鞋挡了她的去路,安真抬起头,一个白胖白胖的华服男子正盯着自己。
安真将手中的水桶一放,“十阿哥!”
在这几日,她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他只是看了安真一眼,口里丝丝的吸着凉气,然后说了句:“你跟我过来!”
安真也乐得丢掉那个笨重的木桶,柔顺的跟着他走在后面。穿过了那个象征后堂的廊门,然后是游廊接着游廊,高高矮矮,曲曲折折,也不知道穿过了几个院落,终于在一个叠翠的小庭院前停了下来。
门口侯着的王海见是他,忙迎了上来,“十阿哥吉祥。”
“八哥在里面?”
王海点点头,胤衤我回头看了安真一眼,“你也跟着进来!”说完走了进去。
安真见他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里面里面传来一低低恼怒的喝声:“老十!你怎么又不敲门就进来了?”
马上传来十阿哥漠不关心的声音:“有什么好敲的?你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八哥你怎么还在画?你画这些她知道?你做这些无用的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
“住嘴!”那男子一个怒喝,十阿哥顿时捂了嘴巴。
那人抬起头,和雅俊朗的脸上怒气未消,却是那么的夺目,让安真也为之一晕。
原来,他是长得这么漂亮的一个人!
安真见他盯着自己,忙低头,低低叫了声:“八爷!”
胤禩并没有理自己,只是回头问道:“她怎么跑这来了?”
“我打抱不平来着!就算是个奴才不值钱,也不能这么折腾人吧!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柔弱的人就欺负人家干粗活,我看不过去。”
胤禩听了显然诧异,“你在府里干什么?”
安真柔顺的低着头,小声道:“没有什么,只是打打杂。奴婢笨,还得一样一样来。”
胤衤我听了一个冷笑:“你干吗不说实话?你一个弱女子还让你打水干粗活,你把你的手伸出来给八哥看看!”
安真这才注意到自己满是伤口的双手,忙藏在身后,“回爷的话,没有什么,安真真的很好,一切都很好。”
胤衤我不理她,只是对胤禩道:“你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她的双手可是会弹得一手好琵琶。还有,可是你说的。这是个跟那个丫头有关的人!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子对她的姐妹,你认为她会怎么想?”
胤禩怒火中烧的瞪着胤衤我,却只见他满不在乎的四处看了看,“这可是碧婉自己决定的。你让我怎么跟她说?她又会怎么想?”
“既然你碍着碧婉的面子,那我就来做这恶人好了。我去跟她说,你也别老是将碧婉想成那种小肚鸡肠的女子,我看啊,她也未必会差到哪里去。女人啊,只是容易钻牛角尖罢了!八哥,你就给她一个机会……”
“老十,我看你今天是皮痒痒找抽是不是!”
“得哩!是我浑身不自在自找麻烦行不?我跟嫂子说话去!丫头,小心伺候着。”说罢拔腿就跑。
胤禩干脆搁了画笔,独自一人走到一旁看书。
安真见他完全不管自己,方才大胆的打量起来。原来是书斋。唯一的感觉就是书多,汗牛充栋。房子里光线暗淡的,淡淡的书墨香味从四面八方沁溢开来。靠着门的那张八仙桌上摆着几枝笔,凌乱的铺着几本书,一幅尚未画完的花草图搁置在那。旁边敞开的茶杯早就没有了热气。
安真大着胆子向胤禩望去,他还是对自己熟视无睹。
手在背后紧紧的攒成一团,安真知道,机会来了。
她悄无声息的将那杯茶端出去,换了热的放在胤禩旁边。然后走到轻手轻脚的开始收拾桌子。
“你下去吧!”那男子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安真顿时愣在了那。
他知道自己在干吗,可是还是让自己下去……
“你没有听到吗?”声音中已经有了不耐烦的味道。
不对,一切都不对……
安真按住自己声音要出现的颤抖,低低道:“是,奴婢遵命。”说着轻轻的往外走。
失败了,终究还是失败了!怎么会这个样子。
就要走出去了,转身之际,安真大着胆子向屋内的人看去,却只见他将书放在一边,那张微微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不堪的疲惫,一双眼睛也不知道在看梁上的什么空洞而凄离。
这样子的一个人物,加上身份显赫、夫妻不和,自己难得的机会,却终究还是错过了。
他对自己,不感兴趣。
他还有一个高贵而易妒的妻子。
自己还记得那晚她盯着自己的眼神,考量,思索,更多的是怀疑。
那个叫“碧婉”的贵妇人也是美丽的,可是还是比不上自己。
女人对女人本来就有种天生的妒忌,就如同自己一直妒忌淡澜的命好一样。
安真明白一切,只叹自己命运不佳,从来只得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不甘心,不甘心啊!
安真离开了书斋,远远的走到院中的小竹林里,就算是他不看自己,也要确信他看不到自己的地方,方才泪流满面。
安真啊安真,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看不上自己,这命运就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怎么办?你难道真的就甘心当一辈子的粗使丫头?早知当初,你为何不跟他何筠生?就算亡命天涯,就是餐风露宿,起码还有你爱的人在身边呀!
安真,安真,你究竟是着什么魔了要留在这吃人的地方?你难道忘记了你的家破人亡就是因为朝堂的内斗?这些年一个人的孤苦无依你难道还没有吃够吗?你难道还要靠着别人高高在上的施舍吗?
想到这,她的双手不禁紧紧抓住了前面的竹叶,内心呐喊道:我不要!我安真,以后要将命运抓住自己的手里。
他十阿哥看来对自己很关注,为何不在他身上下手?
总是还有机会的,总是还有机会的!
她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强烈的告诉自己,眼睛里看去,满满的都写着欲望。
屋内那双忧郁的眼睛看着竹林中挣扎的她,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澜儿,我曾经以为,和你在一起的人,终究还是会学到你的一点半点。可是,不是你,终究还不是你。
刚开始见到她决绝而刚毅的要摆脱歌妓身份的时候那个样子,多么的像你!我有那么一刹都觉得,以前的那个你又出现在我面前。
你不是也曾经这样跪在大阿哥面前让他还一萱自由吗?
还有那大街上跟我们借钱买穷女孩小狗的事情,有人说你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奴才身份,真像飞蛾扑火。
我不也为了你,拼了这皇子的身份,来博得皇阿玛的一笑。
是的,飞蛾扑火,你我不都爱干这种事情吗?
可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女子这么反感?
或许是因为她和你不同,她眼睛里,有的是狡猾,还有不安于现在身份的野心。
而你的眼睛里是没有欺骗的,就如同你今日对我的决绝。你所有的欲念都在告诉我,你想跟老四在一起,而不是我这个无用的人。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你。
方才换了是你,听了我的口气,恐怕早就骂我一通摔门而去了吧!
而她……
澜儿我本以为,是上天可怜我,给我一个你的身影来解我的相思之苦,谁知道,你我之间,永远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胤禩深叹一口气,回头看看桌上那幅尚未画完的兰花,提起笔,却终究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蜡烛在悄无声息的燃烧着,照着窗上两个对立的人影。
坐着蒙头看书的是胤禩,站在一边垂首而侍的,就是安真。
不知道胤衤我想了什么办法说服了碧婉,总之她一口答应了将安真给胤禩当贴身丫头。于是胤禩就如同鬼附身一样多了安真这么一个如影随形的丫头。
胤禩想不通,当初让满府丫鬟断了想入非非念头、噤若寒蝉的她,如今为何又突然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在自己身边是为了什么。
胤禩是为了这么突然个人打乱自己的生活习惯很窝火,可是对安真来说,无异于是曙光的出现。
当时十阿哥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只是糊弄自己,谁知道当天晚上还真的就有人告诉自己要去伺候八阿哥了。自己都能感觉那些个嫉妒的眼光能将自己给烧个干干净净,可是自己马上都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哪还在意那些低卑丫头的眼光?
她当着屋里其他丫头的面缓缓的梳妆,换上鲜亮的衣服后才巧然而出,听到门后的闲言碎语,心中满是报复的快感。
谁让她们嫉妒自己的美貌?谁让她们让自己干最重最累的活?
以后,还有得你们受的。
被福晋点头答应,那就表示她也默许了吧!那么离自己的梦想,也就不遥远了。
自己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身份如此尊贵的他生活却过得那样的冷清。其他达官贵人平日还会有骑马、郊游等大批的嗜好,可是他除了几个阿哥时常来往府中坐坐,其他时候几乎都不出门。而他似乎也乐得其所的将大把大好的时光都耗在书房里只是看书,更多的时候是画画,而且只画兰花。偶尔听一次曲,更多时候却只是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少说话,脾气温和,只是有一点,他对于自己这个多出来的人,几乎是视而不见。
在这么完美的一个人面前,虽然遭遇了出乎意料的冷淡,可是自己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时间。
想到这,安真的嘴巴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而这一切,都被胤禩看到眼里。
胤禩放下书,对她道:“水凉了!”
那个女子忙应声去了,胤禩将目光移向了桌上的那盆胤禟送来不久的海棠花。也不知道老九他怎么想的,好好的海棠硬是要移植在小小的花盆里。
不过这盆只生在南方的垂丝海棠确实是北国难得一见的东西,花开时那细长的花梗如同女子害羞般垂下,似胭脂般娇艳欲滴,鲜媚异常。
也不知道他弄了什么办法,让这垂丝海棠变得如此的矮小,刚刚能放在桌上,又一直开花开到今日。
耳旁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可知道为何海棠无香?
胤禩猛地抬头,四周静悄悄,除了一个人都没有。想要回头,又再听到一个女子低低笑道:笨啊,这都不知道,那是因为海棠暗恋去了。
说完,笑靥如花。眼婉如月。
对面的男子看着她,同样平静温和的笑着,陷入深深的痴迷中。
澜儿……
胤禩重新盯着那盆海棠,脑海中篱笆决堤,阻止不了了。
当年她说这句话时,就是自己最后见她的那次。那以后,她被带往了别处,再也不见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如今自己和她,也不会落入这种局面。
因为过于伤痛,那次见面都被自己藏于记忆的最深处。要不是今天这海棠,自己几乎都要忘记了。
胤禩顿时明白了,老九将它送来意味着什么。
to:薇
呵呵,我的是篇老文章了
而且自己写的和一般的清穿不一样
也就懒得改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