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心机（1 / 1）
屋脊上，衣着淡薄的淡澜迎着淡淡的夕阳，正拖着腮帮子沉思着什么。
胤禛见了不免又是心疼，小心走过去，将淡澜揽在怀里，“坐这有多久了？浑身冰冷的，小心身子。”怀里的淡澜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嘴唇微微泛着紫色，一双眼睛迷离的看着自己，“澜儿，你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淡澜轻轻摇头，“好累！不想去想那么多。”
“那我抱你下去吧！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淡澜依旧是摇头，“不要，就现在这样挺好。胤禛，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那是在大阿哥府……”
“不，我说的是我记得的。”
“在你家苏州满翡园的月惊斋屋顶上。我还记得，一头贪睡的小猪在我的怀里睡得香着呢！”
淡澜笑笑，“那时候的我还弄不清楚你为何可以轻易的到我家，为何一直要看着我。但是在后面，我渐渐的懂了。只是我比较笨，太晚才知道，起身我应该在你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来劫亲的时候就应该清楚。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不跟我说清楚，要不，事情就不会变成后来的那样，你那时候是知道的，我有多想跟着你走，可是你……”
“傻丫头！”胤禛想着摸摸她的头，微微烫，心想着不好，一会要传太医来好好看看。“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而且你那时候那么坚决，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而且你后来知道也不迟啊！”
怀中的淡澜已经缓缓的说着，“不，我太晚知道，让你和我家人都受苦了。要是我一早就决定，或许后面的灾难都可以避免。胤禛，你可知道大婚那天，我有多么的舍不得你？”
“知道，知道！现在我都知道了！”胤禛听了将淡澜抱得更紧了，“丫头，你今天很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不是说了吗？太累罢了。”
“那说点开心的，胤祥和严敏丫头想来看你。不过我估计你要休息一下，所以让他们明天再来。还有……”
“胤禛，”淡澜打断他，“你能听我说一会吗？”
“傻丫头，我不是一直都在听吗？”
“能否让我爹娘每月寄封家书给我？”
“这有何不可？改天你写了，我让人给你捎去就是了。”
“还有，你可记得我有个姐妹，叫做安真？”
“安真，就是替你出家的那个？”
淡澜抬头仔细盯着他的脸，并没有发现他有心虚的迹象，本来要责问他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在来京路上，我发现她被人牙子拐卖了。只是我没用，不知她被卖到了何地，只知道大概在北方一带，可能会被卖进妓院。我求你，帮我尽快找到她。”
胤禛听了不免叹气，“人海茫茫，你连具体一点的地址都没用。我能做的，只能让手下的人尽量打听打听了。你姑且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时……”
正要说下去，方才发现淡澜已经在怀中沉沉睡去。苍白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行泪痕。胤禛心疼得不行，忙将她抱下去安放在床上，又安排人去传太医。等一切都安顿好了，胤禛才坐下来，静静的看着淡澜，喃喃自语道：“要不是我想瞒着老八他们，要不是我不是太子，也不用让你受那么多的委屈。可是澜儿，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要是哪天你见到了老八，或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你还会不会说你很舍不得我，你还会不会留在我的身边。我知道，就算你走了，那也是我的报应。可是我不知道，真正没有你的日子，我又该怎么办？”
过了半晌，李太医给淡澜看过后说并无大碍，只是感染可风寒，加上舟车劳顿，休息几日即可好。
胤禛这才放心下来，吩咐将太医送出去后沉思了片刻，便转身出了月惊斋。
一萱奉命在秀阁中守着，不料没多久淡澜就挣扎着起来了，忙上前扶着，对当日揽月因为淡澜病发而大发雷霆的事情她可还是心有余悸，“小姐染了风寒可大可小，应该躺着好好养病。”
淡澜摇摇头，“并无大碍，爷呢？是否已经出去了？”
一萱点点头，“是的。”又见淡澜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靠着雕花的床栏出神。后缓缓的伸手，将嘴唇上紫色擦去，露出原本的苍白。脸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萱看不明白，正想要不要问她，又听见淡澜缓缓开口。
“一萱你很迷惑，看不明白是不是？”
一萱点点头，“一萱迟钝，不明白小姐为何要骗爷。”
淡澜一个苦笑，一丝凄惨划过，起身走到窗边，“离开何家这么久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那个人。”
一萱迟疑了片刻，惊讶道：“莫非小姐……”
“对！就是柳眉。现在，你小姐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和她一样？不，应该说连她都不如。”
“小姐！”一萱过去拉着她的手，“哪有，小姐是多虑了……”
淡澜摇摇头，抽手回身，看着沉沉暮色中层叠起伏的雕梁画栋，“你不明白，比起柳眉，我连出身都比不上。普通人家，毕竟不必这侯门深似海。她只要讨好掌握实权的婆婆以及自己的相公就万事大吉，可是我……在这，我不再是什么官宦或是巨贾的千金小姐，我方淡澜，是奴才，是带罪之身……”
一萱听了不惊大叫起来：“小姐你知道了……”
“傻一萱，你瞒我一时，能瞒得了你一辈子？再说，你不告诉我，我以后如何去权衡弊利来保护你和湘娘？难道要你们要一直像今天一样和她们横冲直撞？”
“小姐，一萱不告诉你，是免得小姐背上更多的包袱。”
淡澜闻声回过头，看着轻轻抽泣的一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阿哥府不比何家。在这，没有实质的刀光剑影，只有杀人不见血的暗招，像你今天这样，没有多久就要送命的。”
“一萱不怕！”一萱擦去眼角的眼泪，“小姐放心……”
“你还当我是你的小姐吗？”
“那是自然的。”
“那好，一萱，我要你跪下发誓，从此以后除非情非得已，不再和四阿哥府上任何人发生冲突。”
一萱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看见淡澜少有严肃的脸，只得跪下跟着发完誓。
淡澜扶起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用心的！”
“那么今天小姐为何要吓唬爷呢？”
“当年我刁难柳眉，是因为我觉得她是第三者，抢走了属于高惜梦的幸福。可是我现在，却连是第几个都不知道。而现在的我，却正在抢其他女子本来就不多的幸福。你明白吗？这或许就是报应，报应！我要是不让胤禛给我在其他人面前立威，像我们这样没有丝毫地位、背景的人，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首先遭殃的，就是要和她们打交道的你和湘娘！你没有看懂今天胤禛福晋的笑容，那么的自信、从容不迫。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胤禛他会明白的！他要是不明白，也枉费我托付终身于他。”
一萱听了，不禁悲从中来。自己的主子，怎么又走上了这么一条路？
主仆二人站了一会，正在发呆，突然胤禛的一声怒吼将二人惊醒。
“站住！哪来的狗奴才？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秦顺！将这个眼睛里没有主子的人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
接着是一个女子哭喊着“救命”的声音渐渐远去。
淡澜和一萱听得脸色苍白，二人对视一下，一萱顿时明白，忙跑着下楼去。
淡澜痛苦的闭上眼睛，听着传来的咚咚的声音，是胤禛走了上来。
一见淡澜站在窗边忙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什么时候醒的？好些了没有？”
淡澜摇摇头，“没事，你去哪了？我醒来找不到你。”
胤禛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要吃醋，我只是去她们那招呼了一声。你放心，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淡澜“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胤禛见了不禁心生怜惜，将她搂在怀里，“傻丫头，你为何不告诉我你还是完璧之身？为何不说何筠生从来都没有碰过你？”
“告诉了你又怎么样？不说又会怎样？”
“你呀！害得我吃了那么久的干醋，一想着那何筠生拥有你那么久，我就恨不得将他……算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放心，他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我明天就叫人将他放回家去，你说好不好？”
淡澜听了，心中的牵挂总是放下了一些。可是抬头间，却发现自己还是不了解这眼前人。刚刚的那声怒斥，现在的温柔，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还有他先前在自己假装昏迷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头好疼！
方淡澜，方淡澜，你究竟爱的人是谁？老四还是老八？
而自己托付终身的，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我做的选择，会不会让你我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心，开始在剧烈的摇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