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尘埃落定(1 / 1)
等到淡澜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见的就是和自己一样被吊挂在树上悬空了的何筠生。他正挣扎着,试图找到方法下去。抬头见淡澜醒了过来,才脸露欣喜,“娘子你终于醒了?”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也会被抓了?你不是一直和关师父在一起的吗?”
“唉!”何筠声叹气道:“我和师父早就知道他们一直跟踪回了苏州,也做好恶战的准备。本想这大白天的他们不敢怎么样,于是计划找你师父去寻他二人。不料他们居然大白天的敢闯到家里抢人,将所有的护院打伤了。那时我去找你结果你没有回家,怕有事又一路找了回来,刚到二门外就遇上了展鹏。我哪是他的对手?于是就被抓来了。娘子你呢?”
“我?出门没多久就撞上了梅芳师伯,刚巧被人给救下了。后来寻不着师父就只有回来了。也是刚进门就被抓了,只是我一招都未出,连那展鹏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就给打晕了。”
耳边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哨子声,二人连忙四周看了一下什么人都没有。过一小会另外一个方向也同样传来一声,然后就悄然没了声息。
“他们来了!”何筠生话音刚落,眼前就同时落下两人。
那高壮的男子看了何筠生二人一回,“脑子不坏啊!”
淡澜见那展鹏虽然体型健硕,脸庞却长得不赖。而那梅芳,居然就是明月庵节律院首座,安真的师父!
那梅芳看了看淡澜的脸色,一个苦笑,“没有想到吧!只是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淡澜也和她一样叹了口气,“换了谁又会想得到呢?”又仔细瞅瞅那梅芳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了,也颇有几番姿色,连淡澜也不得不承认比颂莺强上很多。但一想起二人的所作所为,不禁叹了口气,“白白坏了两张好面孔。”
展鹏闻声转头,盯着淡澜的脸仔细的瞅了一回,“梅芳,这就是你说的那孩子?”
梅芳点点头,“正是!当时还不知道她居然是老燕子的徒弟。我还说要收她为徒,她居然还不原意。”
“收什么徒弟?”出乎人意料的是那展鹏一挥手,“误人子弟!江湖这趟浑水有多深你我会不知道?为何还要将他们拖下水呢?像咱们这一扯进什么恩怨中,就几乎是一辈子的事情。我这么多年不收徒弟,就是怕他们步咱们的后尘。做个本分人有什么不好的?换了我,就愿意过男耕女织的日子。”
听他这么一说,看上去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淡澜不禁对这个传言中的魔头产生了好奇心。
展鹏不意间见淡澜看着自己,也回头看着她。两人就这么看了一会,那展鹏不禁笑了起来,“果然有点意思!看上去,怎么也想不到你是个习武之人。”
淡澜回道:“你看上去像,可是骨子里不像。”
“哦?我怎么不像的?”展鹏追问下去,不料淡澜却闭口不谈。正要接着再问,空中传来几声哨声,已经不像刚刚的那么凄厉。
展鹏二人相视一眼,会意的施展轻功离去。
何筠生方长长舒了口气,憋了口气,大叫了声“啊!”绳子应声而断。何筠生手还是被绑着就给硬生生掉地下去了。
“筠生,你怎么样了?你这是怎么弄的?”
何筠生顿了顿神,转了半晌才坐了起来,喘着粗气道:“我不清楚那梅芳打什么主意,她在绑我的时候故意没绑紧。”说罢腾空而起将淡澜解了下来。“你怎么这会子这么安静?”
淡澜面带虑色,“太安静了,安静得吓人。”
“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娘子什么都不怕呢!不就是想见你师父吗?我带你去,虽然像你说的什么都帮不上,最起码,死总能死在一起吧!你看呢?”
看着何筠生探究的眼睛,淡澜重重的点了点头,“死就死吧!”
何筠生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紧接着施展身形两人就往刚刚那魔头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人刚刚接近他们打斗的地方,淡澜还没看清楚什么状况,只觉得一旁的何筠生将自己重重的向后拉,同时接下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掌。
何筠生受了一掌,连带着淡澜摔倒在地。
淡澜这才知道两人是受了那展鹏的袭击了。见那展鹏完全不将自己看在眼里,转身离去。淡澜才爬起来看看何筠生:“你怎么样?”
何筠生摆摆手,抹去嘴角的血,“没事!”说着和淡澜一起爬了起来。两人这才来得及看清楚四人之间的战况。
场面远比淡澜想象的要凄惨得多,除了那高个子展鹏以外,其余人都已负伤累累倒地。而自己的师父颂莺的白衣已经几乎全被血给染红了,在雪地里格外的鲜艳。
淡澜见了不禁大呼一声“师父!”就要上前,却被何筠生给抓住了。“现在情况不明,你去了,还不是白白送死?”
完全占据了优势的展鹏在受伤的三人面前来回的走动着,半天嘴上才道出几句:“说吧!到底该怎么了结?”
关胜和颂莺相视一眼,“你动手吧!我们俩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你!”展鹏不禁怒了,可是对于两个视死如归的人又不能再使出什么来,于是又转向对准了他的妻子梅芳。“还有你,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你老是要帮着这两只该死的燕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你难道忘记了,……”
“够了!”
“你说什么?”展鹏开始又抬起了他的大掌,冲着梅芳就要打下去,“你再说一次!”
“我说够了!”梅芳还是淡淡的说着,一面爬起来,走到颂莺面前跪了下来,连着磕了十几个响头。“自作孽,不可活。我已经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也是时候了结了。师妹,是我对不起你。师父他老人家,是我害死的。”
颂莺凄惨一笑,“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维护我,居然……”
梅芳苦笑着摇头,“不!不要以为我有多好会替你背罪名,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
“我父亲,明明死在我手里。”
展鹏听了大吃一惊,“居然是你!”
可是他话音未落,又见那梅芳将头摇得厉害,“不是的!不是的!一直到昨夜我听了三师弟说师父的死是因为走火入魔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三人听了都有说不清的震惊。
只见那展鹏一个健步上去抓住她,“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梅芳看着他挣扎的脸,想着这些年的过往,不禁潸然泪下,“是!你说得没错,是师父老人家抚养了我们,教我们武功。可是师父他明明知道我和关胜两情相悦,可是为了他自己的孩子,为了拆散的我们,他是硬生生的将我许配给了你!”
展鹏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你是说你当年不原意嫁给我?”
“何止当年?就算是到了现在,我喜欢的,依旧只有关胜!这十年来我只所以要跟着你,说什么所谓的报仇,就是想着终究有一天还能看见他和师妹……我说过了,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当年我和关胜暗中私会,被师父发现教训一通。后我气不过去找正在练功的师父,说是要和关胜私奔。师父大怒得口吐鲜血,认为这是奇耻大辱,当即将我逐出师门。我当时更本没有意识到,师父被我气得吐血才是他老人家真正走火入魔的原因!师妹只道是她杀死了师父,她哪知道,哪知道……可是我明白师妹大义灭亲那也是无奈之举。换了我,眼见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我也会那么做!”
“你闭嘴!”展鹏一挥手,重重的将梅芳打倒在地,“不准你辱骂师父!”
梅芳凄然一笑,“我说的,只是实情。我估计当日师妹回到血雁门,见到的只是满门的鲜血和尸首,还有就是她已经发了疯的父亲,那个江湖传闻正义凌然,义薄云天的大侠!你认为,师妹除了答应她暂时清醒的父亲的要求,杀了他自己,而后为了保全父亲大侠班的意识英名,编出一个可以相信的凶手,最后躲起来不再露面江湖,她这种种的行为究竟有什么错?”
展鹏很显然不能接受,只见他听到最后干脆将自己的耳朵捂上,“你撒谎!你撒谎!”
梅芳冷冷的看着他,然后冲淡澜和何筠生又是一跪,“我之所以建议他讲你们二人抓来,并不是将你二人做人质。我只是希望有人日后能为师妹做个见证。她杀了自己的父亲,也的确是必不得已。万一要是有人追究起来,就说是我干的。推到已死之人手上,也正好成全的师父的名声。”
说着那梅芳伸手就往自己头上打去,却被展鹏抓住。
他看着眼前那已经决心一死的女子,再看看其余两个和自己一样不敢相信的人,不知道究竟眼下怎么做才是对的。
展鹏满心矛盾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又看看其余几人,语气也就软了下来。“难道,没有其它方法了?”
梅芳摇摇头,“就算师妹能原谅我,就算师父能原谅我,可是,我活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原以为很有希望的等待,可终究等来的,却是一场…空…欢…喜……”
那梅芳说道到最后,已经是没有了多少力气。只见她回头看看关胜,然后静静的闭上来眼睛。
关胜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叫一声“不要!”然后冲了上去,可是已经迟了一步。
那梅芳已经自断经脉,顿时没了气息。
展鹏看着最后连死都不原意看着自己的妻子,一言不发。一阵后忽然站了起来,冲颂莺三个磕头。“师父不在了,你是他老人家唯一的传人,就替他老人家受了这三个头吧!今日我给师父赔礼,我展鹏愧为人徒,干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脸再当他老人家的徒弟了。本来我也应该以死谢罪,可是请师父原谅弟子的懦弱。弟子不孝,办不到。所以我决定以后脱离师门,退出江湖。以后再没有血鹰魔王,我也不再和师门有任何关联。”说完那展鹏又磕了三个头,绝尘而去。
淡澜拉拉何筠生,“就让他这么走了?”
“没有办法,你我想拦也拦不住。有时候,是有我们力所不及的。”
淡澜听了也点点头,“说得也是,更何况据我看来,似乎他成了这故事中最可怜的人。只是可怜那些无辜的女子,白白做了他手下的冤魂。”
何筠生听了深深看了淡澜一眼,没有说话。上前走到关胜面前,道:“师父,人死不能复生,您老还请节哀。”
关胜闻声抬起头,只是看了被淡澜搀扶起的颂莺一眼。见她缓缓点点头,知道她已经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对何筠生说道:“筠生,你我师徒的缘分,怕是要到头了。”
何筠生听了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说,帮着他将梅芳的尸体抬起来。“那淡澜师父呢?”
关胜只是说了声:“她明白!”然后转身就走,连最后多看一眼都没有。
淡澜也明白,要是梅芳活着,自己师父和关胜之间不管以前发生什么,还是有未来的。可是她一死……自己也不得不感叹梅芳的聪明,她不仅仅以死解决了自己将来活着要面对的一生的自责,还将自己活着没有拉住的人留了下来。
再看看自己的师父,自己看来所有是是非非的蛹作始者,此刻除了目送关胜离去,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淡澜抬头看看天,依旧是那么的昏沉不定。四周还是那么的静悄悄。雪景中关胜踏出的足迹将自己的视线拉得好长,可是她终究还是找不到自己要的答案。
她只知道,不仅仅是何筠生和他师父之间的缘分已经到头了,连自己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