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进门的是柔星和抱琴。
柔星看着被吊在屋梁上的盼人，只见她下巴上满是干涸的血迹，数支长长的钢针仍在她的牙龈上插着，将她的嘴唇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盼人也回视着一脸冷漠的柔星和抱琴，虽然她早就头晕眼花，脸上却浮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
那种诡异的笑让柔星心里哆嗦了下，原本准备好的挖苦的话也全收了回去。
一个受了苦刑的人，又被吊了这么长时间，头发凌乱满身狼狈，再见到柔星时，居然没有痛哭没有□□没有怒骂没有哀求，只给了她这种古怪的笑。
抱琴轻轻走上来，问道：“柔星姑娘，要不要放盼人下来？”虽然她心里对盼人没有丝毫同情，但看到她的笑，抱琴心里也有些悚然。
柔星点了点头。
抱琴走上去，将紧绑在柱子上的绳子费力地解开，盼人悬在半空数个时辰的身子终于落到了地面上。
只是，盼人已经站不起来了。
被吊了这么久，她全身都失去了知觉。虽然被放下来，她却只能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只有头脑还清醒着。
抱琴将钢针一根根从盼人嘴里取出来，纵然喜欢看她受罪，抱琴现在也没有借机将针往里捅一下后再□□多折磨盼人一会儿的心思。
重雾姑娘的针刑，实在太让人心惊。
柔星坐到了上次坐过的地方，看着盼人沉默了半天，才温柔地道：“盼人儿，昨儿重雾的这番折腾，你可吸取教训了？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多手。重雾那簪子，原是客人送的好东西，值得不少银子，难怪她看得这么重。你动了她的宝贝，她不下死手罚你才怪。”
盼人脸上那丝古怪的笑扩大了一点，抖着嘴唇低声说了句话，柔星离得远，没有听清。
抱琴却听得清清楚楚，转头对柔星道：“盼人说，那根簪子上的珍珠原就有裂痕，玉石也不是上等货色，只是玩物，真要换银子，根本不值什么。也只有重雾将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当成宝贝。”
柔星眼睛眯了眯，重新盯着盼人看了一会儿。
重雾时时戴着那根簪子到处走，所以珍珠有痕一事，楼里的人基本都有察觉。
只是，盼人的这些话，说明她明显不是对珠宝玉器全无所知的人。说不定，她真是出身于哪个大户人家。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再高贵，再看不起别人，现在不还落得任人欺压的下场？
柔星见盼人手脚僵硬，满嘴是血，再加上又知道了重雾的簪子不值钱的消息，觉得今天的收获已经很大，便暂时失了再折磨她一顿的心思，对抱琴道：“盼人现在既然走不了路，你就扶她一把吧。我身为她的主子，也不能让人觉得我心狠到了对自己的丫头不闻不问的地步不是？”说着不顾抱琴的愕然神色，站起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柔星发了话，抱琴不敢不听。可是让她去伺候盼人，她也千分不甘万分不愿。
一看柔星走得没了影儿，抱琴立刻把刚扶起来的盼人往地上一丢，盼人一下又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抱琴冷冷道：“你倒好运气，居然还想我伺候你不成？”
盼人低声道：“不敢劳烦抱琴姐姐，我自己歇歇，等缓过来就自己回去好啦。”
抱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柔星姑娘好心，看你受了刑还给你时间歇着。若是平时你不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谁还会看你不顺眼？”说着转身走了。
盼人一句话没有说，只渐渐感觉到手脚渐有了知觉，这才强撑着慢慢爬了起来。她的两腿不停地抖动着，似乎马上就会重新倒下一般。
但最终，她还是站稳了身子，缓缓迈出一步，又一步。
当一个人的身体麻木后重又恢复知觉时，肯定会泛起一种针扎般的疼痛。盼人忍着这种席卷全身的痛感走回自己房里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房里没有人，那几个丫头去服侍各自的主人了。盼人倒在床上，两眼木然地望着床顶。
她的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活下去。”
躺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居然是一脸关心与焦急之态的小石头。
“盼人，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小石头的话里全是关切。
盼人微微一笑：“我没事。”
小石头看到盼人下巴上的血迹，吓了一跳：“流了那么多血，哪里受伤了？”说着摸出一条汗巾，在盆里浸湿，就要过来帮盼人擦脸。
盼人忙挣扎着起来，伸手接过小石头的汗巾，却又觉得不好弄脏他的东西，便强撑着下了床，自去盆边用水将下巴的血迹洗净，用自己的毛巾擦干。之后才将小石头的汗巾拧干，还给了他。
小石头看着盼人僵手僵脚的样子，有心想帮她，却又觉得拘谨，最后只得恨恨地道：“为什么她们老是喜欢折磨你？”
盼人微微一笑：“怎么我受一次刑，反而好像你比我还气愤许多？”
小石头怒道：“她们总欺负你。”
盼人重新躺到床上，低声道：“因为我拿了重雾的簪子。”
小石头一怔，继而大声道：“怎么可能？虽然她们都这么说，可是我根本不信，你怎么可能拿她的东西？”
盼人道：“怎么不可能？你可别忘了，我只是青楼里的一个小丫头，见财起意很正常，楼里喜欢偷东西的丫头又不是没有。”
“我知道有，可是，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偷。”小石头道。
“你有证据？”
“没有，可是我相信！”小石头涨红了脸，道。
盼人沉默了。
她以为，楼里的人都以欺负她为乐，就算明知东西不是她拿的，却仍旧故意借此对她指指点点，好将她拉到和她们一样卑贱的高度。
可是，小石头话里的信心，却让她有所触动。
在受刑之时，她只想报复回来。她发誓只要有机会，就会将自己受过的一切痛楚都报复给害她过的所有人。
但是小石头清澈的双眼和坚定的声音却告诉她，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以踩她为乐。除了她的父皇母后和几位皇兄，还有惜人同情着她，还有小石头信任着她。
小石头见盼人不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唐突了她，刚刚鼓起的勇气一下消失了大半，期期艾艾地道：“盼人，你生气了？你要是不想我提这事，我以后都不提。”
盼人对小石头一笑，道：“没有。你相信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我被吊了这么久，手脚都麻了，你能不能帮我倒点水？我很渴。”
小石头急忙拿起盼人的杯子，倒了杯水递给她。
盼人抬起僵硬的手，小心接过杯子，慢慢将冰凉的水咽了下去。
“小石头，你今天晚上有假么？”
“啊，没有。我是偷偷来的。”小石头的脸又一红。
“那你快回去吧，呆得太久了，当心被人发现。”盼人道。
小石头见盼人赶他走，虽然知道她是好心，心里却仍有些失望，但又不敢违背她的话，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盼人被吊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筋疲力尽。刚刚喝过水，现在躺在床上，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地，再也难以保持清明。而且柔星居然难得地不用她带伤伺候，她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盼人这一睡，就睡了好久。
虽然她身上旧伤未愈，可床铺柔软舒服，她又极倦，蜷在被子里，一下就睡了一个晚上。
这一整夜里，与她同屋的三个丫头妙人俏人和娇人都没有回来过，自然就没有打扰她休息。
盼人再醒来后，抬头看时，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连日来接连受刑，休息不好，虽然睡了一个晚上，但精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只觉得仍旧困倦得想合上眼睛再多睡一会儿。
但当看到另外三个丫头空空的床铺时，她就强撑着坐起来，穿好了外衣。
那三个丫头一晚上都在伺候各自的主子，如果让她们回来之后看到盼人在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她们一定会用什么阴损办法整她。
所以，就算还没睡饱，盼人也只能等她们回来睡下后，自己才能继续补睡。
话说回来，以柔星的脾气，居然肯让她休息，盼人很不理解。
在落红楼里，柔星是欺负她最狠的人之一。
盼人往外面走了几步，突然一个人影冲进来，与她撞在了一起。
盼人哪受得了这股冲撞，“呀”地一声就坐到地上。
冲进的人居然是惜人。
惜人见盼人摔倒，忙将她扶了起来。
“惜人，什么事这么急？”盼人问道。
惜人一脸惊惶地道：“盼人，不好了！重雾姑娘和柔星姑娘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