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1 / 1）
脚步声在房门处停了下来，一张如花的素颜出现在门边。
是抱琴。
重雾看到是抱琴，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你家姑娘不是有客么？居然还把你打发过来了？还真真是难得，我都有些过意不去呢。”话虽这样说，她脸上可连一点“过意不去”的表情都没有。
抱琴笑道：“柔星姑娘确实是在陪客人，不过盼人这事儿，既然坏了重雾姑娘的规矩，不特特来说一声，毕竟也是不妥的。”
重雾动了动身子道：“那你就说吧，今儿这事儿怎么算？你家姑娘是不是存心要包庇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如果她真打算这么做，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把她告到妈妈那里去。”重雾一向脾气火爆，向来说得出做得到。
抱琴赶紧赔笑道：“重雾姑娘说哪里话来？我们姑娘说了，盼人是当初妈妈指给她的，根子本就不好，她也没办法。如果盼人得罪了重雾姑娘，姑娘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做，柔星姑娘必不会多说一个字。”
盼人咬着牙，一声不吭。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了空。
其实，早想到是这样，柔星平时就是惩罚她最狠的一个，又怎么会管她的生死？
重雾冷笑道：“还算你家姑娘识时务，我还以为，她多少会帮这小蹄子求求情呢，毕竟，也伺候了她那么久不是？你家姑娘倒比我心狠得多。”
抱琴道：“重雾姑娘可能不知道，今儿原本我们姑娘想吃‘知福轩’的桂花糕，叫她去买。可是她拿了我们姑娘的银子，转头就空着手回来说，银子不见了，糕饼没买成。这话当真是小孩子都骗不过，明显是她手脚不老实贪了我们柔星姑娘的银子。柔星姑娘平时心地好，人又温柔，结果她奴大欺主，都快踩到我们姑娘头上来了。”抱琴这番话说出口，眼角扫了盼人一眼，却看到盼人脸上已经去了血色，眼神却相当锐利地盯着她看，那目光根本不像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所该有的。
抱琴不由得心下一突。盼人那银子的去处到底在哪里，她知道，柔星知道，盼人也知道。所以，在与盼人的眼光对视时，抱琴突然一阵心虚，赶紧调转了目光。
“温柔？心地好？”重雾嗤笑一声，“大家都是楼里的人，你就别忙着帮你家姑娘的脸上贴金了，谁怎么样，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你就算说出花来，你家姑娘又不在这儿，你也讨不到什么赏。”
抱琴脸上一红，忙道：“重雾姑娘说的是。不过我家姑娘的意思我已经转达，重雾姑娘打算怎么做就自己拿主意吧。我还要回去伺候我家姑娘，就不在这里看了。”
重雾不在意地一挥手，抱琴施了一礼就走了。
盼人知道这一场刑罚已经逃不了了，虽然心里害怕，但却紧咬着牙根，一声不吭。
重雾盯着盼人看了一会儿，才道：“盼人，我最后问你一句，我的簪子你放在了哪里？”
盼人看着重雾的眼睛道：“重雾姑娘，我并没拿你的簪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算今天将我打死在这里，我仍然是这句话。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那支簪子虽然是您的宝贝，但我还不见得会将它放在眼里。”
盼人这番字字真心的话反而惹得重雾更加恼火起来，她怒笑道：“你不看在眼里是吧？既然不看在眼里，你就将它吐出来吧。”
说着对那些仆妇道：“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一个仆妇恭敬地上来，双手呈上一个小木盒。
盼人紧盯着那个木盒，眼看着盒盖被人打开，里面数根明晃晃寸许长的钢针泛着的冷光霎时让她有一种头晕的感觉。
“盼人，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道我簪子在哪里，对吧？”重雾虽然也很看不上盼人，但相较于柔星来说，她倒不至于时时想折磨盼人。盼人若能还回她的簪子，她固然会教训盼人一顿，不过多少会让人下手轻一点。现在要施行的这种针刑，重雾当初亲身受过，自然明白这种刑有多阴毒，多让人难以忍受。
盼人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的沉默落到重雾眼里，自然就成了冥顽不灵。重雾冷笑道：“好，好。不愧是柔星的手下，这口牙可是长得够硬。”
盼人仍是不语。
重雾失去了耐心，对那些仆妇道：“把她的嘴唇给我扯开。”
几个仆妇上前，一个用铁钳般的双手紧紧把住盼人的头，让她没办法轻易转头。另外一个仆妇则将盼人的嘴唇拉开，露出了白玉般整齐光洁的牙齿。
盼人不知道重雾要怎么样惩罚自己，但也猜到接下来的刑罚必定狠毒，眼里不由流露出一丝恐惧。
重雾慢慢站起身，道：“听说之前你家柔星姑娘居然当着男人的面脱了你的外衣，还用香烫你的腋下，是么？”
盼人的嘴被人紧紧压着，说话不灵便，重雾并不是想听她的回答，继续道：“放心吧，你毕竟是楼里的姑娘，这还没开始接客就被男人看到了身子，妈妈听了肯定会发火的。姑娘我只会按楼里的规矩办事，所以呢，你应该也有看到，现在行刑的这些人都是些仆妇婆子。而且，我要用的刑，事后根本不用抹药，妈妈连伤药都省了。”说着挥了挥手。
另一个粗壮的仆妇从盒子里取出几根钢针，走到盼人面前。盼人恐惧地看着这些人，却根本无法反抗。
重雾道：“让她尝尝这钢针的滋味吧。什么时候她想说了，什么时候停刑，不然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了。”
那仆妇一脸狞笑，拿出一根钢针，比量了盼人被翻开的嘴唇一下，猛地狠狠刺进她的牙龈里，直接接触到了她的牙根。
盼人只觉得牙根处骤然泛起的尖锐疼痛顺着她的头骨一直冲进脑子里，让她的头脑一瞬间就被疼痛填满，眼前一片发白，所有的事情都被抛到了九天云外。
她想大叫，但紧紧扼着她的那个仆妇的两只手就如同铁箍一样，让她的头丝毫动弹不得，她只能从紧闭着的牙缝里迸出疼痛的嘶喊。随着喊声，她的两行热泪流了出来。
“盼人，听说疼痛有助于人想起某些被忘记的事情。你现在可有想出来那根簪子落到什么地方了么？”重雾掏了掏耳朵，无动于衷地道。
盼人睁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重雾，剧烈的疼痛之下，她的目光有些凌乱，心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死！死！死！全部去死！”
重雾虽然看不出她心里的念头，在她的眼神里也看出一股强烈的恨意。这也正常，重雾当初受这个刑时，差不多也是这种眼神。
她不以为意地道：“看来，你是还没有想出来咯？那就让她们再帮帮你吧。”说着对拿着钢针的仆妇一示意。
仆妇立刻将另一根钢针□□盼人的牙龈里。
又是一声低沉的嘶吼。
鲜血顺着那两根□□去的钢针缓缓流出来，沿着盼人的牙缝流到了她被强行掰开的柔软的嘴唇上。
盼人被紧捆在柱子上的双臂挣着，身子一直在颤抖。
重雾看了一眼，冷漠地道：“看看捆她的绳子够不够紧，别让她把手臂磨破了皮。要是显眼处留下了伤痕，你们这些人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立刻有仆妇上前检查了一下，重新将绳子绑得更紧了些，这样盼人除了身子还能微动几下之外，胳膊丝毫不能动弹。
重雾的手指撩着自己的发丝，道：“盼人，这针可还有几十根呢，足够你这一晚上消受的了。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说出那根簪子的下落。反正，在我看来，你现在不说也没关系，这剩下的几十针自然能让你最后想起来点什么，对吧？我只是好心劝你不要再讨更多的苦头吃。”
盼人的两处牙髓被那两根钢针洞穿，疼痛尤其难以忍受。如果她真的拿过那根簪子，在第一针□□去时，她肯定已经说了出来。
可是，她并不知道那根簪子在哪里。
这话她早就说过，可惜重雾不信。
想逃避这种实在让人无法忍受的刑罚，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谎称自己拿过簪子，再随便编造个地点。或许她们因为在她说的地方找不到簪子而会换个方式惩罚她折磨她，但那时至少她不用再感觉这种让她觉得魂魄都离体的痛苦。
从进到楼里到现在，盼人从没有受过哪种刑罚像现在重雾姑娘所用的这种，光是用刑过程就已经让她觉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死么？”盼人迷迷糊糊地想着。其实，死很简单，原本，如果没有那场奇遇的话，没有那个人的话，她早就已经是狮腹中的碎肉块了。可是，在她被“救”了以后，她就发过誓，一定要让害她的人也尝一尝这种痛苦。
死很容易。当初那个人帮她洗髓让她最终得到新生之时，在那个过程里，她也是痛得死去活来。可是，她还是咬着牙挺了下来，因为，她不甘心，不甘心让害她的人逍遥世上，不甘心就这么了结残生。
就算死，也一定要在大仇得报之后，含笑而逝。绝不可以自己含恨而终，仇人却还随心所欲地享受着她赐给他一切而毫无愧疚之心。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