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兄弟两人走到了二楼,就见到对面过来一个满身绮罗,面敷□□的半老徐娘。那女人看到兄弟二人,见他们身上的衣着全都透着贵气,忙迎过来笑道:“哟,这是哪阵儿贵风将二位爷给吹过来了啊?老婆子没亲身相迎,真是该打该打。”边说边对着两人不停地做着媚眼。
年轻男人只觉得她每挤一下眼睛,那脸上的粉就顺着褶子掉下来一些,忙转眼看向带自己上来的那两个水嫩的丫头,心道:“难道这就是那个鸨母张妈妈?”
中年人明显也有些受不了张妈妈的做派,索性不理会她,只转着头四处打量着楼里的摆设。
张妈妈久经人事,自然知道这两位客人是嫌了自己碍眼。不过这也表明这两人明显是外地来的客人,不然不会这般没眼色地对自己。她心里倒也不介意,只掩着口娇笑道:“两位爷,不知道看上我们楼里的哪位姑娘了?”
中年人咳了一声,他初来乍到,哪知道这楼里的姑娘都叫什么名?
年轻人胡乱指了指娇人和俏人道:“就要她们上面的那两位姑娘罢。”
张妈妈笑道:“哟,这可不大成。娇人和俏人上面的人儿一位是融诗,一位叫写意,这两丫头可也是没挂牌的哟。”
年轻人眉头一皱:张妈妈这是在当众给他们难看?
张妈妈一笑,提高嗓子唤道:“盼人,妙人,把你们姑娘的画册取出来给两位爷瞧瞧。”
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急忙低声对张妈妈道:“妈妈,盼人身子不爽利,现在不在前楼呢。”
张妈妈眉头一皱,随即又堆了笑,随后指了指另一个丫头:“妙人儿,那就是你把你家姑娘的画像取出来罢。”
年轻人还在想着这里怎么还用这么老土的看画像的方法选姑娘,就见到两个眉目如画的少女走出来,身上穿得都很素淡,梳着一样的的发式,恰到好处地将鸭蛋脸勾勒了出来。每人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她们将盒子放在小丫头手里,从里面取出一卷画像,轻轻展开,燕语莺声地道:“入画/描情为公子一展我家姑娘重雾/轻虹的画像,公子可还入眼?”
年轻人一扫那画上之人,只觉得画中人丰肌玉骨,竟然一瞬间有自己的眼都被晃花的感觉,不由得身子先酥了半边,口中不由自主道:“好,好,真是妙!”只觉得自己这一趟纵是花万两黄金也值了。
这边入画和描情引着两位爷从另一处楼梯下了楼,去了各自的院子。张妈妈看着他们的背影轻笑几声,转头沉下了脸,问那个眉目清秀的丫头:“盼人在偷懒?”
那小丫头年纪并不大,十二三岁年纪。听到张妈妈问话,她身子不由抖了抖,声音低低地道:“回妈妈,盼人上次犯错,被柔星姑娘用了刑教训,现在一直被关在柴房里,身子也没好。”
张妈妈怪声笑了笑,道:“惜人,听你这意思,你还挺同情盼人?”
惜人身子又抖了下,迅速回道:“回妈妈,盼人自己犯错,教训她也应该。惜人只是在回妈妈的话,并没有同情她。”
张妈妈点点头,尖着嗓子道:“惜人哪,妈妈我看你长得还算周正,有心抬举你。过几年你也成人了,乖乖听话点,妈妈我到时候自然会给你安排好客人。你可别学得像盼人那样,动不动就弄点幺蛾子出来,总想着出尖冒头的。盼人这种人得了什么下场,你也看到了。真要是想学她,也别怪妈妈我心狠手辣。”
惜人身子又抖了抖,低声道:“知道了,妈妈,我会听话的。”
张妈妈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有,等下你有空时,就去柴房看看。如果盼人还没死,就把她给我拖出来,叫她去干活。老娘我累死累活地养她,可不是为了让她在这当大小姐的。她就算想死,也得把当初我买身的钱给我赚出来才能死。”
惜人低着头道:“是,张妈妈,我现在就去。”
张妈妈转过身,嘬着牙花子边叹气边往里走:“现在的小姑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不吃点苦就以为自己是咬着金匙子生出来的。就没一个省心的。”
惜人眼角瞥着张妈妈进了房间,自己便脚下慢慢身后退去,沿着后面的楼梯慢慢下去。时不时有几个和她装扮相同年纪相仿的丫头从她身边走过,但每个人都目不斜视,活像没看到对方一般。
惜人眼看走到了后院,悄悄松了口气,踮起脚轻轻向一个最僻静的院子跑去。
落红楼的院子分为三进。最前面那进是迎客楼,当然,也有一些接客的姑娘住在楼里,那座楼里的姑娘都不是很红,过一夜的价钱也相对便宜一些。
中间那进则是各个当红姑娘们单独的院子。这也是落红楼与众不同的地方,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挤在一个楼。每个红牌姑娘都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小院,这样那些来的客人们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不是到了青楼,而是到了某富贵人家的女眷住处,这种错觉反而更增加了他们心底那种阴暗龌龊的思想所激起的兴奋程度。
不得不说,落红楼全国第一的名声,真的不是白得来的。
惜人进了最偏僻最破落的院子,这个院子或许以前是哪个红牌姑娘的住处,但早已破败,现在已经成为落红楼堆放柴火的地方。
而盼人就被关在这院中的房子里。
惜人跑了进去,气喘吁吁地想放盼人出来,但是站到房门前才发现,房门被铁链拴着,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根本不可能进去。
惜人推了推门,门里外晃了几下,铁链刮着门板,哗啦啦响起来。惜人轻轻叫道:“盼人,盼人,你在不在里面?”
隔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一个虚弱不堪的声音:“惜人?”
惜人听到回应,松了一口气,道:“是我。盼人,妈妈叫我把你放出来,可是这门被锁住了。”
盼人咳了起来,半晌才道:“钥匙在劈柴的老张那里。是妈妈叫你来的?那还好些。我还怕你是自己来了,被人发现会挨打。”
惜人听了盼人的话,手上停了一会儿,犹豫了半晌仍旧打算不把盼人不被落红楼里其他人所容的真相告诉她,只轻轻道:“老张去哪里啦?什么时候回来?”
盼人道:“大概是吃饭去了吧?过会儿应该就会回来了。”
惜人听到“吃饭”两个字,心中动了动:“盼人你被关柴房里这么久,有没有吃过东西?”
盼人似乎在苦笑,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会有人帮我送吃的么?我来这里也有几个月了,挨打啊受刑啊,每几天就要受一次,我也算是习惯了。从一开始的不忿、不甘心,到现在的忍耐。不管是受多少打骂,我都要尽力活下去。……你放心好了,饿不死我的。”
惜人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酸酸的。她咬了咬嘴唇,道:“你等等我。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吃的。”说着转身就跑。
盼人急了,想叫住她,刚张开口,又猛地咳了起来。
她自受了刑后就被关在柴房里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身子已经极度虚弱。柴房里没只有一方小小的窗,纵然是在白天,房里都相当昏暗。盼人头几次被关进来时,看着黑暗中那黑乎乎的影子,心中一阵阵的害怕,只能勉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将自己变得小些更小些。
但次数多了,盼人胆子便大了些,虽然仍旧没有适应柴房里的黑暗,至少不会再看着那些影子胡思乱想了。
只是,她仍是担心惜人去帮自己找吃的东西时,会不会被落红楼里的其他人发觉?会不会被老张撞到?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受罚?
盼人这样胡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听到外面又响起脚步声。她心里刚刚轻松了些,陡然又是一沉:那脚步声太过沉重,明明不是惜人。
是老张?
正想着,盼人就觉得柴房的窗口处塞进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来,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那个东西忽然嘿嘿笑着,开口道:“小盼人儿还在哪?”
盼人听出是砍柴老张的声音,这才悟到那个塞进来的东西原来是老张的脑袋,她被吓得悬到半空的心总算慢慢落了下来,哑着嗓子道:“当然在,不然你以为我会去哪?”
老张嘿嘿笑道:“哪也不去最好。就在这里陪着我老张吧,虽然盼人你年纪小了点儿,不过年纪小才好,年纪小么,能受刑的日子就多点,被关进柴房的日子也就多点儿。虽然老张我看得着摸不着,但总比连看都没得看的强。”说着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说不出的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