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女侍官（1 / 1）
五兄妹鱼贯而出。
“有你在，母亲的心情总是那样好，真羡慕你啊！”竹澄突发感慨。
“羡慕我吗？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吗？我却总是羡慕各位哥哥，自由自在出入宫廷，可以见识那永平无与伦比的壮丽辉煌，可以骑在高高的马上，遍游那京都名胜。”十一边说边向往。
“我是真的羡慕，我若是父皇母后的女儿该有多好，不用学那些艰涩的政治经营，不需要具备什么文治武功，只要打扮的美丽非凡于父母膝下承欢，单纯快乐的做着帝国公主的高傲与风范。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竹澄又道。
“我几乎当真了，三弟太夸张了吧？不过我亦心存羡慕。”松渊突然说道，吓了大家一跳，他低沉的声音令人总觉得另有深意，比太子小三岁，已经二十有五，他是个漂亮的男子，相貌最似母亲，性格深沉，有些轻傲，是个孤独的人，与兄弟姐妹也不亲厚，不过对于自己唯一的小妹妹，他是处于保护者的哥哥。
“不要胡闹了，这样的话被传出去不知又要引起什么风波。世上十一娘只有一人，谁也羡慕不来，我们不能，其他人更加不能。”他是有长兄威严的人，二十余年的储君训练，令他温和的禀性下有着令人不能质疑的威严。太子兰澌是笑着对他的兄妹们说这句话，可这一句已堵的大家不敢出声。
几人一同走进书房，师位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形容清矍，目露晶光，一身青色长衫，内领洁白如雪，左手一本《悠然集》，右手轻握一杯枫露茶，一派的逍遥洒脱，不拘礼法。看到众皇子进来，有条不紊、不温不急的放下手中事物，缓缓起身点头施礼“老臣给各位皇子、长安公主请安。”这位就是继聂隐川后当朝最出色的大文豪陆峰陆笑山。
“学生给陆先生问安。”几位一起垂首施礼道。
已经成年的几位皇子及他们的侍读、侍卫一并去另间修习其他课程。只剩下十一及她的八位女侍官、其他皇室贵胄们一一落座。
就在此时，一个袅娜的美人儿已步步款款、缓缓飘飘的走了进来，她的到来是令人惊艳，刚行了及笄之礼，她已是成年女子的装扮，一件玫红色丝锦长裙，是紧身的裁剪，不需要腰带就可将她的身体包裹的玲珑有致，半露雪白的丰胸，外面只套一件白色的纱衣，额际的垂髫高高拢了上去，梳一个百凤朝阳髻，配着八宝翡翠琳琅环，凤嘴处一只镏金的凤凰步摇。唇红齿白、眉目流转、牟间含笑，真真一倾城佳人 。
“瑶珍给陆先生请安！”首牟稍垂，双手相叠端在右胯，微微一蹲又缓缓起身，规范的礼仪由她演来又别有风情。
“郡主免礼，请归座。”连陆笑山这样智慧的人也免不了被美人诱惑。
“珍妹妹每次都这样花枝招展的。”十一抬头看去，菊若不知何时又出来了，斜倚在门边，双手插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说。
“四皇子真是抬举瑶珍。”瑶珍郡主一甩袖坐下。
菊若朝十一挤眉弄眼一番，回自己书房去了。
陆笑山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只边翻课本边问：“公主可背会那篇《上邪》？”
“自然熟背。”十一肯定的回答，她这样的女子，即使什么也不会，在回答的时候也能够自信、肯定的答复，让人丝毫不见疑。
“那就好，过两日圣后娘娘应该会亲自考问公主的学问，微臣事先询问一下，以免公主手忙脚乱的。”他潇洒自若、聪明绝顶、无所不知。
清晨的课程结束后，天已经发大晴，地面上仍有许多积水，不乘软轿，步行至御花园的乐梯，这是这宏伟皇宫中最特别的一道风景，是十一最喜欢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这是天公造化还是哪位伟大艺术家的杰作，只听说建宫殿时在右苑原本有高山、碧微湖的地方建了御花园，而经过修葺的通往山顶的石阶在人踩在上面时会发出水滴一般悦耳的音乐声，所以唤做乐梯。
十一在心情大好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乐意留恋在乐梯上跳舞。
“十一，怎么了？担心考试吗？”瑶珍郡主边上乐梯边问，她的每一步，脚下都生出美好的音乐。
“不是啊！”十一丝毫不看她的表姐，她舅父最宠爱的女儿。
“放心好了，我们会帮你的，就像以前一样。”十五岁的女子已经懂得如何让自己看来最妩媚动人。
“紫坛她们呢？”十一被几名宫人簇拥着回到寝宫，问给她倒水的宫女月娘。
“王侍官与崔侍官、胡侍官三人在品茶，谢侍官、刘侍官在作画，江侍官在练剑，岳侍官与萧侍官在各自房中读书。”
“午膳传了吗？”
“王侍官说等公主回来了再传。”
女侍官们均出身官宦之家，只有皇后、公主才有女侍官，她们进宫后成为宫中女官，每人都有两名宫女服侍。这么些女孩子在一起，是如何相处的，女人多了是非便多，你与我好，我与她恶，坏话、不满、流言不可能没有，也许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皇室也是她们的聊资。可不论怎样，在表面看来她们一个个亲厚友善，情深意重。
午膳时，九个人都不说话，十一打量着自己的八位女侍官，这是一个安静的饭局，而这些教养良好的女侍官们上体端正、目不斜视，每一个端饭、夹菜的动作都优雅动人，送进嘴里的每一口饭都似乎是可以丈量出她们的品位。王紫坛、崔薜芷、胡绿袖、萧艾四人依次坐在她的左手侧，谢茹蕙、刘落英、岳芙衣、江蓠依次坐在她的左手侧！谁都没有一点动静，她们自幼就被教养吃饭时不可以发出声音，不可以晃动身体，不可以贪恋任何美味等等等等。但看着她们一个个犹如这国家淑女规范般的动作时，且数年如一日时，十一笑了，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后几日，傍晚，十一刚从东宫回来，紫坛一边帮她更衣边说：“圣后殿刚传的口谕，明天圣后将至书房考察大家课业，亲自出题。”
她说的漫不经心，听话的十一也同样的漫不经心“是吗？那明日里就靠你们了。”淡淡的语气，说不上这十二岁的女孩子是在请求还是在命令，其实不是顺耳的话，她却习惯了这样的语气。
“公主过虑了！”八人垂手齐声道，就连紫坛也放下了手中的衣服。谁都知道，无知的小妹妹不会用这种口气！
早晨起来，十一精神还好，不必去玉鸾殿请安，下了朝的圣后同陆笑山一道在书房等候她们的到来。
写出题目后，将它挂在昭示板上，圣后及陆笑山各自看着书，其他人均奋笔疾书，十一将自己会的题目做完后，无所事事的看着四周，等待别人像往常一样的帮助。
她如宝似玉的表姐瑶珍，她那些恭顺温柔的女侍官们，其他的皇族贵胄们，此时却无一人理睬她，他们都是繁忙的，似乎从未如此繁忙过，他们知道她是放不下脸面去求他们的人。
考试几近结束，那柱香几乎烧完，也只紫坛、萧艾、江蓠几人将答案传来，匆匆抄录一番其实已经无济于事。
那时候她是生气的，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接被施以阴谋，或许只不过是些微的警告，但却是真的有被背叛的感觉，她身边的人，是，她身边的那些友好、得意的人，她们一起给了她点颜色看看。
成绩好的被表扬、嘉奖，只有她在考试结束后被唤至圣后寝宫，她们是母女，自然有别人听不得的话要说。
“十一娘！你太令母亲失望了！”所有内侍离开后，偌大的凤銮殿只剩下母女二人，空荡荡的，何况圣后声虽不高却充斥着严厉。
“这是她们的错！与我无关，她们背叛我。”女孩子倔强的回答。
“你简直丢尽了皇室的颜面，你想让那些臣女们笑话，你之所以出众不过因为你出身高贵？你丝毫不惭愧吗？你可知当时你的母亲面颊都在发烧？”这王朝历史上最出名、最杰出的皇后，史书在评价她的口才时“口若悬河”四个字并非虚言。
“她们联合起来整我，她们是故意的！”
“十一娘！！！”圣后怒斥。“你在埋怨谁？你的表姐？还是你那些各有所图的女侍官？所有人都明白这宫廷的生存之道，为什么只有你，自幼生长在宫廷的你不明白呢？”最后一句她却是轻声的，叹息着说。
“明白什么？明白背叛？陷害？”
“长安，人家是故意的有怎么样？她们是在陷害你那又怎么样？你舞弊便是错误，你自己做的不对又怎么挑别人的不是？即使你是被陷害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控诉她们的行为吗？你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不是无论做什么别人都说‘不过是个孩子’的年纪了。你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你必须懂得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依赖，只能依靠自己，自己做好了，别人想陷害你也不会成功。你是可以依靠你父母至高无上的权势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可由权势得到的并不是真的得到，你得不到的会更多。”
“娘，连父母兄长也不能依靠吗？”声音的低泣着的，不同于以往的娇俏、不同于偶尔的桀骜，仿佛丢失了什么永不能再回来的东西，心有微微的痛。
“是，连父母的依靠也是暂时的，即使是兄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依靠不了了。这就是宫廷，我痛恨的宫廷。”圣后抚摸这她覆着额的发，目光悠远的望着窗外斐然的天空，似乎望着宫外的什么，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