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脱（1 / 1）

南方的四月天清爽宜人。

此刻，宜人的凉风吹进我心里却隐隐透出一股教我浑身颤抖的冷意。

一下、两下、三下……随着单调、机械的电话铃声，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跟着慢慢消逝。

请拿起电话吧！握着话筒的手不断地渗出冷汗，可是回应我的依然是急促、单调的铃声。

我绝望地跌坐在地上，遏止不了的颤抖使我蜷缩成一团。无论捂得多紧，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慢慢渗出来。

奢求什么呢？难道对那个冷冰冰的家还存有不该的想望吗？

为什么？我无声问着一个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到底为什么？说不出的悲伤难过使我的心止不住一阵揪痛，如果我刚出生时你们把我捏死了，或许，所有一切都将会完全不一样吧。不要说后悔让我来到这个世上，需知道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更后悔。若我在母亲的肚子里有选择权，或许，这世上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存在。

想到父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更甚至于我这个女儿的幸福使我明白到，我是可有可无的，对吗？我是一个……意外的错误，对吗？一个只会带给你们难堪，招惹左邻右舍侧目的大麻烦，对吗？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更痛恨自己的存在？

不过，你们大概可以放心了。

因为，上天终于出手修补、纠正它不小心犯下的错误。

当那个年纪老迈的医生满面同情地告诉我，我所患是随时可能夺命——血癌，我没有丝毫害怕，更不觉得恐惧，此刻唯一充斥心头的居然是一种终于可以解脱了的轻松感。

“黄小姐？”那个身穿白袍的老医生犹豫地唤了我一声，然后是轻轻叹息。似乎在后悔自己是否说得太直接了，他一定以为我是被这个极具震憾的消息吓傻了，不然，有谁在听到自己得了个随时随地有可能会死去的重病时，还笑得出来？

我抬起头，瞥见那双充满同情、担忧的眼睛，不觉一怔。一个陌生人尚且懂得同情关心，为何我的父母亲人却那么吝啬于施舍一点点爱给我呢？

“咳，黄小姐，你不必过于担心，幸好你的病是属于慢性的……”老医生小心挑选措辞，行医数十载，他似乎头一次感到如此无措，眼前这个病人……她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她不像是伤心，倒似高兴极了。为自己随时死去而高兴？

“只要找到适合的骨髓，是有机会医好的。现在除了用药物控制病情，最重要就是找到吻合移植的骨髓，黄小姐，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吧？因为……”

算有吗？我茫然的望着医生，但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兄弟姐妹啊，我有吗？想起离家前一夜，心又隐隐作痛了。或许，他们知道我将过不完二十七生日，说不定会高兴到昏倒也说不定。

呵呵，终于甩掉那个教人感到难堪的累赘了。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悲哀，一个不该存在的意外就要消失不见了，他们会说什么呢？

“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下意识张了张嘴巴，很快又合上。无言以对的我只能默默地瞅着手腕那条青色的血管出神。呵呵，我能说什么？说我有一对不爱我的父母，因为我的存在只是一个该死的意外；说我有一个将我看成洪水猛兽，恨不得我立刻消失于世上的弟弟，因为我使他颜面尽失？

泪水悄然滑落，我迅速擦去，无声笑了起来。不说那笔天价医疗费我拿不出来。纵然弟弟的骨髓那么不幸地吻合，恐怕他的骨髓移植到我身体里面，也会互相排斥、缠斗起来吧。他原来就是那么的讨厌我啊。

唉，真可怜！老医生望着我那张又哭又笑的脸皮，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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