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能嫁他（1 / 1）

人，就是这样吧。越害怕失去的东西，无论捉得多紧、抓得多牢，它依然会趁你没防备的时候悄悄溜走。

我们往往享有某一件东西的时候，一点不看重它的好处；等到失掉它以后，却会格外夸张它的价值，发现那些当还在我们手里的时候看不出来的优点。

可是，对于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我呆呆瞅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无声的苦笑着。无论是小时候的从前或是已经长大后的今天，我手里始终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抓不到。

那些在别人眼中是如此理所当然，却是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的亲情仿佛写在风中的承诺，来不及捉紧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不是看不出他眼中的不屑，不是听不懂他话中的不耻，不是不明白他言语中的讽刺。只是，不明白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似乎是从我拒绝他那位学长的求爱开始，那个和我流着相同血脉的弟弟就变了，变得不再亲切，变得不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人。他不放过每一个能讽刺讥笑我的机会，无论在人前或人后，他都极尽所能完全发挥他尖酸刻薄的本色，不同以往的是对象换成……我。对他的挑衅、刁难，早已习以为常的双亲视而不见。心房由最初的难受到痛楚然后是彻底的麻木。无论有多伤心、有多难过，在他们面前我不能表露出来，因为我知道在他们身上我永远得不到我所希望的谅解，更别说是奢求一点点的安慰。

回家，成为我最害怕的一件事，这是作梦也想不到的事情。我从不知道，原来要推开那扇门需要那么多的勇气，深呼吸再深呼吸，我仍旧不能竭止双手的颤抖和涌上心头的凄怆。

今天，门后的另一边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呢？

“我回来了。”

明知道不会有人响应，多年来的习惯使我在踏进家门那一瞬很自然就冲口而出。

一如以往，安坐在客厅里的双亲和唯一的弟弟依旧不作任何回应，完全把我视作透明。我默默转向饭厅，望着饭桌上那条只剩一堆白骨的鱼、几个早已空空如也的碟子，泪水再一次漫出眼眶。我愣在那儿，直到听到弟弟那一声仿如示威般的宣言：啊！今晚吃得太饱了，我要去运动一下才行。

突如其来的关门声将我震醒，我厌恶地挥去不该存在的泪水，低头收拾饭桌上的碗碟。清理完之后，我倒了一杯牛奶当作今晚的晚餐。

“芷晴，你过来。”

我捧着茶杯来到客厅，默默瞅着已经有好一阵子没理睬我的父亲。

他盯着我，忽然叹了口气。“你说吧。”他扭头对一直默不作声的母亲说。

我望向同样一脸不快的母亲，竭力使自己的声调与平常无异。“妈，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母亲不悦地横了父亲一眼，随即一脸兴奋的尖声嚷道。“你弟弟那位学长今天又打电话过来了，他说,如果你肯答应.他决定不计前嫌,原谅你之前的冒失行为。婚后可以辞去那份工作，只要安心待在家里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呵……我该多谢他的大方吗？我该感激他的抬举吗？满心错愕的我只能无措地张大眼,呆呆看着那两个翘首以待的人。之前我跟他说得好清楚，我不会嫁给他。那仅仅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难道这么快他就忘了吗？

“芷晴？”

“……不”我闭上眼睛，死命攥紧手里的茶杯，说出一个他们永远不会想听到的答案。

“不！？”父亲的声音充满愕然与愤怒。“哈，不！你居然又说不！你以为你是谁？我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难得有人瞎了眼般喜欢你，要娶你，你在摆什么高姿态？人家有哪点配不上你，你说啊！”

父亲的话像春雷般在我耳边隆隆作响。我不敢张开眼睛，因为我怕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会不受控制的滚下来，更怕见到父亲那张满是厌恶的脸又一次闪现眼前。

“你说不出是吧。那你就乖乖的给我嫁人去。”

“我……绝不！”纵然怕得要死，我还是大声说出我的坚持。“我不喜欢他。我不能嫁给他。”

“喜欢？”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听见父亲猛然的抽气声。“喜欢……好，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谁？”

“我……”呼吸突地一窒，我喜欢那个人就在两个月前牵着他的新娘幸福地走过红地毯，每当忆起那张笑得像拥有全世界的面孔，我总觉心口闷闷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喜欢谁？你说不出来，对吧？”父亲口气里有着不容更改的坚决。“你去打电话叫他们择一个好日子。”

我倏地睁开眼，像被人捏住了喉咙，只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我盯着父亲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如果一定要我嫁给他，爸，你……不如给我一把刀吧。”

是的，如果叫我嫁那个唯利是图，把金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男人，倒不如干脆点一刀把我了结算了。

“啪！”怒火奔腾的父亲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充斥在他眼里的嫌恶和不耻教我的心不可遏止地刺痛起来。“不嫁？哼，你知道别人怎样说你吗？人家说你不是不嫁，是没人要，所以嫁不出去。”

只因为这样？因为别人一番闲言碎语你就胁迫唯一的女儿去嫁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人？我咬紧嘴唇，止住快溢出喉咙的呜咽声。心中仅有的希望随着甩在脸上那一掌化为灰烬。别人的闲言碎语比起女儿的幸福来得重要，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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