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面圣(1 / 1)
马车在兰陵王府正门前停下,高长恭刚下车,便听到他的前任一直视为亲信的尉相愿的声音,大声唤着自己:“王爷,您总算回来了,出事了!”
他扭头一看,果然尉相愿正从正门的石阶上大步往下冲,忙问道:“什么事?”
“呃,参加王爷,参见王妃”尉相愿快步跑到马车前,先向高长恭和郑迦陵一人行了一礼,接着马上说道,“王爷,梅胜郎出事了。”
高长恭知道梅胜郎这个人还是在兰陵郡的时候,他收到过这人寄来的问候书信。当时他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有拐弯抹角地向赵冲打听,才知道这梅胜郎出身兵户寒门之家,十四岁便参了军,作战凶猛勇敢,后来跟随兰陵王打仗,在河清三年的邙山之战和其后的定阳之战中都立下战功。高长恭便举荐他去了禁军,现已做到了禁军领右卫将军。
“梅胜郎?他怎么了?”高长恭有些奇怪,领右卫将军好歹是个从二品武官,真要出事,事前不会没有一点风声,可昨天都好好的没任何风声传来,怎么就突然出事了?
尉相愿没有直接回答,却突然问了句:“王爷可还记得梅胜郎有个小他十多岁的妹子?”
高长恭怎会知道,只得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尉相愿这才解释道:“梅胜郎这妹子今年也十六七了,长得花朵一样,人见人爱,这事还是他妹子引起来的。他妹子贪玩,昨天趁人不注意,带了个婢女就溜到街上去了,可巧就碰见了韩长鸾的三儿子韩宝昭。这韩宝昭王爷总是知道的吧。”说着顿了顿。
高长恭留意韩长鸾不过是注意他的政治动向,至于他家那些没有政治影响力的儿子们,他确实没有留心过,只知他的两个儿子韩宝行和韩宝信都尚了公主,也不知这韩宝昭是个怎样的人,不过听尉相愿的口气,心中已猜到了□□分,这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尉相愿喘了口气,又接着道:“这韩宝昭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素来仗着他爹的势力横行邺城,又好色,看上的女子没有逃得出他的掌心的。他这回看上了梅胜郎的妹子,出言调戏,可这姑娘愣是不理,把他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管有人警告说这是右卫将军的妹子,只吩咐家奴侍从就上去抢人。这小姑娘哪里是他的对手,硬被他抢去往自家府里带。幸亏梅姑娘的那个婢女机灵,拉扯时偷偷溜走跑回家去告诉了梅胜郎。王爷也知道,梅胜郎自小父母双亡,他和这个妹妹相依为命,他又是个军汉儿的直脾气,哪里想过后果,直接就跑到大街上,拦住韩宝昭的路,抢回了妹子,还把韩宝昭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高长恭叹了口气:“韩长鸾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定是要为儿子出气了?”
“正是如此,王爷英明。”尉相愿恭维了一句,接着道,“韩宝昭被抬回了昌黎王府,韩长鸾自然勃然大怒,立刻去了华林园求陛下下旨将梅胜郎下狱,还放话出来说要杀了他。”
高长恭轻嘘口气,说道:“就为这种事便要杀人?算起来,还是他儿子不对在先吧。”想了想,又问;“是以什么名义下狱的?”
“没什么具体名义,只说对皇亲国戚不敬。”尉相愿也摇了下头。
“《齐律》有这么一条吗?”高长恭轻声道,“无名而捕之,进而杀之,置我大齐律法何在?”
尉相愿还未开口,一直静听未出声的郑迦陵突然道:“王爷,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还是快些找到韩长鸾为梅将军讨个情吧。”
高长恭略微有点吃惊,为梅胜郎求情必然会得罪韩长鸾,他还正在考虑到底去不去呢,转头看向郑迦陵,只见她朝自己递了个眼色,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对尉相愿说:“王妃说得有理,我现在马上去找韩长鸾,你跟我来吧。”
“是,”尉相愿向高长恭行了一礼,又转过身子对郑迦陵行礼道:“启禀王妃,昨日梅胜郎的妹妹到王府来找王爷为他哥哥求情,属下见王爷不在,怕误了事,便让她在王府等着。可是王爷昨完一宿未回,属下怕她回去出事,恐又被韩家的人掳走,便让她在王府歇了一晚。请王妃恕属下擅专之罪。”
郑迦陵笑道:“情势迫人,何罪之有?你做得很对。我会照看好她的,你们放心去吧。”
高长恭和尉相愿先到了昌黎王府,却被告知王爷到华林园陪侍圣驾去了。无奈,两人只得又坐着马车出了城门,赶往华林园。
到了华林园,尉相愿官职低微,无法入内,高长恭只有自己一人走了进去。他边走边问带路的小太监,结果小太监告诉他高纬正在贫儿村,太姬,城阳王穆提婆,昌黎王韩长鸾都在那里。又说皇帝今天心情很好,还下旨要在给邺城外各庙宇施粥。
高长恭听说过贫儿村,他只来过华林园一次,就是从徐州回来给皇帝请安那次。那次来去匆匆,只去了怡然阁便离开了,也没好好逛过这皇家园林,因此也并未到过贫儿村。在他的想象中,贫儿村应该是个露天坝子,可是当来到一所华丽的房舍前,带路的小太监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恭敬地说:“王爷,到了”时,高长恭有一瞬间的震惊,可是马上便恢复过来,暗骂自己白痴,这么冷的天,高纬这种文弱之人怎么可能跑到露天受冻?这贫儿村当然不会是露天的,只是,也未免太华丽了些,与名字严重不符。他提醒自己,今后看人可绝不能这样想当然了。
通禀的太监出来,宣召他进去。高长恭规规矩矩地走了进去,边走边想着进去后的措辞,不成想饶是他如此镇定之人,见了屋内的情景也被吓了一跳。
屋子很大,正中一人破衣烂衫盘腿坐在在那里,身前放者一个破碗,作出一副忍饥挨饿的表情,口中还大声道:“这,这位,好,好,好心的大,大娘,赏,赏我一,一口,饭吃吧,我,我都饿了,饿了两,两天了。”正是皇帝高纬。
高纬身旁还有穆皇后和曹昭仪以及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子,三人也和高纬一般,穿得破烂兮兮,在那里嘻嘻哈哈地乞讨。
四人之后,还跪了一帮人扮做叫花子,想来都是些宫女太监。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锦衣美服,从袖中拿出一两个钱,丢到高纬面前的碗里,嘴里说道:“真真可怜,赏你两个钱,把饭吃饱吧。”
她身旁一个四十来岁,身材粗壮的男子笑道:“太姬这般行善积德,福气必定大得很。”
“阿妈的福气自然大得很,这都是陛下福气太大,漏一点出来给阿妈,都大如海了。”另一个二十来岁,看上去还算是清秀的男子笑道,只是这人怎么看都有点纵欲过度的痕迹,一张脸惨白。
这屋子里面和外面有天壤之别,外面豪奢华丽,里面却如同真正的贫瘠乡村似的,高长恭感叹这高纬也真想得出来,还不怕麻烦把这屋里装饰得真如贫困农村,也不知又花了多少钱。
那个老妇人自然是便是太姬陆令萱,她是高纬的乳母,高纬十分听她的话,她虽是女人,却可称得上权倾天下,目前和祖孝征斗得正凶。那个粗壮男子应该就是韩长鸾,年轻男子自然便是陆令萱的亲生儿子穆提婆了,这穆提婆一向附庸风雅,酷爱江南歌舞,尤爱流连青楼,这是整个齐国都知道的,年纪轻轻就这副精神萎靡的样子也不稀奇。
高长恭见高纬玩得不亦乐乎,大概早已忘了宣自己觐见之事,瞅准一个时机,跪下施礼道:“臣高肃参见陛下,参加皇后娘娘。”